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兄長</br> 阮伯承的面上青一陣紫一陣,心里就跟火燒一樣。</br>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爹,這事已經過去了這么久......要如何才能給她交代?”</br> “且不說我們現在是在京城,就算我們想找戚家人算賬,也是鞭長莫及。況且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再把事情翻出來鬧,不僅于事無補,怕還會落得一身腥,辱了她的聲名......她現在在皇子府,理當謹言慎行才是,那些舊事,掩都來不及,怎么還能掀出來?”</br> 阮老太爺皺了皺眉。</br> 他盯著自己兒子,道:“什么把事情掀出來?你以為我說的交代,是什么交代?是找戚家人把舊賬翻出來算?”</br> 阮伯承:......</br> 他原先乍聽阮老太爺說出當年真相,腦子有些懵也有些燒。</br> 這事的真相委實讓他羞惱又難堪。</br> 他情愿不知道這背后的真相。</br> 畢竟他和長子長女一向不親厚,而妻子和幼子幼女才跟他親近,是個一家人的樣子。</br> 這樣的真相......</br> 若是爆出來,長子長女只會跟他更離心,妻子和幼子幼女那里,他要如何處理?</br> 所以只能避重就輕。</br> 他一直都是個精明的商人,從來都不蠢,頭腦也很清晰。</br> 前面那番話說完之后,心里雖然還在燒著,但思路卻是慢慢清晰了下來。</br> 他道:“爹,這事我們是要跟覓姐兒說清楚。”</br> “但這個時候,二皇子殿下剛剛恢復身份,她雖得二皇子寵愛,但身份卻還未得到皇家的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家中定不能再生亂,無論如何,還是得齊心才有利于她在皇子府站穩腳跟。”</br> 他說得有力,也說到了阮老太爺的心坎里。</br> 阮家子嗣并不算太豐,每個子嗣對阮老太爺來說都很重要......尤其是戚氏所出的次孫阮禮業,小小年紀就已經過了童生試,得了秀才的功名,阮老太爺在他身上寄予了改換阮家門庭的厚望,所以他不希望這后面出現任何問題。</br> 他當然也知道次孫要走仕途,若是有二皇子的扶持,那簡直就像是踩上了登云梯......所以也必須讓孫女接受并扶持次孫。</br> 阮老太爺皺著眉思量著這事。</br> 可女人和男人想的東西大概就是天生不一樣。</br> 阮老太太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道:“你們難道不知道覓姐兒的性子?她雖心地良善,但卻自小就是個較真不能容人的執拗性子。這種事情,若是她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知道,她是萬萬不會待見你媳婦和禮業,阿玥的。”</br> 阮老太爺的心又是一沉。</br> 孫女以前養在老太太房里,是個什么性子他自然也知道一些。</br> 那從小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跟別家的女兒一心向著娘家一點都不一樣。</br> 事實上藍氏所出的這一對子女,長孫也好,長孫女也好,那都不是讓人省心的。</br> 聰明都是絕頂的聰明,長相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脾氣太犟太剛也太差了。</br> 阮老太爺也擔心阮覓這樣的脾性怕是在皇子府走不長遠。</br> 她長得好,現在二皇子喜歡她,自然什么都肯縱著她,可等時間久了,天仙也會褪色,到時自然就會生厭了。</br> 他看向老太太,道:“你不是說覓姐兒還問起了華哥兒和翎姐兒嗎?下次你就帶了禮敘媳婦和華哥兒翎姐兒過去,試探試探覓姐兒對當年之事到底知道多少,慢慢跟她說說事情的輕重,若是她當真不喜老大媳婦和玥姐兒,暫時就先讓禮敘媳婦和華哥兒翎姐兒先多跟那邊走動......”</br> “還有,你必要慢慢勸著些覓姐兒,讓她改著些性子,好好服侍二皇子殿下,讓禮敘媳婦也好好勸著她些。”</br> 說完又看向兒子阮伯承,道,“你回去,也查清楚當年的事情你媳婦沾手了多少,若是那事真是她攛掇的,伯承,這事怕是要好好思量一下要如何處理......還有,當年將覓姐兒許嫁周深之時,禮敘正好不在福州,并不知情,這事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了,否則以他的性子,只怕是要家宅不寧。”</br> “兒子知道。”</br> 阮伯承垂首悶聲應道,心里很是煩躁。</br> 也有一些惱怒。</br> 明明他是做爹的,但卻要跟兒子女兒交代......他是生了一對孽障嗎?</br> *****</br> 阮家的風波阮覓這里是暫不知道。</br> 這一日她送走了阮老太太等人,午后就又見了自己的大哥阮禮敘。</br> 阮禮敘給她送了一個冊子和一個身份路引,還有一疊地契屋契。</br> 他道:“給你挑了兩個嬤嬤還有幾個丫鬟,還有給凌哥兒的兩個伴讀,都是自幼習武,通曉毒理,還會追蹤術的。現在都安排了他們在莊子上,回頭你就從莊子上挑上來,也好掩人耳目。”</br> “多謝大哥。”</br> 阮覓摸了摸那路引,那是半年前她送信給她大哥,讓他幫她準備的,可惜現在用不上了。</br> 她再翻了翻那冊子,那上面詳細寫了那些送過來的人的出生,背景,性情,技藝等等。</br> 而那些地契屋契則都是他給她在別處購置的產業。</br> 阮覓笑道,“大哥,你這真是瞌睡就送來了枕頭,我身邊的人不多,得用的人更少,遠低于這皇子府的定制,我若是再不挑些人塞滿了,怕是很快宮里就要送人過來了......將來怕是更甚。”</br> 雖然她有心自己培養一些人。</br> 但一來她行事不便,二來有些東西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br> 阮禮敘看了一眼那桌上的路引,皺了皺眉,道:“覓覓,你原本是打算離開的嗎?現在又是怎么回事,是他逼迫你回皇子府的嗎?”</br> 他來京城雖只一日,但外面能打聽到的消息他都已經打聽了。</br> 可是對自己妹妹和趙允煊和離之事,他再清楚不過。</br> 當初他們和離,他特地趕到了京城,很多外面的事情都是他幫她處理的,蔡嬤嬤等人也是他送到京城來的,所以外面那些個什么“從未和離”,“深居祈福”,他當然知道那應該不過都是趙允煊對外說的鬼話。</br> 他就怕是趙允煊不能容忍妹妹在外,哪怕不喜她仍是要逼她回皇子府。</br> 阮覓“嗯”了一聲,道:“算是吧。”</br> 看到自己大哥臉上升起的戾氣,阮覓忙補充道,“不過那也是我自己同意了回來的,你放心好了,他暫時對我也不算差,也答應了不會娶什么別人......雖然這話聽聽也就算了,但我打算好歹等玄凌有了自保能力之后再走,我不想在玄凌還這么小的時候替他決定這種事。他雖是我的兒子,也的確是趙允煊的兒子。”</br> 阮禮敘垂眼,道:“是大哥沒用。我答應過阿娘會照顧你,保護你的。”</br> “大哥,”</br> 阮覓低聲叫道,“這事怎么能怪你?誰能知道他是這么個身份啊?”</br> 當初是她自己愿意嫁的......她看中了他侯府庶子的身份,既擺脫了阮家左右她的婚事,想著那么個庶子身份將來應該也沒啥......當然也還是因為那時她對他的皮相也是喜歡的。</br> 誰知道踢了個鐵板。</br> 也怨不得人。</br> 她道,“不過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現在過得也不算差。你放心好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這事其實沒有那么糟糕......我發現我也沒那么討厭這種生活,仔細想想,好像可做的事情也很多。”</br> 說完她就笑道,“不過大哥你能來京城就太好了,這樣以后很多事情我也就不擔心沒人幫我了,其他人我總不能完全放心。大哥,這次你來京城不走了吧?”</br> “嗯,我不走了。”</br> 阮禮敘鼻子有些發酸,更是心疼。</br> 他沉聲道,“或者我讓華哥兒每天過來陪凌哥兒讀書習武,你有什么事情就可以直接讓他傳訊給我,這樣也不易讓人察覺。”</br> 阮覓點頭,道:“嗯,這樣也好,不過每天跑也太辛苦了,就讓他過來這邊住吧......玄凌的師傅都是頂尖的,不會耽誤了華哥兒的武業和功課,讓他隔幾天回去一次好了。還有,你讓嫂子有空也多帶翎姐兒往這邊走走,這樣也能安一安阮家那邊人的心,省得他們又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br> 阮禮敘自然應下。</br> *****</br> 阮家人雖然鬧心,但因為大哥阮禮敘的進京,那點子鬧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br> 所以這晚阮覓心情很不錯,睡得也很安穩。</br> 誰知道半夜竟然被人拍醒......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大晚上睡覺被人拍醒的經歷。</br> “主子,主子。”</br> 阮覓聽到冬青焦急的聲音,睜開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床前,掌了燈,燈火下面色發白焦急慌亂的冬青。</br> 阮覓一驚。</br> 這是走火了?</br> 冬青性子穩重,還很少這般一驚一乍的。</br> “主子,”</br> 冬青見自家主子醒了過來,急急稟道,“外院派人送來消息,道是殿下已經回來,現在正在外院,但受了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br> 阮覓先是懵了片刻,但很快就清醒了過來。</br> 她一邊起身,一邊就道:“拿衣服過來,我們過去外院看看。”</br> 這樣十萬火急的,想來傷得不輕。</br> 阮覓去到外院之時,就見到趙允煊躺在了床上,面色慘白,身上紫紅色的錦衣更是已經染成了絳黑色。</br> 墨七等人見到阮覓就向她行了一禮,然后把床前的位置讓了開來給她,除了墨七,其他人更是直接一言不發的退到了門外守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