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北城下了入冬來最大的一場雪。</br> 慕云起帶葉南去做了復查，結果依然不理想。</br>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會越來越差。補品攝入的營養也只能延緩身體衰竭的速度，無異于揚湯止沸。</br> 這樣的結果在兩人的意料之中，慕云起卻還是紅著眼陪著她做完復查的全程。</br> 走出醫院，男人緊緊牽著女人的手，一言不發的朝停車位置走去。</br> 比起慕云起，葉南更能接受這個結果。</br>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在經受過這么多年的蹉磨后，還能有現在的狀態已經是萬幸了。</br> 在生命為數不多的這段時間里，她選擇主動封閉過去，暫時忘卻，過了段自己一直奢望的平靜生活，已經沒有什么遺不遺憾的了。</br> 人總是要離別的，早晚都要學會面對。</br> 葉南扭頭打量著身旁的男人，他個子很高，肩膀寬厚，面目俊朗；他的手很溫暖，這么冷的天氣，總是裹著她的，將溫度一點點渡過去，為她御寒。</br> 可此刻，男人深邃的眼眸隱隱泛紅，鼻尖也是紅的，葉南知道，他還是接受不了。</br> “慕云起，我們去逛逛吧。快過年了，家里還沒貯備年貨呢。”</br> 兩人上了車，葉南主動搭話，目的是為了暫時轉移他的注意力。</br> 說起過年，她也勸說過讓他回老宅，可慕云起卻淡淡一笑，堅決不肯。</br> “祖母一定會嘮叨，不肯見你，我也同樣不需要別人來認可你。所以，你在哪，我就在哪，這就是我們的家。”</br> 葉南知道秦嫻瑛不喜歡自己，她也確實不想閑的沒事跑去對方面前找存在感。</br> 但慕云起的態度給了她更多的堅定，葉南第一次感受到被堅定選擇的愛，足夠真誠。</br> 男人握著她的手點頭說“好”，又向司機示意，車子才緩緩啟動，朝市區奔去。</br> 兩人在超市買了一堆糖果零食、堅果炒貨，時不時的還會被人認出來，拉著兩人非要合影。</br> 這種情況是從兩人上次看過電影后開始出現的。</br> 不知道被誰在影院里偷拍下一組照片，發在了網上，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了。</br> 起初照片遭到了不少質疑，“P圖”、“謠言”、“形似”，就像大眾潛意識中統一認定的那樣，慕氏集團的董事長怎么可能跟一個要啥啥沒有的隨衛在一起？！</br> 直到慕云起親手點贊并轉發了那組影院照片，配文：“這是我愛人第一次邀請我去看電影，很開心，也很激動。”</br> 慕云起這通操作讓熱搜詞條徹底炸了鍋，網頁干脆崩潰亂碼，十幾分鐘后才恢復了正常。</br> 有人祝福，有人陰陽怪氣，似乎后者的人生總是不順，每次惡評總能看到這類人的ID。</br> “一看就知道，這女的肯定會被踹，圖個新鮮罷了。”</br> 評論下方也很快得到了回復。</br> “你這么會看，怎么不看看自己幾十年后埋哪？”</br> 回復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慕云起。</br> 這條評論很快就被頂上了首條，眾人看了紛紛點贊高呼，“慕董護妻真男人！”</br> 沒過多久，大家就發現惡評的ID賬號被封了。</br> 不少人開始借機調侃，“原來慕董也是戀愛腦，那我就放心了。”</br> 經過這么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了慕氏集團董事長在跟自己的隨衛談戀愛，為了護妻跟陌生人對線掰頭，時不時的還要抱抱、要貼貼，乖巧又黏人，簡直顛覆了以往沉著高冷的形象。</br> 還有各路吃瓜網友找出了多年前的一些照片，大多是在公眾場合下，慕云起在前面走，葉南則一步不落跟在側后方，警惕地觀察周圍情況，遇到人多時，女人永遠擋在男人身前，毫無例外。</br> 眾人一致表示，“好嗑！真上頭！太好嗑了！！”</br> 圈內人發現這事與往常不同，從照片公布到慕云起親自認證，這擺明了是來真的。</br> 大家只好開始紛紛送祝福，拼命貼好處，期望能跟慕氏搭上合作，而慕云起根本無心顧及這些，只是隨手一拋，甩給了慕云景。</br> “再過一會兒，是不是就要網傳我懷孕了？”</br> 葉南邊說邊拿起手邊的嬰幼兒益智玩具，打量了一番，放進了小推車里。</br> 兩人從超市出來，把袋子遞給司機，接著坐直梯到了商場，來到嬰幼百貨店前，葉南便拉著男人走了進來。</br> 霽月的預產期大概在春末夏初左右，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她想給孩子買點東西。</br> 慕云起知道她是準備買給他未出生的侄子或侄女，心中不免摻了點酸意。</br> “這些東西云景都會準備。”</br> 葉南拿起一只安撫奶嘴在眼前打量，想到嬰兒要少用安撫奶嘴，便又放回到貨架上。</br> “云景少爺是孩子的父親，肯定要買，但你這個做大伯的也不能不表示。”</br> 慕云起快速眨了眨眼，上身前探，開始套路。</br> “你要是愿意當大伯母，我一定給孩子包個大紅包，再配上一對金鐲子和長命鎖。”</br> 葉南愣了一下，轉過身去挑了兩只可愛圖案的進口圍嘴放進推車里，隨意嘟囔著。</br> “平白無故長了一輩，我才不當呢…”</br> 他又想套路她結婚，她才不上當。</br> 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見低落下來，推著車子繼續跟在女人身后。</br> “那等孩子出生，叫我大伯，叫你什么？”</br> “姐姐啊，挺好的，顯年輕。”女人秒回道。</br> 慕云起聽著心里苦。</br> 這丫頭…寧可跟自己差一輩，也不跟他結婚，看來他還得再努力一些。</br> 買完東西，慕云起一手提著袋子一手牽著她走出店門。</br> 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偶爾會認出兩人，走出很遠還要再回頭觀望。</br> 葉南不太適應在公眾場合中被這樣注視，整個人顯得有點局促，下意識想把手從慕云起掌心里抽出來，男人卻握的死死的，不肯讓她逃脫。</br> 她又抬頭看了他一眼，顯然，慕云起很享受這種狀態，甚至大有拿個喇叭擴音廣播的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br> “有…有人在看……”葉南輕聲說道。</br> “全當他們不存在。”</br> 慕云起又回過頭，認真問道。</br> “累不累？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br> 葉南搖搖頭，“不累…”</br> “不行！！你別忘了，你可是親口說要任我差遣，這是你補償我的！”</br> 不遠處的女裝店外，女人趾高氣昂地沖男人喊道，氣勢咄咄逼人，不肯松口。</br> 男人身形峻挺，兩只手提著數只購物袋，神色無奈。</br>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無數次了，那天的事是意外，而且就算我承諾過，那也不能翹班陪你逛街吧？”</br> 女人一聽反而瞪大了雙眼。</br> “慕云起都多久沒去公司了？你個隨衛能有多忙？再說你那些隊友也在公司，不差你一個。”</br> “你…你這個女人也太不講道理了。”</br> “我寧歆瑤就沒跟人講過道理，誰讓你欠我的？”</br> “我再解釋最后一遍，那天是意外……”</br> 一男一女還在拌嘴，葉南和慕云起則在旁側看著，訝異又好奇。</br> 拌嘴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寧歆瑤和許紹琛。</br> 葉南聽了吵架內容，隱約猜到兩人有了接觸，但看上去又不像是有感情。</br> 慕云起倒是沒聽進去兩人在吵什么，反而注意到翹班的許紹琛，不免生氣。</br> 看在葉南的份上，他平日是對他太寬恕了。這臭小子竟然敢翹班？！</br> “許……”</br> 男人抬手指著對方就要喊出口，立刻被身邊的女人拉住。</br> “欸，別喊。”</br> 葉南了解許紹琛，這小子臉皮薄，到時候一定會又羞又惱。</br> 想了一下，她扯過慕云起的胳膊往反方向走。</br> “對了，我們去樓上吃烤肉吧？我還想吃你上次點過的小羊排，還有鰻魚。快點，晚了就要叫號了。”</br> 慕云起不明所以，卻也是乖乖的被拉著走。</br> “可這小子……”</br> “別管他們了，我都餓了…”</br> 葉南打岔打的正好，慕云起一聽她餓了便顧不上那么多，滿腦子只想著先讓她吃飽。</br> 兩人找了安靜的隔間坐下，服務生的上菜速度很快，炙熱的烤盤“滋啦”作響，熱氣白煙順著通風口消散。</br> 男人將烤熟的食物放到女人面前的餐盤里。</br> 焦香四溢的肉蘸著醬汁放進嘴里時，女人咀嚼的動作僵頓了一下。</br> “怎么了，不好吃嗎？”慕云起看著她，擔心自己剛才是不是把肉烤糊了。</br> 葉南立刻搖了搖頭，嚼了幾口囫圇咽下。</br> “很好吃，就是醬汁有點咸。”</br> 慕云起伸手把水杯遞到她面前，催促她喝些水。</br> 葉南接過來，低頭喝水，目光有些失焦。</br> 她的味覺也開始退化了。</br> 平時在家里，慕云起盡可能會將食物做的清淡一些，所以她并沒察覺到。</br> 但她剛才嘗到的醬汁與上次相比幾乎是天差地別，而兩次時間相隔不過才一個多月。</br> 不止如此，她的五感都在漸漸衰退。</br> 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面臨自己慢慢失去感知世界的能力時，仍然會惶恐，會無助。</br> 一頓飯，葉南吃的并不多。</br> 兩人回到保姆車上，慕云起察覺她心事重重，不免聯想到許紹琛。</br> “還在擔心那小子？”</br> 知道他說的是許紹琛，葉南淡淡一笑。</br> “確實有點，紹琛跟寧小姐是怎么認識的？”</br> 慕云起蹙眉，緩緩搖頭。</br> “他們之前在公司見過一面，鬧得不太愉快，后來兩人是怎么接觸上的我就不清楚了。不然我讓人去查查…”</br> “別。”</br> 葉南急忙阻止。</br> “他正是好面子的年紀，萬一被他知道了，心里肯定怪我，別去查。”</br> 葉南心里有數，想著還是找時間單獨聊聊比較好。</br> 慕云起現在對她百依百順，說一不二，當然是葉南說什么他聽什么，這事便擱置下了。</br> 眨眼就是除夕。</br> 屋頂的雪鋪了厚厚一層，鋪滿了整座北城。</br> 兩人起了大早，從烏泱的早市買了新鮮的海鮮蔬菜，還順便絞了肉餡。</br> 值得葉南驚訝的是，她竟然看到慕云起在跟攤主砍價，砍的有鼻子有眼，最后竟然成了。</br> “你…怎么學會的？”葉南好奇的不得了。</br> 慕云起則沾沾自喜道。</br> “起初我都是在商超買菜，后來是劉媽告訴我，菜市場的菜種類多、更新鮮，許多都是農戶自己種的，她帶著我，還教我怎么辨認攤販和農戶。至于砍價，我經常看到叔叔阿姨們在做，久而久之，就有樣學樣了。”</br> 葉南覺得這樣的慕云起有些陌生，卻又會讓人親近很多。</br> 同時她也變得更了解他，了解除她之外，從沒有人見過的那面。</br> 回到家，慕云起將買回來的草莓洗凈瀝水，便把她連人帶碗的趕出了廚房。</br> 不得不說，這段日子以來，慕云起什么家務都不肯讓她做，大多是他完成的，其余部分會有公館的傭人來定期清理。</br> 葉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有手有腳，沒必要被人伺候。</br> 在她極力爭取下，男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最終得到了一個包餃子的名額。</br> 葉南拿起一顆草莓湊到慕云起嘴邊，他明顯愣了一下，接著無比開心的吃掉。</br> “還是有點涼，別吃太多了…”男人邊吃邊囑咐道。</br> 女人應了一聲，心底平靜又溫暖。</br> 這應該是她過的真正意義上的新年，她很高興。</br> 兩人正給調好的餃子餡拿建議的時候，許紹琛提著一兜吃的喝的敲響了門。</br> 讓他來是葉南的主意。</br> 他們兩人都是孤兒，同樣沒有去處，一過年就會覺得孤零零，這種滋味她最清楚。</br> 但今年不會了，他們是彼此的家人，要在一起過年。</br> 除此之外，葉南還打算問問他和寧歆瑤的事。</br> 這小子一根筋，做什么都直愣愣的，萬一做了什么害人害己的事，她不會輕饒他。</br> 還沒等她找到機會，許紹琛便被慕云起喊進了廚房干活，只好暫時作罷。</br> 廚房里。</br> 慕云起調餡，許紹琛和面，兩人都是有模有樣，不似生手。</br> “問你個事。”慕云起先發制人。</br> “你想說什么…”許紹琛扭頭看他，隱約覺得不是好話。</br> 慕云起低著頭繼續攪餡，輕飄飄地說起了那天的情況。</br> 被人當場撞見，許紹琛有些急了。</br> “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那么點背。”</br>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慕云起拒絕拉踩。</br> 許紹琛瞪大雙眼，“沒關系？那寧歆瑤是跟誰訂的婚？”</br> 慕云起瞬間垮臉，擔心葉南聽到，回頭看了一眼，又壓低聲音湊近。</br> “你少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跟她訂婚了？現在是在說你的事，你少往我這扯。告訴你啊，剛才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許跟你姐說聽到沒有？！”</br> 許紹琛冷哼，“你這是心虛，我就要跟我姐說，讓我姐看看你的真面目！”</br> “你敢？！”</br> “我怎么不敢？！”</br> “你們兩個吵什么？大過年的也不消停。”</br> 葉南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眉頭緊皺，一臉無奈的看著兩人。</br> 廚房里的兩人瞬間噤聲，像是打架被老師抓包的小學生，互不服氣地瞪著對方，卻不敢發作。</br> “怎么回事？”葉南雙臂環胸，認真問道。</br> 慕云起相當老練，懂得先發制人。</br> “我問了他那天商場的事，這小子就開始胡扯，擺明了是岔開話題。”</br> “你放屁！”</br> 許紹琛年輕氣盛，完全沒在怕的。</br> “你個不要臉的老男人騙我姐的手段一套又一套，明明就是你要跟寧歆瑤訂婚！”</br> 葉南無奈的聽著少年的控訴，心里又有些感動。</br> 這件事當時鬧上了新聞，慕氏還做了澄清說明，她當然都看到了，不過這已經是過去的鬧劇，本身她也沒過多在意，心里卻還是很感動，感動于許紹琛真誠的心。</br> 他是真心為她著想的。</br> “好了。”</br> 葉南上前主動安撫起男孩的情緒，輕輕拍了他兩下。</br> “我原本也要問你的，你和寧小姐是怎么認識的？你們…到底怎么回事？”</br> 差不多的話，許紹琛聽葉南說起來就是要比慕云起順耳的多，這才喃喃道。</br> “其實寧歆瑤被拒絕后，來公司鬧過一次，把大家折騰的夠嗆，我看不過眼才上前阻止的，結果爭執間就……就…就不小心按在了她胸口上，我發誓那真的是意外！我不是有意的！”</br> 許紹琛一邊回憶又一邊準備復述當時的場景。</br> “她當時是這樣的，我是這樣的…”</br> “好了好了好了，你不用重演給我看。”</br> 葉南擺手拒絕，催促他繼續往下說。</br> “然后呢？”</br> “當時整個秘書室和總裁辦的人都看到了，她覺得特別丟臉，就堅決不肯放過我了。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啊…”</br> 許紹琛有苦說不出，葉南聽的也是頭大。</br> 寧歆瑤是寧家最受寵的小女兒，道歉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她是真的沒有心力去管了。</br> 慕云起不愿讓她操心這些，主動包攬下來。</br> “這事交給我，我去找寧家說。”</br> “不行。”</br> 葉南不同意，“寧小姐本來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這事怎么說都是我們理虧，你現在再去壓人一頭，人家不罵死你才怪。”</br> 慕云起對這種事沒什么處理經驗，全權聽她的。</br> 葉南抬眼看向他，道。</br> “過幾天，你帶紹琛登門，不過你別進去，在外面留意就好。”</br> 說完，又扭頭看向許紹琛。</br> “你要正式、鄭重的去道歉，至于對方說什么咱就聽什么，千萬別反駁，順便拜個年，知道了嗎？”</br> “姐……”</br> “沒得商量。”</br> 許紹琛很聽葉南的話，盡管不愿意，還是答應了下來。</br> 和好面團，三人便分工包起餃子。</br> 兩個男人一言不合便要拌上幾句嘴，似乎是誰也看不上誰，搞得葉南一個頭兩個大。</br> 結果就是飯一吃完，許紹琛就被慕云起趕回了家，臨走時兩人還不忘再吵上幾句。</br> 葉南扶額，不免開始好奇，自己不在的那幾年，這兩人是怎么相處的？</br>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跟孩子計較？”</br> 送走許紹琛，葉南一坐下來，男人便拉著她靠進懷里。</br> 慕云起嘆了口氣，像是在告狀。</br> “你不知道，那小子前幾年叛逆期的時候有多難搞，天天跟我對著干，他要是我兒子，我一定揍他一頓。”</br> “噗……”</br> 葉南噗笑，“他那是為我打抱不平，才故意氣你的。”</br> 慕云起的神色頓時柔和下來，眼底滿是心痛。</br> “他做的對，我確實是個混蛋。”</br> 提起這些，葉南眼角便有點酸酸的。</br> 她隨意說了幾句岔開話題，慕云起拿過羊絨披肩裹在她身上，起身帶她往屋外走。</br> “怎么了？”</br> 冷風迎面，葉南看著他問道。</br> 慕云起看了眼手表，確認時間。</br> “馬上，距零點只剩幾秒。”</br> 話落，遠處一縷縷煙花齊齊竄上夜空，一朵朵迸放開，飽滿耀眼，映亮了整個黑夜。</br> 她有多久沒看過煙花了？真好看。</br> 葉南仰望天空，瞳孔倒映著絢麗的煙火，似乎印在了她的眼睛里。</br> 慕云起垂眸，深邃的眼瞳被她占滿，他貪婪的想把這一刻印在腦海中，此生銘記。</br> 煙火還在不停綻放，葉南后知后覺，扭頭問他。</br> “不是禁放煙花嗎？怎么做到的？”</br> 慕云起唇角上揚，“以慕氏的名義許可了煙火表演，放心吧。”</br> 這場煙火，只為一人綻放。</br> 女人緩緩靠在男人肩膀，輕聲慢語。</br> “謝謝。”</br> 慕云起的心揪痛了一下，眼角濕潤。</br> “我不是為了得到你的謝謝，我只想讓你開開心心的。”</br> 葉南轉身看他，心中感慨。</br> 這段時間，她已經很開心了，他也真的在努力愛她。</br> 就像一場時光旅行，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br> “慕云起，謝謝你愛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