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地平線開始泛白，昨天下過雨，清晨的寒意更濃。</br> 張玉芳起床添柴，發現葉南還守在床前。</br> “你這孩子真軸，這么個熬法是打算挑戰人體極限？”</br> 葉南抬起頭，訕訕一笑。</br> “他不醒，我也睡不著。”</br> 張玉芳瞪了一眼，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氣勢。</br> “你去洗個熱水澡，先把這身臟衣服換了，吃完飯趕緊瞇一覺，人不睡覺可不行。”</br> 葉南又看了看慕云起，呼吸比較均勻，也沒發燒，暫時應該沒有問題。</br> “謝謝芳姨。”</br> “謝啥，趕緊去吧，我替你看著。”</br> 頭一回跑到別人家里洗澡，葉南有點難為情。</br> 她后背還有傷，不能長時間泡水。</br> 快速沖掉泡沫，拿過架子上準備好的衣服，是一套純棉的白色運動服，洗的很干凈，帶著肥皂特有的清香。</br> 張玉芳個子比她高，她只好把袖子、褲腿挽上一截。</br> 剛走到側屋門前，張玉芳便端著一只大盆，塞進她懷里。</br> 葉南順手接過，盆里放著一堆剛烤好的紅薯、芋頭，以及…鵝蛋？！</br> 不吃不睡在大夫眼里就是大忌，這是張玉芳的原話。</br> 葉南盛情難卻，何況，她也確實餓了。</br> 剝了皮，甜糯的烤紅薯像裹了一層蜜，咬一口，香甜的氣息充斥在她嘴里。</br> 葉南不自覺的點頭，果然，冬天就是要吃烤紅薯才對。</br> 她一口氣吃了兩個，正準備再剝個芋頭，身后卻幽幽傳來聲音。</br> “好吃嗎？”</br> 葉南嚇了一跳，嘴里還沒咽下的紅薯直接噎在食道里。</br> 她拼命錘著胸口，抓過桌上的水杯，一口氣喝下去。</br> “咳咳…咳……”</br> 轉過身，慕云起正倚在門框上看著，好像捉弄她很好玩似的。</br> 他身上的衣服是芳姨兒子的，小伙子在省城上體育大學，身材和慕云起差不多，穿著挺合適。</br> “食欲不錯。”他話中有話。</br> 葉南起身咳了幾聲，手里還抓著剛才那只烤芋頭。</br> “慕總，我…”</br> “這丫頭守了你一晚上，多吃兩口還成罪人了？”</br> 張玉芳端著一只大碗走進來，也不看慕云起，自顧自的坐下，盛了碗蛋花湯放在葉南桌前。</br> “你吃你的，他現在吃不了這些。”</br> 慕云起原以為自己受了傷，她居然還吃得飽睡得香，后悔救了一只小白眼狼。</br> 可聽到張玉芳剛才的話，心中郁結瞬間消失，肩膀的傷口也沒那么疼了。</br> 男人旁若無人的坐了下來，開始使喚葉南給他剝紅薯皮。</br> 張玉芳連連哀嘆這丫頭沒骨氣，實在不忍直視，吃了幾口就回主屋去了。</br> 慕云起坐在凳子上，如高傲的勝利者，看著認真剝皮的葉南，她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一看就沒仔細擦干，柔軟的碎發被揉搓的亂七八糟，像只可愛的泰迪犬。</br> 似乎是著了魔，等到他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發頂。</br> 葉南停止剝皮，呆滯的看向他。</br> “慕…慕總…”</br> 慕云起收回手，隱去眼神中的尷尬。</br> “記得擦干，天冷容易感冒。”</br> “是。”</br> 葉南把剝好皮的紅薯遞給他，急忙順了幾下頭發。</br> 慕云起盯著手里的紅薯，猶豫著咬了一口，葉南眨了眨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第一次吃烤紅薯。</br> “太甜。”</br> 他不喜歡甜食，這樣的評價在她意料之中。</br> “烤紅薯不甜就不好吃了。”</br> 慕云起看向葉南，“你喜歡吃這個？”</br> 他記得她喜歡甜食，尤其是藍莓蛋糕。</br> “嗯。”葉南拿過湯勺，盛了一碗蛋花湯給他。</br> 慕云起正要說些什么，大門一陣響動，年輕男孩背著雙肩包，進門就喊。</br> “媽，媽？！”</br> 張玉芳聽到兒子的聲音，從主屋一溜小跑出來。</br> “你咋回來了？”</br> “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擔心你就回來了。我一進鎮口手機就沒信號，這是咋了？”</br> “好像是后山的信號塔不太好，不用擔心，過幾天就好了，你吃飯了沒？”</br> “沒，我都餓死了……”</br> 男孩邊說邊往餐桌上瞅，正好看見慕云起和葉南。</br> “媽，那人咋穿我的衣服？”</br> 張玉芳拍了他一下，“沒禮貌，這是客人。”</br> 男孩笑了笑，大咧咧的走進來打招呼。</br> “你們好，我叫張義，嗯…你們吃啊，別客氣。”</br> 雙方打過招呼，再坐下來，慕云起就只喝碗里的蛋花湯了，倒是張義，風卷殘云一般，可吃相是好的。</br> 葉南光是看著就覺得…下飯！反觀慕云起，上刑似的。</br> 她輕聲憋笑，引得張義抬頭看她，以為葉南在笑話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br> “你笑什么呢？”</br> “我是覺得，如果你做吃播的話，我一定天天看。”</br> “咱倆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有這打算！很多人都說我能吃，可我消耗的多啊。”</br> “那我和你一樣，我工作的消耗量也很大，他們說我干吃不胖，其實根本沒那回事…”</br> 慕云起看著兩人有來有往，竟然聊起來了，完全當他不存在，黝黑的眸子越發陰沉。</br> 這丫頭什么意思？變相控訴他壓榨員工？呵，慕家隨衛的待遇是全北城最高的，多少人擠破腦袋要進來，她竟然跟一個外人控訴他？！</br> 好，很好。</br> 慕云起放下碗，磕在桌子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br> 兩人停止交談，葉南看他表情不對，知道自己又犯錯了。</br> “別忘了你要安排的事。”</br> 她一直記得要跟李鶴年聯絡，昨天留了記號，打算一會兒去鎮上看看。</br> “是。”</br> 吃過早飯，葉南幫忙收拾完碗筷，拿著手機準備出門。</br> 張義套上外套追了出來。</br> “你去哪啊？”</br> “我去鎮上逛逛。”</br> 男孩嘴角上揚，小麥色的皮膚襯的他牙齒更潔凈整齊。</br> “你不熟悉路，我帶你去。”</br> “不用了，你下午還要趕回學校。”</br> “沒事，正好我要買些東西。”</br> 有當地人引路肯定方便很多，不過萬一遇上鶴年他們，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br> “想什么呢，上車。”</br> 葉南走出大門，張義已經騎上了一輛電動三輪。</br> 她有點詫異，“我們坐這個去？”</br> “當然了，這離鎮上還有好遠呢。”</br> “你會開嗎？”</br> 張義拍著胸脯，“我幾歲的時候就開著它去地里幫我媽掰玉米了。”</br> 行吧，信他一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