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走出了大廳,緩緩舒了一口氣。白芷正在外頭等著,見到李未央出來,急忙迎了上來:“小姐。”</br> 李未央看了她一眼,見她眼角猶自有閃爍的淚光,不由嘆息了一聲,道:“你還在為紫煙難過?”</br> 白芷擦了擦眼淚,道:“小姐,奴婢和紫煙是一起進府的,自然情分與別人不同。雖然她是自作自受,可是看她死的那么慘,奴婢心中實在是……”</br> 李未央點了點頭,當三夫人派人告訴她,大少爺處置了紫煙,那些人還將她折磨致死的時候,她立刻想到了這個主意。她太了解李蕭然了,當有人嚴重威脅到他的聲譽和官位,什么都沒的商量!</br> 李未央的目光掠過周圍,突然皺起眉頭:“敏德和三夫人回去了嗎?”</br> 白芷愣了愣,隨即道:“三夫人是回去了,三少爺卻沒見到。”</br> 從宴會開始,這孩子就有點怪怪的,李未央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妥,道:“跟著我去找找吧。”</br> 一路尋回去,最后在寂靜的花園里,涼亭的臺階上,見到了熟悉的身影。</br> 李未央一愣,隨后快步走了過去。</br> “三姐。”李敏德坐在臺階上,低聲道。</br> 月亮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嘴唇看起來有點隱約的發白。</br> “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李未央伸手去拉他,才剛觸到他的身子便被冰冷的溫度駭到,忙吩咐白芷去取自己的披風過來。</br> 白芷轉身飛奔而去,涼亭里一下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br> 李敏德頭也不抬,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三姐,今天這件事,是你和我母親一起做的吧。”</br> 李未央一怔,倒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大房一直明里暗里惦記著三房的財產,之前三夫人身體不好,也是大夫人動過手腳,現在三夫人將這一切還回去,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可是敏德畢竟還是個孩子,他能理解嗎?</br> “敏德,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趕緊回去,別著涼了。”她又去拉他。</br> 他還是不肯動,只擰著眉道,“我想在這呆一會。”</br> “你今天晚上究竟怎么了?”李未央的面容染上一層薄怒,“究竟回不回去!”</br> “不回去!”李敏德突然大聲地道,李未央的視線越來越冰冷。她不是無緣無故發善心的,若非這段時間跟李敏德建立了良好的互動,她才不會管他是要在這里凍死還是什么的。</br> “好,你不走,那我走了。”李未央轉身。</br> 身后傳來一句不情不愿的低語,“你有什么事情都瞞著我……”</br> 李未央突然回頭,盯著李敏德,心道這孩子人不大,心思倒挺多。</br> “我們不是瞞著你,只不過這種栽贓陷害的勾當,還是少做為好。”更不該讓你一個小孩子攙和進來。</br> “你就是只把我當成小孩子。”李敏德皺眉。</br> 你不是孩子是什么!李未央不由頭痛,“以后我們盡量——”</br> 李敏德突然提起頭,亮閃閃的眼睛盯著她,直到李未央莫名心虛為止。好吧,不管什么時候,她都不希望好好的一個少年摻和到這些惡心的事情里來,再者說,一個弄不好就會被反咬一口。</br> 不管是三夫人還是自己,都不會拿敏德去冒險的。</br> “不要鬧別扭,起來吧。”李未央眨巴眨巴眼睛,認真說道。</br> “我沒鬧別扭。”李敏德的睫毛像是扇子一樣,嫩嫩的臉卻沒有一絲表情,看起來顯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陰沉。</br> 李未央失笑,道:“你不是說要我把你當成大人看嗎?這樣像是個大人做的事么?”</br> 他不吭聲了。李未央伸出手去拉他。</br> 李敏德悶不吭聲的甩開她的手,李未央暗自腹誹,你這小孩實在太不可愛了!</br> 李敏德猛地站起來,可惜才剛一邁步,他突然嘩啦啦倒下了。</br> “腿僵了吧。”李未央一把拉住他,順利挽回頹勢,隨后無奈的吁口氣,“三少爺,你是要我陪著你在這兒吹冷風嗎?”</br> 李敏德鼓著臉,很是不高興的模樣。</br> “你懷里揣了什么,怎么鼓鼓囊囊的。”李未央懷疑。</br> “沒什么……”</br> 她狐疑地一看他,“真的沒什么?”</br> 他抱住胸:“……只是不值錢的小玩意,比不上太子送的珍貴。”</br> 李未央一怔:“你——也準備了禮物給我嗎?”</br> 李敏德面上浮現出一絲紅云,隔了好久才軟軟地“嗯”了聲。</br> 李未央心頭微微有點震動,心中百味雜陳,酸軟了起來。</br> 她看得出來,敏德是一個早熟而孤獨的孩子,比大人還要聰慧的舉止甚至敏感,讓人情不自禁的有幾分憐愛。</br> 李敏德慢慢騰騰的,從懷里掏出一個木雕來。</br> 李未央:“……”</br> 這個看起來長得像是兔子一樣的娃娃,呃……</br> “像不像你?”李敏德討好地看著她。</br> 李未央實在不忍心打擊他,只能說:“恩,很像,你親手做的嗎?”</br> “恩!”李敏德開懷的笑起來,彎著嘴角,眉目舒展,眼睛也倒映著漫天燦爛的星光,星海落在他眼中,李未央覺得眼睛都要被這笑容晃得花了。</br> “做的真漂亮。”李未央捧起他的禮物,仔細瞧了瞧,做工雖然很生澀,但每一個線條和邊角都很圓潤,看得出是下了一番苦工,“敏德對我太好了。”</br> 李敏德笑了笑,李未央卻突然看見了他蜷縮的手指,她皺眉,立刻拉住了他的手,指尖摸到了細碎粗糙的傷痕,“弄傷了手指?”</br> 李敏德藏了手:“沒有!”</br> 明明是弄傷了手,卻還不承認。</br> 李未央的眸色深沉如夜,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最終她只是燦然一笑:“我會好好保管這個禮物的。”</br> 正所謂流言蜚語,三人成虎,一起事件在傳過多數人之口后,必定會被添油加醋宣傳的沸沸揚揚,再加上那天的宴會又集中了不少的上流貴胄和女眷,他們最喜歡道人是非、論人長短。很快,整個京都都知道了李丞相學成歸來的長公子竟然是一個未成婚先納妾的風流公子,還不知怎的將那丫頭弄死了。大夫人想了各種法子去壓制流言,可這種流言往往是越傳越烈,好事之徒四處傳說,更有添油加醋,讓這樁趣聞平添風流,滿城議論紛紛,不一而足。最后演變成的版本是,李家大公子逼奸了一個小丫頭,這丫頭在李丞相的宴會上當庭撞死以求清白,尤其可怕的是,這版本傳到了宮中,讓原本有意讓李敏峰入朝為官的皇帝聽了勃然大怒,不但擱置了那道請旨的折子,還把上折子的拓跋真給罵了一頓。</br> 一向低調內斂的三皇子,本以為上折子給皇帝,既可以送個大人情給李丞相,又為自己暗中增添了一條臂膀,將來用得上的地方很多,卻沒想到最終落了這么個下場,算得上是他多年來難得的失策了。</br> 大夫人帶著李長樂來到祠堂,看望被關押了十天的李敏峰。</br> 李敏峰正坐在桌子前面發呆,他面色萎頓,眼下青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這些天來,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學富五車、游覽四海,怎么會斗不過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丫頭,在她的手上吃了大虧呢?</br> 他不能置信,自己接二連三地被李未央設計,甚至被她耍的團團轉,那些雄才大略、那些治國之策,在這個小丫頭的眼睛里,什么也不是。</br> “大哥,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李長樂幾乎失語。</br> 李敏峰一看到大夫人,立刻撲了上去:“母親,快救我出去,我再也受不了了!”</br> ------題外話------</br> 圍觀群眾:李敏德不會也是穿來的吧,他不會是玉里吧?</br> 秦:我被這個猖狂邪惡瘋癲奇跡的想法雷的外焦里嫩,>_<,你們的想象力,人類已經無法阻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