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番外初見三</br> “雪娘,我想離開阮家了。”</br> 阮覓騎著棗紅色的馬匹繞著山道跑了一圈,慢慢停了下來,再等到后面的馬匹靠近,轉頭就對后面馬上的青衣女子道。</br> 青衣女子名喚雪娘,本是一江湖女子,功夫不錯,是兩年前阮覓大哥阮禮敘特意請了跟在阮覓身邊保護阮覓的。</br> 雪娘看了一眼阮覓,不過只這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道:“姑娘是遇到什么事了嗎?”</br> 阮覓道:“前幾日祖母帶我去靈泉寺見了幾個官家老夫人和夫人,那些人的目光總讓我有些不安,覺得應該不會是什么好事。若是等家中定下了我的婚事,我再想走,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br> 雪娘嘆了口氣。</br> 她當然知道阮覓擔心些什么。</br> 在這福州府,商家再有錢都低賤勢微,那些官家最是勢力,明明想要商家口袋里的錢,卻還看不起他們。</br> 阮家生意做得大,卻沒有穩固的靠山,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想上來咬上一口,偏偏阮覓還生得這般貌美。</br> 阮家想要借著這個女兒找一個大靠山,普通的官家都看不上,可官大的,哪里還有什么未有妻室還肯娶商家女為妻的?</br> 幾乎是可預見的結果。</br> 可是要離開容易,離開之后要如何生活下去卻并不容易。</br> 并不是銀錢的問題,而是容貌太盛,在哪里都不容易。</br> 難道要嫁給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嗎?可那一樣是朝不保夕。</br> 雪娘喜歡這姑娘,亦不舍得她的未來經歷那些不安定和風險。</br> 她道:“姑娘不必著急,此事待大公子回來,可以跟大公子好好商量一下。”</br> 阮覓“嗯”了一聲。</br> 她現在已經有些后悔,以前太過憊懶,什么東西只學了個皮毛了。</br> 當然,這也跟她是養在阮老太太膝下有關系。</br> 雪娘看著阮覓的側顏,突然道:“姑娘不喜歡梁大公子嗎?”</br> 說起來,梁大公子心思深,手段高,功夫也不錯,應是非常不錯的選擇了。</br> 阮覓一愣,手拽了拽韁繩,側了側腦袋,剛待說什么,那身下的馬卻突然嘶叫了一聲,阮覓還未反應過來,馬就發狂往前沖了出去。</br> 雪娘皺眉,忙用了抽了馬跟了上去。</br> 阮覓的騎術一般,這馬突然發狂也讓她有些驚慌。</br> 不過那馬往前沖出了數十丈遠之后,橫刺里突然就沖出來一匹馬,沖到了她身側似乎是想幫他馴馬,但那人大概也有點害怕,馬跟著阮覓的馬追了一小截,口中喊著“阮姑娘,別害怕”,但卻沒什么實質性的動作......一直到馬沖到了一處,馬路中央停著一輛馬車,眼看著阮覓連人帶馬就要撞到那馬車,那馬車上一人跳到了阮覓的馬上,抱著她折騰了一番,一手劈暈了她的馬,這才抱著她跳了下去。</br> 阮覓驚魂未定,那邊原先跟著她的那人也已經飛奔下馬,沖過來道:“阮姑娘,你沒事吧?”</br> 而此時那救了阮覓下馬之人卻早已經放開了阮覓,退到了一邊,面無表情的作壁上觀。</br> 沖過來的人阮覓認識。</br> 是周家的三公子周見深......這人在福州府臭名遠揚,但凡長相漂亮的都得認清他的臉,能避多遠就能多遠。</br> 救她下馬之人也有一面之緣。</br> 是那日在海兵樓見到的那個黑衣男人。</br> 阮覓心狂跳著,手腳發軟,根本還沒從這事故之中穩下來,但她看到周見深,還是立即就深吸了好幾口氣命自己鎮定下來......現在的情況可真是糟糕透了。</br> 一個周見深,還有一個很可能是海盜的男人。</br> 周見深口中一邊慰問著阮覓,一邊就要伸手來扶她......阮覓當機立斷就往后退了好幾步退到了那黑衣男人的身后,然后雖知不妥但還是在跌倒之前拽住了那人的衣裳,穩了穩身形才放開,對趙允煊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br> 相較周見深和海盜,很明顯這個海盜還更值得信任些。</br> 她說話時并沒忽略周見深的反應,看到他臉上幾乎掩不住的惱怒,心里便松了一口氣下來,他們并不是一伙的。</br> 趙允煊點了點頭,并沒多說什么。</br> 周見深見阮覓退到了原先那個抱她下馬的男人身后,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可他看到趙允煊的樣子和他身上的佩劍,也知道對方怕是不好惹,所以并不敢直接上前,只沖著趙允煊道:“你是何人?”</br> 說著他又陰沉著臉冒出了一句,道,“阮姑娘的馬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腳,想要英雄救美,博取阮姑娘的歡心?”</br> 阮覓:......</br> 此時雪娘還有周見深的一幫護衛都已經追了上來。</br> 周見深轉頭就對他身后的護衛道:“長威,你去看看阮姑娘的馬,是不是中了什么人的算計?”</br> 那名喚長威的護衛果然就上前去檢查阮覓的馬。</br> 這個時候阮覓若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那她就不是阮覓了。</br> 自己的馬一向溫順,今日突然發狂,怕都是這姓周的手筆,他剛剛遲遲不制住自己的馬,一來可能是不敢,二來怕不是還等著自己摔下馬受傷,才好任他為所欲為呢!</br> 結果現在來了個意外截胡的,他便想要仗勢欺人,把馬的問題栽到這黑衣人身上,后面怕還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br> 想到這里,她真是覺得又憤怒又惡心。</br> 她看了一眼雪娘,對她使了一個眼色,道:“雪娘,你也去看看吧。”</br> 周見深對于自己的女人躲到了別的男人的身后很不滿......在他看來,阮家已經答應他們周家的提親,阮覓可不就已經是他的女人了?</br> 他道:“阮姑娘,此人居心叵測......”</br> 周見深的話音未落,那邊他那名喚長威的護衛卻是先叫喚了起來,道:“公子,這馬的口中有七星草的殘渣,應該是用了七星草,再聞到誘香,這才突然發狂。”</br> 周見深聽言神色一厲,對趙允煊道:“果然如此,你果然用心不良,來人啊,還不快把這登徒子給我拿下!”</br> “不必了!”</br> 阮覓深吸了口氣,忍著惡心作了詫異的表情,道,“原來七星草竟是會讓馬兒發狂的嗎?那是我大意了,我還以為是用了能讓馬兒更精神點呢。”</br> 說完她也不理會周見深,只對趙允煊笑道:“公子,你是過來還我的圓月彎刀的嗎?竟然這么巧,如果公子不嫌棄的話,就去我莊子上坐坐吧。”</br> 她肌膚如雪,眼睛卻黑如點漆,笑起來眼中像是閃爍著星光。</br> 哪怕現在她應是極厭煩的,但卻仍讓人只看到美好和生機。</br> 心底有熟悉的悸動,這一次,趙允煊可以很確定,他對面前這個小姑娘動心了。</br> 他是個直取之人。</br> 他不要女人是因為不喜歡,而如果動心了,他是不會抹殺的。</br> 他道:“好。”</br> 阮覓聽言便轉身對周見深側身行了一禮,道:“周公子誤會了,這位公子和我有約,多謝周公子仗義,無事我們就先告辭了。”</br> 周見深大怒,氣得眼睛都紅了。</br> 他想說,你們阮家好大的膽子,答應了本公字的提親,竟然還敢跟個野男人約會......可是他的話還沒出口,一把劍已經橫在了他的面前。</br> 他感覺到脖子上的寒意和殺意,嚇得渾身一個激靈。</br> 關鍵是,他甚至不知道那把劍是怎么橫在他脖子上的。</br> 而他身后那些護衛也根本來不及反應。</br> 他牙齒打著顫,道:“大,大膽,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你們是不想活命了嗎?”</br> 阮覓也吃了一驚。</br> 既吃驚于墨七的身手,也有些擔心此事要如何收場......她剛剛之所以不愿深究那馬中了七星草之事,便是不愿和周見深扯上關系。</br> 她不知道這些黑衣人是誰,或許他們真的是海盜,他們得罪了周見深可以一走了之,但她卻不能,阮家更是不能。</br> 阮覓在想著要怎么收場之時,卻聽到就站在一旁的趙允煊道:“阮姑娘,我們走吧。放心,我的屬下會處理他,周家也不會再找姑娘和阮家的麻煩的。”</br> 阮覓詫異看他。</br> 他沖她笑了一下,道:“走吧。”</br> 阮覓見過他兩次,這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br> 趙允煊讓出了馬車給阮覓,送了她回莊,亦不等阮覓為難就自己告辭了。</br> 阮覓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br> 雪娘道:“姑娘,這人和他的屬下功夫都深不可測。”</br> 阮覓收回目光,“嗯”了一聲,道:“你說,他能解決周家的事情嗎?”</br> 她知道,那周見深肯定是打上自己主意了。</br> 雪娘看到她茫然的樣子有些心疼,柔聲道:“姑娘不必太過擔心,我一會兒就送信出去給大公子。”</br> 阮覓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又給大哥惹麻煩了。”</br> 他大哥再能干,可也只是商家之身。</br> 她道,“等大哥回來,我就離開福州吧,不然怕是真的走不了了。”</br> *****</br> 趙允煊離開莊子便快馬加鞭回了福州城。</br> 回到院中,就有人送上了信箋,道是京中傳過來的急書。</br> 趙允煊展開掃了一遍,就對墨七道:“你讓人送信給福建都督姚騫,我下午見他。”</br> 說完頓了頓,又道,“另外備禮,請人去阮家提親。”</br> 提,提親?</br> 墨七驚住。</br> 就算他看出來自家主子對那位阮姑娘有意,可也沒想到自家主子會這么快就做下決定,并且還是直接提親。</br> “公子?”</br> 他猶豫了一下,道,“公子要納阮姑娘,要不要先跟阮姑娘說一聲。”</br> 雖然他相信阮家必然是會同意的。</br> 他說這句的意思,其實是在跟自己主子確定,提親的意思是納妾而已。</br> 趙允煊看了他一眼,道:“是提親,我會娶阮姑娘為妻。”</br> 墨七大驚。</br> 娶,娶妻?</br> 他喃喃道:“主子,此事,要先稟過陛下和翼親王嗎?”</br> 趙允煊握著信箋的手頓了頓,垂眼道:“不必。”</br> 墨七張了張口想說什么。</br> 他原先是有意撮合那位阮姑娘和自家主子,但以那位姑娘的身份,自家主子收了她也就是了,這不是什么大事。</br> 可是娶妻,卻是另一回事了。</br> 想到這里他都有些頭疼。</br> 可是他是趙允煊的心腹,當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他還曾經擔心他永不近女色呢,那娶妻便娶妻吧,總好過別人塞一個不知道什么樣的女人給自己主子。</br> 這樣想著,他的心便定了下來,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