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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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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街坊四鄰都聽到了從劉金明家里不斷傳出的凄厲慘嚎和怒罵聲。
    直到天色大亮的時候，鼻青臉腫的胡玲挎著一個小小的花布包裹，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門，在街坊四鄰的勸慰和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哭哭啼啼地往街巷外走去——很明顯，這是要回娘家的節(jié)奏啊。
    鄰居們議論紛紛：
    “昨晚也不知道胡玲發(fā)什么瘋，都敢跟劉金明大吵大鬧了。”
    “唉，老太太得了大病，家里面的錢恐怕都得扔進去，他們家都還沒攢夠裝修房子的錢呢，現(xiàn)在倒好……”
    “是啊，換誰心里也受不了?！?br/>     “我覺得不對勁，大半夜的忽然鬧騰起來，沒聽著胡玲嚷嚷些什么造孽啊、撞邪的，往家里招鬼之類的話嗎？我看呀，說不準就是老太太弄的那個瓦罐子出的事兒，要不然胡玲有那么大膽子敢跟劉金明鬧騰？”
    “還真是……”
    “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得鬧著回娘家，唉?！?br/>     “回什么娘家啊，胡玲早沒爹沒娘了，難不成去她哥哥家？”
    “那就是回她姑娘家……”
    ……
    議論中，鄰居們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陳秀蘭和蘇成兩口子。
    心性善良的陳秀蘭滿臉尷尬之色，好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急忙掉頭回了家。
    蘇成也知道這兩天村里的流言，雖然不相信這些牛鬼-蛇神的東西，但畢竟傳言中和自家有了干系，而且兩家平時處得還算不錯，所以頗有些同情劉金明家的遭遇。此時聽著鄰居們議論中又提到了瓦罐子下咒的事情，他不免生出些許惱意，可又不好去跟鄰里爭執(zhí)什么，只得嘆口氣，轉(zhuǎn)身往家里走去。
    這時候，蘇淳風(fēng)正在村外的田間小路上跑步鍛煉身體。
    昨夜劉金明兩口子那般打鬧，他當(dāng)然是聽到了，而且一些爭吵的話語也都聽見，從而猜測到了其中的一些緣由。
    只是這些，卻與術(shù)法無關(guān)。
    不過是人心而已。
    作為幕后施術(shù)者，蘇淳風(fēng)萬萬沒想到小小施術(shù)，就會導(dǎo)致劉金明的家庭陷入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之中——他以為，那位老太太在強烈的兇煞之氣反噬下根挺不過去，沒想到人老成精竟然活下來了。
    如果這個老太太死了，蘇淳風(fēng)絕不會有絲毫同情之心。
    但老太太沒死，劉金明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困境，心性善的蘇淳風(fēng)就難免會有稍許的自責(zé)。
    說到底，兩家沒有多大仇恨。
    過分了啊，唉。
    果然是天意難測……
    吃早飯的時候，蘇成神色平淡地問道：“小風(fēng)，村里傳言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蘇淳風(fēng)縮了縮脖子，咧嘴訕笑道：“哪些？”
    “你去劉金明家里面說的那些話！”蘇成的語氣嚴肅起來。
    “這倒是有。”蘇淳風(fēng)露出畏懼的表情，怯怯地說道：“爹，那天我瞅見老太太看我神色不對，回來不是還跟你們說了嗎？正好我又看到她家房頂墻角上放了個瓦罐，罐口沖著咱們家……在學(xué)校的時候，聽我們老師講農(nóng)村封建迷信的事情，就提到過這個巫術(shù)，所以我覺得兩家關(guān)系原還不錯，也就沒跟你們商量，想著不過是小事一件，也別因為這個出了什么大的矛盾，所以才自己去跟金明伯伯說道說道，雖然咱不信這玩意，可看著也挺惡心，您說是吧？”
    陳秀蘭嘆口氣，道：“你小小年紀，怎么竟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到人家里說這些。來沒什么事，可現(xiàn)在，反倒是好像咱們害了人家似的?！?br/>     蘇成瞪視著大兒子，呵斥道：“以后注意著點兒，別胡來！聽見沒有？”
    “聽見了?！碧K淳風(fēng)撇撇嘴，耷拉著腦袋啃饅頭。
    “以后注意點兒！”蘇淳雨幸災(zāi)樂禍地學(xué)著父親的口吻教訓(xùn)哥哥。
    蘇淳風(fēng)瞪了他一眼。
    蘇成更是劈頭一筷子敲下：“小兔崽子，以后多學(xué)學(xué)你哥，做事情前先想想，別整天沒心沒肺的！”
    蘇淳雨就趕緊老老實實低下頭吃飯。
    飯桌上安靜了下來。
    剛才蘇成訓(xùn)斥二兒子夸大兒子的那句話語，確實是發(fā)自肺腑的，妻子陳秀蘭也有這般想法——雖然蘇淳風(fēng)的自作主張惹下這般捕風(fēng)捉影的不良謠言，但作為成年人的他們卻不得不承認，孩子的出發(fā)點是正確的，是很成熟的處事方式，因為他考慮到了兩家的關(guān)系，并希望將矛盾沖突降低到最小的可能性……
    只可惜，他年齡太小了。
    倘若當(dāng)時那些話由蘇成去和劉金明說，縱然是劉家老太太再如何蠻不講理，劉金明礙于面子和兩家的關(guān)系，總歸要把那破瓦罐子給拆掉的。那樣的話，又豈會發(fā)生后來的這些事情呢？
    不過，說起來這事兒也確實古怪。
    那個瓦罐罐口崩裂的異常，蘇成和陳秀蘭也是親眼目睹到的。難不成，這其中真有什么神秘的巫術(shù)？
    早飯剛吃過，就聽著院里傳來了劉金明的聲音：“成子，在家沒？”
    “在呢！”蘇成神情詫異地答應(yīng)一聲，起身走了出去：“金明大哥來了，快進屋……我嬸子身體咋樣了？”
    “唉，癱了?！眲⒔鹈鏖L嘆口氣。
    說話間，劉金明和蘇成一起進了屋。
    “金明大哥?！标愋闾m客氣的招呼了一聲，收拾起桌上的碗筷端了出去。
    “小風(fēng)，帶著小雨回屋里做作業(yè)去?！碧K成吩咐道。
    “哦。”蘇淳風(fēng)拽著小雨起身往西臥室走，一邊禮貌地沖著劉金明喚道：“金明大伯?！币贿呍谛睦锇蛋底聊ブ瑒⒔鹈鱽砑依锼鶠楹问?？其實也不難猜測，借錢唄……但這號人，千萬不能借錢給他！
    劉金明點點頭坐下，神色間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很禮貌很懂事的蘇淳風(fēng)——記得那天晚上，這孩子也很禮貌，沒有說半句難聽話啊。
    “金明大哥，把心放寬些……”蘇成掏出煙來遞過去一顆。
    “嗯?！眲⒔鹈鹘舆^煙點上，使勁抽了一口。
    “是不是錢不夠用了？”蘇成也猜到了劉金明此番前來的用意，雖然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不信任劉金明此人的品行，也不愿意借錢給他，但鄰里街坊平時關(guān)系也不錯，看著他家里陷入這般困境，蘇成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心來作壁上觀，便態(tài)度誠懇地主動說道：“差多少你說句話……不過說實話，太多了我是真拿不出來，畢竟剛還了貸款，手頭也不寬裕，不過千八百的沒問題！”
    千八百塊錢，在這年頭，絕對不是個小數(shù)目！
    劉金明怔了怔，眸子里閃爍出愧疚的神色，搖搖頭道：“錢都湊夠了！我不是來借錢的……”
    “那是？”蘇成疑惑道。
    “你嬸子發(fā)病住院這幾天，村里傳言不少。”劉金明深深地吸了口煙，道：“這事兒吧，不管和那個什么破瓦罐子巫術(shù)有沒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想想也是你嬸子她做的不對，上次因為關(guān)帝廟修廟攢錢的事兒還跟弟妹吵吵了幾句，我在這兒代她向你還有弟妹陪個不是……她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咱當(dāng)兒女的也不好說她啥，唉?！?br/>     這態(tài)度，完全出乎蘇成的意料。
    便是在臥室里豎起耳朵偷聽的蘇淳風(fēng)，也大感意外——以劉金明此人的品行，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簡直比巫術(shù)還神秘詭異啊！
    蘇成連忙道：“金明大哥，你說這些話就見外了……我還能因為這點事記恨嬸子？”
    “哥哥我知道，你掙的那些錢也不容易，都是辛苦錢?！眲⒔鹈髡f著話站起身來，噴吐著煙霧嘆口氣道：“村里那些流言都是你嫂子不懂事在外面瞎咧咧，你們也別往心里去。行了，別的我也沒啥好說的，我走了。”
    “哪兒能啊?！碧K成起身道：“再坐會兒吧?！?br/>     “不了，還得去醫(yī)院……”
    “那你先等等，我給你拿點兒錢應(yīng)急用?！碧K成說著話就要往里屋去。
    “別，不用不用！”劉金明大步走了出去。
    蘇成見狀，也就不再拿錢，趕緊跟著往外送去，一邊說道：“金明大哥，缺錢了記得來兄弟這開口?！?br/>     “哎，哎，別送了，在家吧?！眲⒔鹈鬟B連說道。
    送走了劉金明，蘇成和陳秀蘭站在院子里的樹蔭下面面相覷著——劉金明咋突然間轉(zhuǎn)了性子？
    他們又那里會知道，劉金明昨夜和老婆又吵又打一通，如所有鄰里街坊們一樣，也納悶兒自家老婆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耍潑了？還嚷嚷著一些造孽啊，什么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之類的話……
    早上老婆走了之后，劉金明獨自坐在家里抽著悶煙發(fā)愁。
    一個人往往在最悲觀壓力最大的時候，反而能想通透一些事情，還會因為無助而想到那些縹緲的子虛烏有的東西作為精神上的寄托。而劉金明正是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思來想去后，覺得那個瓦罐子挺邪行，家里老娘發(fā)病很古怪，老婆膽肥了敢跟他吵打?qū)嵲谙∑?，自己睡覺竟然被噩夢驚醒也委實少有。
    而這些年時運不濟，十有**也應(yīng)該是如老婆好像著了魔般發(fā)瘋時所說的那樣，因為，作孽太多了。
    于是為了寬慰內(nèi)心的恐懼和壓力，劉金明決定：“不能再作孽了，要做個好人！”
    至少……
    短時間內(nèi)，他希望以自身的改變能夠去去晦氣，能夠給自己帶來些好運，而不是霉運連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