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星辰騎士閣下, 阿諾德閣下請您上他的馬車。”
一位白衣圣使走到了隊伍中間, 對著那白袍銀發(fā)的青年發(fā)出邀請。
青年手中牽著一只白皙細(xì)嫩的小手, 面色未變:
“不,謝謝。”
他毫不客氣地拒絕。
“阿諾德閣下說, 如果您堅持,他就先走一步了。到時他會在那斯雪山等您。”
圣使拱手告辭,周圍的神眷者們紛紛用憧憬的眼神看著蓋亞·萊斯利——自從得知他成為真正的星辰騎士, 他們就這樣了。
這時,他們已經(jīng)徒步行走了半日了。
通往那斯雪山的道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神眷者們都有些累。
這次的隊伍, 要比上次龐大得多,不僅有羅芙洛教授、愛德華教授和路易斯教授, 還有馬蘭大人,更有圣殿的白衣圣使和圣騎士們。他們簇?fù)碓诩t衣大主教的黃金馬車周圍, 遠(yuǎn)遠(yuǎn)看去, 白衣湯湯, 金光渺渺, 氣勢十分之浩蕩——
不過落到柳余眼中,大概就是這氣勢十分之具有“神棍”架勢。
她就看著那左雕日右雕月的黃金馬車車頭一轉(zhuǎn),兩匹雪白的駿馬肋生雙翼, 突然間如騰云駕霧一般飛了起來。
“那、那是浮空術(shù)!不愧是最年輕的紅衣大主教……”
“那可是大神官級別的神術(shù),許多人一輩子都達(dá)不到……”
柳余看了一會,對旁邊人道:
“蓋亞, 你會嗎?”
她對神術(shù)的理解,還停留在光明彈、破謊術(shù)、變羊術(shù),而騰云駕霧……已經(jīng)讓她歸類于神仙級別的法術(shù)了。
此時冷不丁在現(xiàn)實中看見,就有些激動。
未來,似乎在這一刻,向她展開了真正的、極為宏大的藍(lán)圖。
她一定、一定要到神的身邊去。
她想永生,她想要上天入地,她愿意為此付出一切——只除了靈魂。
柳余忍不住看向旁邊的青年,為了出行方便,她替他將銀發(fā)扎成了兩條長長的幾乎曳地的麻花辮,這樣的打扮卻絲毫未損他的美貌,反倒顯出他輪廓的精致和華美。
青年并未回答,只是指間一彈,一雙小小的白色的翅膀就從他指間飛出,落到她身上。
柳余感覺,自己隨時能飛起來——
就在這時,他又一彈手指,翅膀消失了。
柳余只能看見他側(cè)過去的臉。
精致的臉部線條,玉質(zhì)般剔透的肌膚,聲音清清淡淡,無所謂似的:
“這沒什么。”
倒襯得周圍那些此起彼伏的贊嘆像是大驚小怪一樣。
“哇,蓋亞,你好厲害!”柳余晃了晃他手,“那你教我 。”
就在她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蓋亞點頭了:
“好啊。”
“浮空術(shù)可是大神官級別的法術(shù),阿諾德閣下天賦異稟,星辰騎士閣下深受神的寵愛,他們自然會,可是……整塊大陸,恐怕找不到第三個學(xué)得會的。”
圣使和圣騎士們當(dāng)然跟不上有浮空術(shù)加持的黃金馬車,他們無聲化作兩列,庇護(hù)在神眷者的周圍。
而蓋亞剛才那一手,眼尖的當(dāng)然瞧見了。
于是,也聽見了他身邊少女那嬌憨的請求——圣使們的驕傲與生俱來,對紅衣大主教的敬慕更是刻入骨子里,此時聽一個少女隨隨便便就想學(xué)浮空術(shù),就忍不住諷刺兩句。
“貝莉婭會學(xué)會的。”
少女還沒回答,她旁邊尊貴的星辰騎士就用他那極為美麗的聲音回答了他們。
他像是在陳述一個確定的事實。
圣使們不由溫順地垂下頭顱:
“閣下說的是。”
柳余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倨傲的圣使和圣騎士們,一對上蓋亞,就像軟骨頭的蝦子,一點都直不起腰來——光明力越強(qiáng),好像越難抗拒他本身的威勢。
而奇怪的是,這所謂的威勢,她毫無感覺。
浮空術(shù)的口訣,整整有二十句,還都是長長的饒舌音。
柳余光念順,就花了整整一天。
于是,這一路上,她就由蓋亞牽著,口中念念有詞,不停練習(xí)著浮空術(shù);偶爾看幾眼隊伍前方的路易斯。
路易斯很安靜,甚至連眼神都沒丟過來一眼;她一直沒找到機(jī)會和他聯(lián)系。
通往那斯雪山,只有一條路。
這次,他們依然經(jīng)過了雷姆洛村,雷姆洛村還是老樣子。
不同的是,每個人臉上都生氣勃勃,當(dāng)龐大的隊伍經(jīng)過時,村長還領(lǐng)著村民們默默送出很遠(yuǎn)。
柳余回過頭時,還能看到他們匍匐在地的卑微身影。
“蓋亞,你覺得他們像什么?”
“他們?”蓋亞側(cè)過頭來,“誰?”
“那些村民們。”
“馴化過的麋鹿。”
他并未對他們多加評價,只這樣一句。
“那你覺得,這些麋鹿快樂嗎?”
“貝莉婭,我沒做過麋鹿。”蓋亞的臉上十分平靜,“我也不情愿被馴化,也許,等哪一天我會告訴你答案,但不是現(xiàn)在。”
柳余閉上了嘴,但看他這樣云淡風(fēng)輕,又莫名不快,朝他伸手:
“抱。”
“貝莉婭。”
“抱。”少女嘟起嘴,“我腳疼,蓋亞。”
見他不回答,她又道:
“你不喜歡我了嗎?”
“……”
他嘴角歪了歪,只好無奈地將她一把抱起,“貝莉婭。”
“怎樣?”
“其實我可以帶你體驗下浮空術(shù)。”
“……不要。”
少女哼地轉(zhuǎn)過頭去,她現(xiàn)在就只想折騰他,讓他累一累。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和猛然間回頭的路易斯在半空中相遇,在他那雙黑瞳中找到顯而易見的諷刺——
柳余知道,他在諷刺她虛情假意。
“斑斑。”
他朝她微不可察地做了個嘴型。
柳余一下就看到了斜插在他襯衫領(lǐng)口的灰色羽毛,羽毛的尾端憑空黯淡了一截——那是斑斑的。
“貝莉婭,你在害怕。”
這時,身旁傳來聲音。
柳余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都快將蓋亞胸口的衣襟給抓皺了。
“啊,蓋亞,對不起,剛才我在路上看見了一只黑老鼠,特別丑,嚇了一跳。”
她成功地見到路易斯僵在臉上的笑,才朝他露出嘴型,“鐵片。”
雙方都握有對方需要的籌碼時,輕易露怯,只會被人一鍋端。
以不變應(yīng)萬變才是上策。
誰先沉不住氣跳出來,誰就輸了。
柳余朝路易斯露出淘氣的笑,收回視線時,發(fā)現(xiàn)瑪麗公主在瞪自己,又伸手替蓋亞撫了撫衣襟,重新將頭埋到他胸口,嬌嬌柔柔地道:
“蓋亞,你可抱緊了,我不想摔下去。”
蓋亞一陣輕笑。
柳余只感覺到胸膛的一陣起伏:“怎么了?”
“貝莉婭,你剛才的氣息,像只斗雞。”
柳余:……
“喂!親愛的萊斯利先生,”她惱怒地道,“一位紳士的嘴里,絕不會出現(xiàn)‘斗雞’兩個字!”
“噢抱歉,抱歉,是萊斯利先生的錯。”
蓋亞不那么有誠心地道歉。
卻又道:
“——可萊斯利先生很喜歡斗雞呢。”
柳余的臉轟地紅了。
抬頭看著蓋亞難得展露在陽光下的燦爛笑顏,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長成這樣,絕壁……犯規(guī)。
再之后,她就誰也沒理,專心練習(xí)浮空術(shù)了。可惜等到達(dá)翡翠之森時,還沒成功施展出一個浮空術(shù)。
“我們在這歇一晚,而后,通過這個地洞,去往那斯雪山的底部。”
羅芙洛教授微笑著將他們領(lǐng)到上次的湖泊前。
湖內(nèi)的水已經(jīng)抽干了,湖底干巴巴的泥土上,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露了出來。
“這是……上次萊斯利先生和弗格斯小姐被卷進(jìn)去的湖泊?我記得,有許多黑暗生物。”
“噢,放心,地洞里的黑暗生物已經(jīng)被提前清理干凈。”愛德華教授擠擠眼睛,“有阿諾德閣下和圣使、圣騎士們的事先探查,一切,都在你們的應(yīng)付范圍內(nèi)。”
“這只是甜點,正餐在那斯雪山之底——相信我們,這會是一趟奇妙之旅。”
路易斯以他絕對的翩翩風(fēng)度道。
“現(xiàn)在,就地休息,明天出發(fā)。”
這次的選拔,不像上次那么安逸。
一路過來,既沒有篝火,也沒有熱湯。
神眷者們也習(xí)慣了,他們紛紛挨著自己熟悉的人坐成一圈,安靜地啃著分發(fā)到手的馕餅,偶爾聊上幾句天。
柳余拉著蓋亞挨著塊大石頭坐下,并且確定自己遠(yuǎn)離娜塔西的位置——上一回的經(jīng)歷,讓她產(chǎn)生了心理陰影,生怕再來一次,她另一條胳膊也保不住。
她意圖遠(yuǎn)離人群,可自然有人找他。
卡洛王子像之前兩天那樣,送來兩塊糕點——酥脆酥脆的馬拉酥是一種特制的宮廷糕點,聞起來有股濃郁的奶香,咬下去酥酥脆脆,還能經(jīng)得起久放。
只是造價太昂貴,一塊馬拉酥,要五十六盧索,還通常買不到。
對比學(xué)院發(fā)的馕餅,馬拉酥簡直是珍寶級別的美味了。
“弗格斯小姐,萊斯利先生,請享用。”
卡洛王子左手置于腹部、微微屈身,這個可憐的少年最近簡直快要被羞愧壓死了。馬拉酥顯然是他出發(fā)前為賠罪特地帶的——每到飯點,就會恭敬地送來兩塊。
柳余毫不客氣地將馬拉酥收了。
干巴巴的馕餅她可不想吃,何況,對比瑪麗做的事,這幾塊馬拉酥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呢。
“卡洛王子,您不必這樣。”嘴里還假惺惺地,“瑪麗是瑪麗,您是您,您不必為她道歉,我也不會原諒。如果不是蓋亞,我的臉早就毀了,我們兩個虔誠的光明信徒將會一起葬身湖底——一個,還是前程遠(yuǎn)大的星辰騎士。”
成功地看到卡洛王子羞愧地抬不起頭來的模樣,柳余才道:
“不過,為了您好受些,我會接受您的禮物,但請您管束好您的妹妹——”
“當(dāng)然,我會看好瑪麗。”
卡洛的臉羞得通紅,他的記憶里,瑪麗還是那個臉蛋紅撲撲、會跟在他身后喊著“哥哥”的小女孩——所以,即使知道她錯了,他也無法就這么看著不管。
“卡洛哥哥!”這時,瑪麗公主昂著下巴走來,她依然趾高氣昂,如果不看她過分蒼白的臉的話,“我的錯,我自己承擔(dān)!不需要您來為我賠罪!”
柳余卻記得,有人告訴她,瑪麗公主和那幫被蓋亞“圣光審判過”的人,體內(nèi)的光明力已經(jīng)萎縮到了極致,無論他們怎么練,都只能發(fā)出豆子般大小的光明球——
像是身體內(nèi)、某種與光明貼合的東西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所以她也不明白,瑪麗為什么要跟來這里。
她不可能會通過神圣選拔。
而這時,瑪麗低下頭來:
“尊貴的星辰騎士閣下,還有弗格斯小姐,請您接受我的道歉。”
只是她那直直挺著的背脊,讓這個道歉依然顯得紆尊降貴。
柳余看著她:
“抱歉,我不接受。”
路易斯確實引出了瑪麗體內(nèi)的惡念,但讓真正將這惡念付諸行動的,卻是她自己的貪婪和嫉妒。
“你憑什么不接受——”
瑪麗惱怒地抬起頭來,這時林間穿來一陣風(fēng),那風(fēng)呼呼地刮過人群,將人的頭發(fā)吹得四散飛揚——
也掀翻了瑪麗頭頂漂亮的羽毛帽。
那帽子與她黑乎乎的頭發(fā)一同落了下來。
柳余呆愣地看著瑪麗公主那稀疏的頭頂——
她濃密而漂亮的長發(fā)不見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一層,勉強(qiáng)罩住她的腦袋。
風(fēng)一吹,露出白皙的腦殼,幾十根發(fā)絲像雪花一樣飄落下來。
瑪麗……
禿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余余: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重新長回來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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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小劇場:
第一天,頭發(fā)掉了一把。
我有很多(驕傲)
第二天,頭發(fā)又掉了一把。
還很濃密(照鏡子)
第三天,頭發(fā)又又掉了一把。
好像禿了一點,遮一遮(有點慌。)
第四天,頭發(fā)又又又掉了!
禿了好多!(哥哥哥哥快給我買帽子)
第五天,……
第六天,……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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