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七年
北海。()
恍然七年了。
吉爾已經(jīng)長出了胡須,他修剪的很干凈。漸漸平淡下來的生活讓人們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種生活會永遠的持續(xù)下去。
但是吉爾知道不會這樣,他一直關注著南國的每一件事情。在幾年前庫吉特人被徹底擊潰的時候,吉爾就有了一種緊迫感,北海的和平估計很快就會被打破了。吉爾從來都感覺自己準備的不夠好,戰(zhàn)爭的時間推后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對吉爾來說都是珍貴的---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
養(yǎng)子雷諾已經(jīng)十二歲了,在上個月雷諾生日也就是青年禮上的時候,吉爾送給了雷諾一匹馬。
不過雷諾終究不是很開心,因為不久前若娜嫁給了沼澤里的安德烈。雖然那個男人的確很優(yōu)秀,但是雷諾知道若娜并不愛他。若娜自己提議嫁給安德烈也是看見吉爾一直以來拉攏安德烈的努力后做出的犧牲。若娜走后,吉爾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面關了好些天,再出來的時候瘦了不少,雷諾看了心里也不好受,但還是怪吉爾不挽留若娜。
對于吉爾養(yǎng)子的青年禮,安德烈夫婦派人過來表示了慶賀。雷諾的父親已經(jīng)被證實是一個禪達士兵,而更加關鍵的是,在與吉爾的接觸中,安德烈覺得自己如果有朝一日想要走出沼澤的話,就必須尋求與吉爾的合作。現(xiàn)在,安德烈與吉爾的同盟關系更加緊密了。
吉爾一直讓安德烈做好準備,七年如一日。這種長時間的緊繃狀態(tài)讓安德烈有的時候都不得不佩服吉爾,即使在時局看起來極其樂觀的時候,吉爾都堅定不移的盯著隱藏的危險。
這危險吉爾已經(jīng)關注了太長時間了:一個勝利的強大的斯瓦迪亞,一群信心膨脹的將軍,面對兩個有舊怨而又開始變得富裕的鄰國,種種矛盾都預示著和平即將終止。
冬泉大學成立七年了。
這七年的時間吉爾在高負荷的工作中投入在學校的發(fā)展之中。
愿意來冬泉大學的學生一般都是諾德人和維基亞人,至于其他的國家,薩蘭德有自己引以為豪的講經(jīng)師和學者,而且他們的科學體系與別人不同,自成一體無求于他人;
斯瓦迪亞和羅多克共享了他們的教育體系,他們那些歷史悠久的學院和藏書館讓其足以無視蠻族的學校;
庫吉特人則戰(zhàn)火連連,年輕的貴族們必須留在各自的封地或者部落,誰都不知道家族什么時候需要他們。
所以雖然在冬泉大學執(zhí)教的教師要么是卡拉德國家的精英,要么就是禪達遺留下來的學者,但是它卻不是很出名。
不過薩貝爾在這些年里面卻關注到了北海兩國的革新愿望,他在給哥布林的信中聲稱:
“現(xiàn)在北海兩國新建了很多學院,他們的教學方式全部照搬斯瓦迪亞和羅多克的模式,我懷疑這應該是當年那些留學生的功勞。但是有一所大學不知道你注意到?jīng)]有,在諾德有一所大學他并沒有拘泥于斯瓦迪亞的模式。我研究過他們的學者寫的記錄以及出版的一些書籍,我發(fā)現(xiàn)他們在做的事情居然和消失的禪達學院非常相似。”
“你有去關注過嗎?不要告訴我你又在寫劇本,你的劇本模式我已經(jīng)看透了,反正哥布林總也不會死,要死也要拿薩貝爾做墊背。我說,你這么寫雖然人們很喜聞樂見,但是在藝術上面卻值得商榷。悲劇才能讓人記憶猶新不是嗎?我支持你寫哥布林被薩貝爾擊敗,女主角被薩貝爾搶走,這應該很有藝術成果,期待你的成功轉型。誒,我好像跑題了,我想說的是,那所學院真的不尋常。”
“首先,他們明智的采用了各國學者的教材。比如其下屬的一個洛必達數(shù)學學院的參考用書,居然和我們在羅多克執(zhí)教的時候選定的教科書如出一轍。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他們選了你的那本《天文學里的經(jīng)濟學》,這讓我一度對他們的辦學理念產生了懷疑,不過好在他們能夠懸崖勒馬的選擇了我的那本《論天文學里的經(jīng)濟學的荒謬性》,這讓我覺得他們還是有一點點可取之處的。”
“你知道嗎,這種情況不止這一兩處。他們似乎愿意包容一切思想,就好像他們完全不考慮這些思想會帶來的后果一樣。他們背后的支持者如果是諾德國王的話,那么我們就要承認,這個國王對于教育可是很在行,至少比咱這皇帝要強得多。我看見一個旅行學者記錄的卷宗里面,他們已經(jīng)恢復了辯論制度,在我們的課堂上直接告訴學生的知識,他們往往會在公示之后讓學生自行決定支持或反對,然后就自己的觀點開展辯論,而他們中立的同學和教師就會在一邊旁聽。這完全就是禪達的自由學院啊,這個模式擴大到了市政里面,那就是百人議會審議政務了。難道諾德國王是個禪達共和國的支持者?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去看看這個冬泉大學。”
“這個學校如此年輕,你知道嗎,在我們的學生阿卡迪奧第二結婚前一年,這所大學才建立。但是這所學校所表現(xiàn)的氣勢和觀念卻讓人印象深刻,如果北海人都有了這種思想的話,我想斯瓦迪亞不得不考慮的一件事情就是:如果它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對外界的變化不聞不問的話,不用多少年就會被先進的文明視為野蠻了。”
“還有我聽說你正在蘇諾宣揚古典時代的精神?得了吧,我知道你就是在幫拓荒者說話。這個事情我支持你,但是一定要注意周圍的變化,年輕人最中意這種看起來能夠拯救世界,改變命運的事情。一定要引導他們成為成熟的變革者,不然他們很可能會陪上性命---現(xiàn)在不是卡拉德時代了,古典時代的情操已經(jīng)被遺忘的干干凈凈,一定要當心。”
“最后一點,我想說的是,現(xiàn)在斯瓦迪亞看起來躁動不安,覺得自己不可一世。你還記得多年前的南征時代嗎?帝國一敗涂地現(xiàn)在帝國自然不是往日可比的了,但是要看到的是在帝國變化的時候,周圍的王國哪一個又沒有在跟著變呢?不過好在庫吉特人這次輕易的葬送了他們二十多年的改革成果,薩蘭德人也被自己折騰的夠嗆,羅多克人已經(jīng)把目光拋向海外了。所以現(xiàn)在最容易成為帝國攻擊對象的就是北海兩國。目前看來這種情勢已經(jīng)不可逆轉了。”
“維基亞的日瓦丁平原到諾德的魯達堡之間,莊園密布,水澤富饒,那里的黑土地出產的小麥、燕麥在大路上鋪展開來能夠沒過人的腳脖子,維基亞人的礦工像是變魔術一樣把大地的財富上百箱上百箱的挖掘出來,諾德人一年出產的麥酒和葡萄酒傾倒在大海里面能夠醉翻一千萬條魚。面對這種誘惑,帝國那些苦于軍旅的軍人們會怎么做,我真的很擔心。”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記住,藝術不能總是主角的神話,適當?shù)淖屗迶吵沙缮褚彩遣诲e的喲。
啟信平安,薩貝爾。”
薩貝爾冗長的來信讓哥布林堅定了繼續(xù)妖魔化薩貝爾的決心。
不過薩貝爾信中說的兩件主要的事情哥布林卻是一直有關注、第一就是這個冬泉大學,哥布林從一部在天文學家內部流傳的冬泉大學學者著作的《星象手札》上曾一窺冬泉大學的實力。這部書讓哥布林大吃一驚,它旗幟鮮明的支持太陽是宇宙的中心,并且認為天體接近完美球形但是卻又不那么完美。在書中它還提出了一系列的星系模型,而在運算星系運動的方程中,哥布林看到了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一些新算法,這些用于描述天體運動的算法讓哥布林心中的數(shù)學世界一下子擴充了不少,用哥布林的原話來說,“好像一切都可以用數(shù)學來描述了”。
而關于后面的斯瓦迪亞將要爆發(fā)戰(zhàn)爭的預言,哥布林卻是知道比較多。因為在蘇諾這個地方,很多消息傳播的并不比在首都慢,況且他身邊還有一個蘇歌兒。蘇歌兒總能給哥布林一些他想要的信息,這些信息如此的準確而又及時,以至于哥布林一直想知道蘇歌兒是從哪些地方得知這些消息的。
“用你的眼去看,用你的耳朵去聽,用你的心去想,用你的第納爾去換。那么每一個人都是你的眼線,親愛的。”蘇歌兒每次都這樣敷衍哥布林。后來哥布林也就漸漸不問了,他本來就不是內心敏感又容易多想的人。
哥布林隱隱約約的知道蘇歌兒背后有一個家族,這個家族并不是她在維基亞時淪落的那個,而是蘇歌兒后來落魄時吸收她加入的一個組織。蘇歌兒就是在那個家族的幫助之下變成了蘇諾最紅的歌女---這只是表面上。那個行會對于各種消息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因為它有無數(shù)的消息源,蘇歌兒便是其中的一環(huán),她必須去反饋自己得知的東西,作為回報,她可以知道別人弄到的資料。
這一次,蘇歌兒帶回的消息讓哥布林感覺自己在一點點的下沉。
“帕拉汶馬場接到了命令,每個月向德赫瑞姆地區(qū)輸送一百匹駿馬和兩百匹馱馬;蘇諾地區(qū)的農夫將出產的小麥、燕麥、大豆、亞麻直接運往大道,然后交付帝國的運輸隊東運;去年遭災的西南地區(qū)出現(xiàn)了流民,其中精壯的兩千四百人已經(jīng)被招募,分經(jīng)南蘇諾大道和藍水河兩路抵達了烏克斯豪爾,那些人將在烏克斯豪爾被簡單的武裝和訓練后北上德赫瑞姆。”
一切的消息都告訴哥布林,帝國正在向德赫瑞姆輸送難以計數(shù)人力物力資源。新召集的士兵選擇從南方迂回北上可能是為了減少外界的關注。但是這一切都被哥布林知道的一清二楚。
加上在德赫瑞姆的東軍以及帝國各部助戰(zhàn)的軍隊,現(xiàn)在德赫瑞姆城的軍隊已經(jīng)超過了一萬人,在城外還有數(shù)量更多的士兵在各處駐扎。與此同時,各地新武裝的士兵正在源源不斷的調運過來。
帝國想干什么?哥布林不禁想到:當年帝國就是因為一萬人的遠征軍失去了整個南方。現(xiàn)在戰(zhàn)事稍定,帝國卻一點沒有解散軍隊歸田生產的意思,反而在繼續(xù)的增兵德城,難道帝國真的忘記了那二十年的窘迫時期了?
哥布林和其他的拓荒者們也商量過這件事情,拓荒者們與哥布林的意思差不多。他們覺得對斯瓦迪亞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修養(yǎng)十多年,把戰(zhàn)爭凝練成的熱情轉化到建設國家的行動上去,斯瓦迪亞本來就是最富有的國家,再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展,整個國家就會變成*人們從來無法想象的模樣,人們期待著那個富裕的新世界。
但是另一面,純正的拓荒者們卻又有些暗地里的激動,他們覺得斯瓦迪亞的戰(zhàn)爭將會加劇人們的貧困,并且動搖人們心中對于傳統(tǒng)勢力的信任。如果能夠讓人的信仰出現(xiàn)波瀾的話,那么對于拓荒者來說就再好不過了。拓荒者們需要人們迷茫,只有迷茫的人們才會試著去尋找新的精神寄托。
那些人還是與哥布林不同,哥布林是一個斯瓦迪亞人,雖然他無比的熱愛拓荒者的理想。但是如果這種理想要以斯瓦迪亞人的鮮血哺育的話,哥布林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和抵制的。
哥布林不禁想到自己的學生阿卡迪奧第二也又要上戰(zhàn)場了。
早年在南國的時候,即使是哥布林也覺得阿卡迪奧第二有些事情做的很欠考慮,希望他現(xiàn)在能夠好一些了。最早就是哥布林把阿卡迪奧第二帶進那些拓荒者們聚會的小旅館里面去的,哥布林記得阿卡迪奧第二在第一次發(fā)表看法之前默默的聽了大半年,這些新知識和觀念涉及各個方面:從宗教信仰到藝術創(chuàng)作,從政治生活到士兵應該為誰而戰(zhàn)。
現(xiàn)在想來哥布林甚至有一些后怕,不知道這些思想會不會讓自己的學生做出什么事情來。
據(jù)哥布林所知,很多貴族子弟和財閥家族的后人都很熱心于拓荒者的事業(yè)。包括這次去東線的迪米特里,就是和阿卡迪奧一樣接受了拓荒者思想的人。
這種年輕的軍人還有很多,不久的將來還有更多的年輕軍人會被吸收進拓荒者的行列來。
“建立新世界”
拓荒者的口號可不僅僅是地理上的宣言。
北海,恍然七年了。
吉爾這七年來大多數(shù)時候都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處理公務,既有學校里的,也有碼頭上的,偶爾還有沼澤地里的。
這幾天吉爾總是覺得有些恍惚和躁動,就好像要變天前的那種感覺。
在早上,雷諾給吉爾送來了一封短信,是馬汀一個月前從南方發(fā)回來的,這封信晚到了十多天,可能在路上被阻塞了。馬汀似乎感覺時局已經(jīng)不可避免,讓吉爾盡快做準備,把南方的一些產業(yè)盡快北撤,
這時,門響了,吉爾放下了手中的信,清了清嗓子:“進來吧”。
伊萬走了進來,“校長先生”
“恩。”吉爾點了點頭,示意伊萬繼續(xù)。
“新消息壞消息”伊萬的汗從額頭流了下來,在鼻尖聚成水珠。他的手里捏了一份快信,捏的嘩嘩直響。
“南賊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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