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倉庫前的人流量跟超市是有得拼的,即使是人氣大不如以前的老區,數量依舊可觀。于是無敵小三厚顏無恥當眾與某人妖使用公共頻道“調情”的桃色小新聞被迅速圍觀的同時也立刻上了喇叭,添油加醋成為了罵資。
另一方面,某狼群內嗷聲一片——主要是天山妹妹是個男人的事實已經確鑿以后。
然而天山妹妹留下個謎團就離開了,又是好幾天沒上線。
秦航在的科室接了個大案子。之前一直讓警方頭痛的一系列殺人案終于有了眉目,然而經過調查發現,這一系列千奇百怪的詭異殺人案背后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并且事情牽涉到本市不少頭面人物和幕后交易,由于可能涉及經濟和職務犯罪,作為專門負責職業犯罪案件的檢方人員,秦航和一個同事及另一個公訴人也參與到了這個案子的調查中。上面非常重視這個案子,因為案情特殊且復雜,他們不僅要收集查看大堆材料,走訪相關人員也成為必修課。
“其實根本就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殺了他們,他做得太干凈了,真是看不出來。”作為公訴人一起參加調查的同事漫不經心地打著轉向燈,有點淡漠地說。“我們根本沒有出面的必要,何況他已經自殺了。”
“聽說這個犯罪嫌疑人其實是那幾個被害人的小情人?”和秦航并排而坐的同事好奇地問。
“情人?”秦航皺著眉頭翻開手里的材料,里面只記錄了一個自殺的關系人,“男的?”被害者也無一例外是男性。
車內其余兩人表情頓時變得曖昧起來,前面開車的同事點點頭:
“沒錯,絕對是!好秀氣一個男孩子,好像還是刑偵那邊誰的親戚……咳咳,真是看不出來……要不是閻王廟那邊那個大神,真是連他用什么手段殺的人都猜不出來。其實照上面的意思,按個情殺就該結案了,可惜……”
可惜那男孩死前故意留下太多無法忽視的,那些名流作奸犯科的證據,連死去的都沒放過。如果不是親密無間,又怎么會機會收集到那么多駭人聽聞的罪證!
俗話說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一鬧,牽出的人就多了去了。本市勢必經歷一場暴風雨的洗禮。
秦航眉間一跳,神情上卻沒有任何破綻,他把資料輕輕放到一邊,淡淡地說:
“既然沒他的犯罪證據,他又何必自殺。知道內情的人都已經死了。”
盡管已經干到這一行,其實秦航對那些烏七八糟的八卦和幕后事件毫無興趣,更不用提政治了。他只是完成自己應該干成的工作,而對于那個自殺的男孩……他心底還是有些同情和難受……那么年輕的生命。
“大概還是無臉面對家人吧,尤其是……”同事小李笑著聳了聳肩,后面低聲說了些什么秦航也沒聽清楚,他只是將視線挪向了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一旦身為同志,難道真的只有在陰暗處生存,然后悲慘孤獨死去的命運嗎?
車子在郊區那所破破爛爛的法醫鑒定中心停了下來,天色已經黃昏了。
秦航看看手表,嘆口氣:恐怕今天晚上得放小三鴿子了。真奇怪,心情這么沉重的時候居然還能想到游戲,大概自己也離沉迷不遠了。
“我……可不可以不進去……”
同一科室的搭檔小李看著法醫中心那荒涼的庭院和爬滿綠色藤蔓植物的小樓,臉色不太好,一只手甚至拽住了大哥哥秦航的袖子。
秦航不禁好笑,拉開他往里面推去,厲聲道:“里面有鬼嗎?”
“有啊有啊!閻王廟里有閻王,那可是比鬼還恐怖啊!”小李又竄回秦航身后,面色蒼白,“真的,我在車里等就可以了!”
閻王廟是本市刑警們對法醫中心的戲稱,一是因為人死了都得往這里送,二是聽說這“廟”里住了一個“笑面閻王”和一個“冷面判官”。最糟糕的是,這廟里就這兩尊神,有事吧還只能找這倆人,躲都躲不過。
“沒事,判官大人休假不在,就閻王一個。”前面的姓張的老同事主要從事案件公訴的相關業務,顯然跑這里已經跑得很熟,滿臉輕松地從車里拎出一個大袋子,帶頭往那棟三層小樓走去,輕車熟路。
小李還是竄回了車里,鎖上車門干呆著。秦航不負責刑事案件,所以他沒見過這倆傳說中的大神,也就無所畏懼了。
法醫中心一樓是手術室化驗室之類的場所,二樓是檔案室、打印室之類的地方,三樓就是工作人員的臨時宿舍。老張拎著大袋子蹬蹬直竄三樓,秦航覺得不妥也只得硬了頭皮跟著上:反正現在大家都是加班了!
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門前停下來,老張開始敲門。
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老張敲得那個耐心啊,屋里面也是那個安靜啊。
秦航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天,嗯……有聲音……可是搞不好是他的錯覺,這個隱隱的、似有似無的音樂……天龍八部?蘇州背景音樂?
秦航有點小黑線:我一定是沉迷了、沉迷了!連幻聽都來了!
“不在吧?”秦航說。
“我有眼線,他絕對在。”老張篤定地說。
“那喊喊?”
“可千萬別!他最討厭有人喊他!”老張搖搖頭,“我還有一招呢!”
說著從衣兜里掏出那塊肥皂大的巨型山寨手機,噼里啪啦一陣按,調出MP3音樂,音量開最大,手機屁股后面四個喇叭往那防盜門上一貼,再那么一按,一首時下紅遍大江南北的山寨音樂就破噶破噶地在寧靜的小院里面歡樂地吼起來:
我叫小沈陽兒藝名也叫小沈陽兒~~~~~
一首《我叫小沈陽》終了,老早退得遠遠的秦航已然有點站不住了,只覺得耳膜發痛,滿腦袋都是羊羊羊兒叫喚,換個心理素質差的估計得犯羊癲瘋。
然而屋里還是沒動靜。
“大概是真不在吧……”
“哼哼,免疫力提高了嘛!”
老張咧開牙笑,手機一搖,四個喇叭繼續用尖利的女聲嘶吼:
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愛情不是你想買就能買讓我掙開讓我放手你的愛¥%#¥&*~~
還diso混音版,時不時還來段RAP,非常喜慶非常充滿山寨精神結合流行的民俗狂野氣息。
秦航干脆尿遁進了旁邊的洗手間,心想還好這附近沒民居,就后面靠著個醫科大學的后門兒,不然人民群眾還不報警把他們給抓去兄弟機關喝茶!
一曲未吼完,眼前大門忽然從里面發出咚的一聲,接著傳出一聲響亮的怒罵:
“我擦你個火星人!他媽的活得不耐煩了!”
“咳咳,閻主任……是我……”
“這里沒主任,也沒人姓閻!滾!”
“哎,我錯了,小的錯了還不行?”老張在門外陪著笑臉,“易主任沒給您老人家電話?咱們過來做個筆錄調點鑒定檔案,麻煩您老了哎,這不是我們還特地帶好吃好喝的來了——我老婆去年新釀的果酒,夫妻肺片、N記的烤鴨……”
秦航在后面黑線了:老張……你對咱院長都沒這么馬屁過吧?那張夫人親釀的果酒全院可是沒幾個人討著過。
咔嚓——
門開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傳出年輕男人低低的聲音,火氣下去了些,只是口氣不太好,聲音沙啞低沉:
“沒接到。到底什么事?”
老張回頭沖秦航招手,那無聲的口型顯然是:快!進去!接著率先一頭扎進屋里,然后不明狀況的秦航也以極高的偵查員素質閃了進來。咔嚓,門關上,落鎖。秦航立刻感覺有很強的殺氣撲面而來——
“哎喲,這屋里真暗,您老人家正睡覺?真對不住,打擾了啊!怎么周末都沒回家陪陪老婆?那可不行啊!”老張嬉皮笑臉地奉上帶來的“貢品”,對方卻不太領情,硬是揣著手沒接。老張只得訕訕地拉開旁邊的落地窗簾,夕陽的光照進了屋子里。橘色的柔和光線里,一個穿著深藍格子睡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的鞋柜邊,正用和那干凈得令人驚訝的氣質萬分不符合的暴躁視線十二萬分不爽地瞪著兩人。
秦航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出于公務,老張跟自己毫無疑問會被暴揍一頓然后扔出去挺尸。
“脫鞋,要么滾出去。”那人皺了皺眉,聲音冷冷的,卻去了些干啞,充滿了磁性。
秦航瞧瞧腳下,又看看四周,這和破樓外表天差地別的裝修等級……哪里是臨時宿舍!
腳下踩著的是白凈的大理石地面,玄關之后的地面被架高了,鋪著上好的紅木地板,光潔如新,男子赤著雪白的雙腳站在上面,正側靠在一個嵌入式的紅木鞋柜上,端正精致得叫人驚嘆的臉蛋上掛著兩個大黑眼圈,顯然隨眠不足。
老張拽上秦航,自己動手換拖鞋,那青年男子則自己轉身走進室內。
這是幾間屋子打通后進行改造的套房,大約兩百來平米,有廚房、客廳、臥室,裝修得并不華麗,看上去居家溫馨,但看那家具格調,估計也價值不菲。不由感嘆這個級別的待遇,簡直就是……
“比咱院長宿舍的待遇還好是吧?唉,這是人家自己掏錢弄的……大神啊!”好像猜到秦航在想什么,老張低聲叨咕著,直直走進布置得很舒適的客廳,在一邊還不算凌亂的單人沙發坐下,示意秦航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秦航坐下以后看看中間那張扔著枕頭和被子的大沙發,還是懷疑自己幻聽,他就是覺得什么地方不停飄出熟悉的音樂。
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了小三,騎著白獅子的小三,傻乎乎圍著自己又蹦又跳,秦航的表情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嗨!天龍八部哇!”老張突然喊了一聲。把秦航嚇老大一跳,回頭瞪他,只見老張竄到矮茶幾邊,貓腰擺弄著地毯上放著的一臺筆記本電腦,發出呵呵的□□笑聲:“真是啊!醫生你也玩?我兒子也玩這個哪!這個最近很流行?”終于和“閻王爺”找到共同話題,老張顯然興奮至極。手舞足蹈地向廚房正沖茶的電腦主人吼。
秦航不著痕跡地別過頭:
原來我真沒幻聽——不過,絕對不能讓老張知道我也在玩。
“哇,100多級,我那笨兒子都一年了才70級呢!去上學還叫老子幫他練級,死小子!我哪里會這個!要不醫生你教教我?”
咚——
起床氣嚴重的某法醫把兩杯茶扔在茶幾上,再啪地按掉電腦電源,沒好氣道:“少廢話,公干完就滾。”
“哎……別這樣嘛!”老張笑嘻嘻地迎上去,親熱地要去拍對方的肩膀,態度顯得有些刻意。
“咳……”不知道為什么,對老張的態度感到有些不舒服,一不小心瞄見某法醫手上似乎出現了疑似兇器的閃光,秦航輕咳了一聲,大聲道,“老張,不早了,抓緊時間,嫂子盼人回去吃晚飯呢。”
老張這才怏怏地坐回沙發,拿出本子開始提問做記錄。“閻王”大人依舊順手一揮,寒光過后,老張身后幾米開外的窗簾再次散落開來,擋住了窗外的陽光,拴住窗簾的流蘇繩無聲地斷開滑落到地板上。咚——一柄手術刀也同時嵌入窗簾邊那舊式窗戶的木頭邊框。
秦航收回目光,不由多看了在茶幾前坐下的男人一眼。
對方卻忽然對他露出一個貌似無辜的微笑,輕聲道:
“我討厭陽光。”
明明是完美的美麗笑容,不知道為什么比皮笑肉不笑還讓人惡寒,秦航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瞧瞧老張,居然在稍微一愣后又肉麻兮兮地貼上去:
“醫生你好帥哦!”
被狗腿的某法醫面無表情閃開,免疫力顯然已經達到一定境界了。
秦航抽抽眉毛,直覺更寒:老張你真的是直的?我真的是彎的?
大概是犯困懶得折騰,以最會折磨人出名的“閻王”這次非常干脆地配合,倆人沒多久就做完了必須的筆錄材料又提了些當初涉案的鑒定資料和證據檔案,兩人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小李在車后座睡著了。
老張坐進駕駛座,對后視鏡里的秦航直眨眼:
“怎樣?”
“什么?”秦航有些不明所以。
“那法醫唄,你不覺得那眼睛比女明星都勾人?這次案子自殺那男孩你沒見過,就他一半好看,那叫人瞧了心里都不踏實,要天下男人都這么……說不準我都樂意當同性戀哈哈!”
秦航怪異地看了老張一眼,想說什么,終于還是沒說。
那法醫確實是個少見的美男,可他是直的,并且氣場強大。連他這個道地的同志都沒心動,真不知道老張這直男興奮個什么勁!難道直的真的可以掰彎?還是這年頭斷背真的成了流行?
“不過……”老張砸吧砸吧嘴,老半天才恍然醒悟地自言自語,“可我剛才瞧著他玩的那個游戲里的人……好像是女的?對,是女的……我就說哪里不對勁,嘖,他該不會真是‘那個’吧……”
旁邊副駕座上的秦航正在喝水,一個沒小心差點又嗆到自己。
那個氣場強大的美男……玩人妖號?
秦航嘴角抽抽地笑:天山妹妹,你并不孤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