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崔凝神色黯然，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二師兄究竟是生是死了。
    “二師兄他……”
    “我們回來也是為了查找有用的線索。”道衍打斷崔凝的話，問莫娘，“你在他身邊許多年，可知曉他在建匪寨之前是做什么的？家在何處？若是能知道這些，我們好去尋一尋。”
    道衍不是誆她，而是心里確實(shí)這么想的，他覺著魏潛問道明的身份背景就是因?yàn)檫@個(gè)。
    “他從未提起過從前的事，我只知道他以前是有錢人家的郎君，別的……哦，對了，老二肯定知道！”莫娘眼睛一亮，喜道，“老二從前就是他的書童。”
    崔凝相信二師兄出身極好，他擅撫琴、弈棋、品茶、賞花，雖然師兄們經(jīng)常笑說他是窮講究，但每個(gè)人心里都清楚，必是從小耳濡目染才能將這份優(yōu)雅刻進(jìn)骨子里。
    崔凝壓抑內(nèi)心的激動(dòng)，問道，“你可知曉他在何處？”
    “寨子散了之后，老二就南行了，我只知道他去了劍南道，卻不知具體在何處落腳。”莫娘倒是絲毫不氣餒，“我明日便動(dòng)身去劍南道尋人，我怎么早沒有想到這個(gè)，竟白白耽誤幾年時(shí)間守在此處！”
    道衍想著長安有崔凝和魏潛，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便道，“我與你一道去吧。”
    “也好！”莫娘是個(gè)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我這就去收拾收拾。”
    崔凝抓住道衍的袖子，“大師兄……你真要去劍南道？”
    道衍并不是一個(gè)感情細(xì)膩的人，此刻卻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不舍，嘆息一聲，抬手揉揉她的腦袋，“我去劍南道一年，不管尋不尋得到人都會(huì)回來。”
    打崔凝小的時(shí)候，道衍就不耐煩帶她，每帶一回都要去了半條老命，而崔凝也被折騰的像是剛剛從乞丐堆里撿出來似的。
    表面上看，崔凝與道衍不親，但實(shí)際整個(gè)道觀里最溺愛崔凝的人就是他，只是他不耐煩膩膩歪歪，從不會(huì)抱她哄她，可但凡她有什么要求，他就沒有不滿足的。而崔凝也打從心底把他當(dāng)做父親一樣敬愛。
    “大師兄。”崔凝紅了眼圈。
    “哭什么，我這瞧著那魏小兄弟對你極好，都快把你寵上天了，有他在，我也能放心走這一遭。”道衍不擅長說什么煽情的話，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別瞎想八想的。”
    “那大師兄要給我寫信。”崔凝晃著他袖子撒嬌。
    道衍不自在的拽著自己的袖口，“行行行，有話好好說，姑娘家要端莊。”
    崔凝道，“我不。”
    “這個(gè)大一個(gè)人了，端莊些好。”
    “我不。”崔凝撅起嘴。
    “咳。”道衍訕訕，“那不就不吧……”
    從前道衍就是這樣，平日里總想學(xué)道清一樣端著架子教育崔凝幾句，可只要遇上她耍個(gè)小性子，他就會(huì)說“那成吧，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五哥呢？”崔凝這才有空問魏潛去向。
    道衍看她一頭亂毛，催促道，“他天剛亮就出去了，估計(jì)快回來了，你趕緊洗漱洗漱，像什么樣子！”
    崔凝吐了吐舌頭，躥到屏風(fēng)后用涼水胡亂抹了一把臉，又給自己梳了個(gè)簡便的道士頭，尚未出來，便聞到了飯香味。
    崔凝走出來，正看見魏潛把油餅和雞蛋湯放在桌上，“五哥！”
    “吃飯吧。”魏潛道。
    “五哥手怎么破了？”崔凝眼尖的看見他食指與中指兩側(cè)被蹭掉了皮，還往外透著血，“我給你包一下！”
    “一點(diǎn)小傷，一會(huì)兒血干了也就好了。”魏潛眼里帶著笑意，示意她看榻上，“你看看那個(gè)。”
    崔凝回頭，瞧見榻上擱著一柄劍，劍柄被火灼的漆黑，劍身卻依舊锃亮如新，竟是二師兄插在墻壁里的那把劍！
    一瞬間，崔凝不是沖上去拿劍，而是一頭扎進(jìn)魏潛懷里，帶著哭腔道，“五哥。”
    “嗯？”
    “五哥，你真好！”崔凝道。
    這膩膩歪歪的情形讓道衍覺得牙根發(fā)酸，心里又忍不住有點(diǎn)羨慕，看著魏潛所作所為，他就明白自己為什么從來不招女人待見了，就他這粗拉拉的性子，也不怨入道門之前沒一個(gè)女人瞧上他的。
    “鎮(zhèn)子上有賣早飯的？”道衍實(shí)在受不住這氣氛，開口道，“以前倒是沒見過。”
    魏潛道，“那倒是沒有，我見女掌柜還沒起，便去后廚做了點(diǎn)，可能不好吃，先將就將就吧。”
    道衍一噎，瞧著盤子里金黃的蔥油餅，忍不住問，“你還有什么不會(huì)的？”
    魏潛很是實(shí)誠的道，“我不太會(huì)做壞事。”M.
    “哈！”道衍干巴巴的道，“看不出你還挺愛說笑。”
    “五哥手都傷了還做什么飯啊！”崔凝不顧他的反對，給他手指上了藥，又用干凈的棉布條包上，“下回可不能這樣不愛惜自己。”
    這傷口一看就是取劍的時(shí)候磨的，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竟將堅(jiān)如磐石的劍給弄了出來。
    魏潛做的蔥油餅一切都恰到好處，雞蛋與面混合，蔥香四溢，兩面煎的松脆，里頭軟糯，咸味適中。蛋湯的做法也很簡單，直接將雞蛋打散用開水沖，在鍋里煮沸之后滴上兩滴芝麻油，又稍稍放了點(diǎn)糖。不是多么復(fù)雜的飯，但是很好吃。
    崔凝贊不絕口，道衍也是心服口服，連嘆，“阿凝這夫君找的好！找的好哇！”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能心甘情愿挽起袖子給媳婦洗臉洗腳。
    崔玄碧給崔凝定下這門親事，當(dāng)然不是隨便將她打發(fā)出去。魏潛能頂著那樣不堪的名聲入了崔玄碧的眼，還能讓他拋去世家門第之見，除了得益于魏家清廉的名聲，當(dāng)然亦因他本人乃是萬里挑一的好。
    反正崔凝早就滿心覺得自己賺了大便宜。
    飯罷，崔凝嘰嘰喳喳的說了莫娘的事，魏潛含笑認(rèn)真聽著。
    看著她精神百倍的狀態(tài)，魏潛覺得自己做什么都值了。他帶崔凝來這里，最擔(dān)心讓她再度陷入悲痛之中。
    這一回，或許是有最熟悉最疼愛她的大師兄和魏潛在身邊，崔凝覺得自己像是有了支柱一般，不管如何悲痛，亦不茫然，不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