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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矜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
她看著鄔淮清,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可他的眉毛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 泄露了他的情緒,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今天是個晴天, 停機坪上剛有一架飛機飛走, 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陽光隔著玻璃灑在他們身上, 祝矜不由自主地握住鄔淮清的手。
他輕笑了聲, 用另一只手揉揉她的頭發, 問:“這眼神看著我干嘛?”
祝矜眨眨眼, 連忙移開視線,悶聲說了句:“沒有?!?br/>
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在同情他。
可她又是真真實實地為他感到難過。
“是覺得我很慘?”他又問。
祝矜蹙著眉沒說話,她想到張瀾和祝思儉。
從小到大,爸爸媽媽的關系都很好, 他們是大學時認識并相戀的, 年輕時祝思儉調到外省的基層工作,張瀾放棄了一個很好的晉升機會跟著他去了外省。
后來祝思儉調回來, 工作還是忙,張瀾工作也忙。
祝矜從上小學開始, 每次祝思儉出差, 打過電話來, 他都會對祝矜說:“我們家濃濃長大了, 要幫爸爸照顧媽媽,等爸爸回來給你帶禮物?!?br/>
在她的心目中, 爸爸媽媽雖然工作忙, 但他們都愛著彼此, 她的家庭是一個互相牽掛、關.愛.的.家庭,每個人都在為了這個家而努力。
所以,祝矜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爸爸出軌是什么情景,更何況,出軌的那個對象還是自己的親人。
她更無法想象,鄔淮清知道這些事情時是什么反應。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她問。
他輕嗤一聲,說道:“上高中時?!?br/>
祝矜愣住:“那不就是你搬到北京之后了嗎?”
“嗯?!彼持冈谒氖直成陷p點,說,“其實小時候我和小姨關系還不錯,我媽媽她不怎么管我,駱桐那會兒上大學,常來看我,會帶很多玩具,她還會帶我去游樂園?!?br/>
他緩緩回憶道:“后來高中那會兒,我媽媽和妹妹都還沒搬來,駱桐來北京演出,她還給了我票,演出結束我去后臺找她,結果就看到她和我爸抱在一起?!?br/>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還有了這么大一個孩子?!?br/>
祝矜喉間如堵住了東西,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她以前只知道鄔淮清爸爸媽媽關系有點冷淡,卻沒想到有這么復雜的內幕,在這些時日的交往中,祝矜也逐漸意識到,鄔淮清的生活里,很少有親情的存在。
怪不得高中時,他待人接物都那么冷淡,身上總是帶著與世相隔的桀驁。
“鄔淮清?!弊q骖澛曊f著,“你那會兒,是不是很難過?”
是吧。鄔淮清想著。
他自幼便不喜歡父親,他討厭他在這個家中的敷衍,連和他們吃一頓飯,都覺得是敷衍。
可他在商業上的眼光和謀略,又著實讓人佩服。
但當親眼看到父親對這個家庭的背叛時,鄔淮清在那個瞬間還是感到世界觀的崩裂。
他甚至在想,哪怕鄔深換個人出軌,他都沒那么難以接受。
“都過去了。”
祝矜看著他,說:“那會兒我沒能在你身邊陪著你,鄔淮清,但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的聲音很堅定,目光灼灼。
鄔淮清被她盯著,心頭驀地一動,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就像是有人舉著火把,要照向他暗無天日的少年時期。
明明和她沒有關系,她卻像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那般難過,又像是要把一顆真心捧到他面前。
祝矜的手指忽然被人碰了碰,一低頭,看到是眼前這個男人正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他看著她,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音調緩慢又繾綣地說道:“拉鉤上鉤一百年,不許變?!?br/>
說完,他還用大拇指和她蓋了個章。
祝矜倏地被他逗笑,也說道:“好,拉鉤?!?br/>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一直一直。
該登機了,鄔淮清把電腦收好,拿起祝矜的包,兩人起身離開。
這趟旅程短暫而美好,機艙內關了燈,昏昏暗暗,祝矜頭靠在鄔淮清的肩上,他還在處理工作。
她偏頭看向窗外的云層,厚厚密密的云層,四周是深藍色,某一瞬間,像是潛入了海底。
她微微笑起來。
很多年后,祝矜也忘不了這一年的七夕,忘不了她和鄔淮清在大學校園里夕陽下的那個吻,滿屋子俗氣的玫瑰,還有在機場幼稚又無比真誠的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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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鄔淮清直接回公司,祝矜回家放東西,然后回去看爸媽。
與此同時,剛從國外飛回來的鄔深,也出了機場。
助理在副駕駛坐著,向他匯報最近幾天的情況,忽然,鄔深問:“淮清呢?”
“鄔總這兩天沒在公司,說是今天回來,不知道什么時候。”
“他去哪兒了?”
“這個不知道,好像是私人行程。”
鄔深皺起眉,過了會兒,忽然說:“先把你送回公司?!?br/>
“您不去了?”助理有些驚訝,原本說好晚上要開一個會。
“會議推到明天,等淮清回來。你先通知一下?!?br/>
司機把溫助理送回公司后,又問:“董事長,我們現在去哪兒?”
鄔深看著公司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半晌后,轉過頭答道:“回麟星。”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默默開車沒說話。
麟星是建在北邊的一處高級公寓。
鄔深一進門,就看到置物臺上的絲巾和手機,他抬起頭環顧客廳。
正巧,駱桐走出來,看到是他,有些驚訝地問:“你剛回來?”
“嗯。”鄔深換上拖鞋,“你最近在北京?”
“最近休息。”駱桐剛做完瑜伽,臉色紅潤,額頭還有薄薄的一層汗珠,氣息微喘。
她穿著瑜伽服,修身的衣服把常年練舞的身材勾勒得很好,尤其是不同于一般的舞者,駱桐胸很豐滿。
鄔深走過去,從側邊攬住她的腰,手上下滑動著。
駱桐推開他,蹙著眉說:“舟舟今天給我打電話了?!?br/>
“說什么?”
“他說在學校吃不慣,課程又太簡單?!?br/>
“他有什么吃不慣的?從小不是吃那些長大的嘛。”
駱桐一下子紅了眼眶,說:“舟舟想回國。”
鄔深驀地開口斥道:“胡鬧?!?br/>
“他回國為什么就是胡鬧?”駱桐見他這么生氣,聲音也不禁提高。
“他回國來干什么?洛洛回國就算了,他回來要做什么?美國容不下他?”
“鄔深,你是怕咱兒子回來搶淮清的東西嗎?”
鄔深皺著眉,不耐煩地說:“搶什么搶,他還上著學,讓他好好上學,家里少不了他吃的穿的。”
駱桐瞪著他,忽然大哭起來,胸脯不斷起伏著,纖細的脖頸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鄔深聽得煩,又心疼,把她拉到懷里,說:“好了,別哭了,現在局勢亂,他不能回來,等以后穩定下來再說?!?br/>
“以后?”駱桐像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某個敏感點,說,“還有以后嗎?鄔淮清現在都快只手遮天了,等以后誰還奈何得了他,你看看洛洛被他整得多慘?!?br/>
“我還沒死!”鄔深大聲道,“他能怎樣?你安安分分的,別往駱梧和鄔淮清面前湊,他敢怎樣?”
駱桐不甘心,抽噎著說:“那我們舟舟就一輩子見不得人嗎?”
“你要是不想讓他一輩子回不了國,現在就不要再鬧了,你姐不是吃素的。”鄔深再一次警告她。
駱桐指甲狠狠嵌在手心里,淚眼模糊中剜了鄔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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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矜回到爸媽家,張瀾今天傍晚時得負責組織一個線上的講座,還沒回來。
祝思儉今天倒是難得按時下班回家,進家后看到她,笑著問:“怎么今天想回來了?”
“想你們了唄,我剛從上?;貋?,就來看你們。”
祝思儉才不被她套住,抓住重點問:“去上海?昨天不是七夕嗎,在上海談男朋友了?”
祝矜莫名心虛起來,說道:“哪有?我那個朋友,就是唐愈,前天過生日,我和希靚給他過生日去了?!?br/>
“你大學同學,中遠建投那個?”
“嗯,您還記得呀?!弊q婷看位丶?,都會和爸爸講一些好玩的事情,因此,提到過不少次唐愈。
“可不,我和你媽當初以為那是你男朋友呢?!?br/>
“才不是,我男朋友他……”祝矜頓住,差點兒給漏了餡兒。她合住嘴巴,躲開祝思儉飽含笑意又探究的視線。
“你男朋友怎么了?”祝思儉慢悠悠地問道。
“我說,我要是交男朋友,一定會找比唐愈成熟的?!弊q娉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姐妹?!?br/>
祝思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倒了口茶,然后說:“一把年紀了,交男朋友也正常?!?br/>
“什么?您說誰一把年紀?爸,您還不老呢,干嘛說自己一把年紀!”祝矜振振有詞地“移花接木”說道,“在我心中,您永遠都是最帥最年輕的?!?br/>
祝思儉忍俊不禁,又和她聊了聊工作的事情,還有前一陣龍啟壇爺爺幫她老板忙的事兒。
祝矜看著爸爸,其實想問問他,知道不知道鄔家的事情。
她總覺得,爸爸可能知道什么,可話又問不出口,太突兀。
正胡思亂想著,鄔淮清忽然發來了微信,問她:【吃了晚飯沒?】
祝你矜日快樂:【阿姨正在做,你呢?】
W:【在吃,能視頻嗎?】
祝你矜日快樂:【這么想我?不是才剛分開沒多久嗎】
W:【今晚你在家睡,見不到你,距離下次見面還要好久?!?br/>
祝矜還沒回復,又看到他發來一條,說:【士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噗”地笑出聲,一抬頭,發現祝思儉正疑惑地看著她。
祝連忙矜斂去笑意,拿起手機站起身,說:“爸爸,我先回屋了?!?br/>
祝思儉淡笑著,若有所思地道:“有秘密了。”
“哪有?您真會想,我回屋躺會兒,飛機上太累?!?br/>
“去吧去吧?!彼麚]揮手。
祝矜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給鄔淮清按過去視頻,對面很快接起。
“干嘛咧?”她問,“不是說吃飯嗎?怎么連飯渣兒都不見到?!?br/>
鄔淮清笑著說:“今天沒人給點愛心外賣,不想吃。”
祝矜從床上坐起來,樂不可支道:“小鄔子你真傲嬌。”
這段時間,祝矜經常包攬了鄔淮清的午飯或者是晚飯、夜宵,也就是一個外賣而已,搞得好像他不會點似的。
“我見網上說你們公司的食堂可好吃了,你多在食堂吃一點兒,外邊油大不健康?!弊q孢呎f著,還是拿出手機,給他找好吃又健康的餐廳,好在今天時間早,可選擇的范圍多。
兩人正聊著,忽然有人敲門,祝矜立馬噤了聲。
“請進。”她原本以為是阿姨,結果門打開,來的是祝思儉。
“爸?”
“嗯,阿姨做好了,過來吃飯吧?!?br/>
“好咧。”祝矜正要起身,忽然看到祝思儉停下腳步,又轉過身子對她說:“我們濃濃要是真交男朋友了,改天可以帶回來給爸爸看看,爸爸幫你看看合格不。”
祝矜臉紅起來,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把他往外趕,“什么跟什么嘛,您先去餐廳,我換件衣服就來。”
關上門后,她從被子里取出手機,視頻中的鄔淮清正笑得不懷好意。
他聲音低沉,說:“濃寶兒,叔叔請我去你家吃飯?”
“我有點兒緊張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