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碼頭
第一眼見到庫丹港口的時候,我感到了巨大的失望
我本來以為芬德拉是一個臟亂不堪的港口的,世界上最臟亂的地方也不能比那里差了,直到我看見了庫丹港,我才現我自己錯了在入河口看見的那番景象只是一個縮影,庫丹港口擠滿了幾乎一切看起來落魄和骯臟的東西
船剛剛一靠港,無數的乞丐就蜂擁而至,這些人堵住了下船口,在碼頭士兵過來驅趕他們之前,他們絕對不肯散去這些人的破衣爛衫每一件都臟兮兮的,好像可以煮出油來
**上身的女人抱著孩子對我們叫嚷,她的干癟的ru房貼在胸前,孩子不斷的咀嚼**,但是卻吸不出一滴奶水來很多的人盤腿坐在一邊的窩棚底下,坐在滿是泥漿的地上,大部分人沒有鞋這些人一天到晚守在這里,只等著有人需要的時候就走出來接點零活來干:把貨車搬不完的貨物搬走;背某些不愿意踩到泥地的女人或者孩子當然,只有干凈的家伙有這個機會;他們最期待的則是去背死人溺死在水里的人,因為沒有人愿意去招惹上厄運和詛咒正因為這樣,背一個死人的工錢可以換到幾天的食物
在碼頭的大船之間,無數的小船往來穿梭,這些船只的帆都是用零碎的布片縫制而成的,在帆布的最中間繡著他們各自售賣的東西的圖案:縫衣針、炸洋蔥卷、亞麻短衣、皮kù、贖罪券,各種東西
但是這些東西一點都沒有讓這個碼頭看起來sè彩繽紛一些,相反,這些東西把庫丹碼頭變成了一個擁擠的耗子窩我沒有聞到芬德拉的那種食物的香氣,只聞到了糞便和腐爛垃圾的臭味,無數的蚊子瘋狂地沖向每一個人我看見一頭牛被叮咬得受不了,干脆一頭滾進泥水灘里面,只露出兩只眼睛不時的眨動一下牛尾巴一掃而過打在屁股上面,就是一尾巴的污血,但是蚊子滾成了團,絲毫不散去
‘獵鷹號’的水手對于這里的場景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們穿上了長袖皮衣,大聲的和岸上來接船的人來回吼叫著
一個老人在岸邊等了我們很長時間了
我聽見阿列克謝大聲的告訴他,“我們有了一個健康的男孩”
我想這應該是在說我,其實他應該說有兩個的,雷諾不是也和我們一起去東部嗎?
碼頭上面連一個登船棧道都沒有,我們只能從大船上面下到小船,然后被人送到岸邊接著,我們就要徒步穿過幾十碼的又臭又黏的泥漿走到岸上去,在那里,有幾百個饑腸轆轆的人正咆哮著等待著我們
天空yīn暗,云彩壓的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荒草長滿了碼頭左右的灘涂
一個光屁股的孩子在追著一只青蛙當他抓住了那只顫抖著的小東西之后,便抓住了它的兩條后腿把它撕開,把內臟撕出來丟給了他身后跟著他的一只大鵝,把剩下的身子和腿放進了自己腰上掛著的一只口袋里面那只口袋臟兮兮的,看起來還在動彈,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東西
岸上不斷的傳來銅號的聲音,沸騰的人聲轟鳴而至,與身后的河流共鳴一片
一群瘦兮兮的男人背著碩大的凳子跑到我們面前來,要把我們背過這幾十碼的泥灘送到岸上去一個人收五個丁現在碼頭上的行情是三十個丁是一個小銀幣,七個丁可以買一只硬邦邦的面包,就是水手用來打架的那種東西
談好了錢之后,阿列克謝、賬房文員、雷諾的家庭教師一個又一個的坐到了那些人的背上這些人很臟,但是他們的凳子擦得很干凈,他們看起來像是凳子上最不值錢的一個部件
背我的是一個喘粗氣的老頭,他的白胡子抖個不停,他哆哆嗦嗦的蹲下來,等著我坐到他背上的凳子上去他好瘦啊,我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子,我的凳子晃晃悠悠的向前飄去,就好像一株狗尾草一樣被風吹向了一邊
我聽見了他的喘息,聲音好像大過了周圍所有的響動
“他們不在考慮之列”
這個聲音突然穿了過來,讓我瞬間感到壓抑起來,不敢再在這個上面多花腦筋了卡嘉的故事則同樣讓我憐憫,阿廖沙對我說過:憐憫是一把雙刃劍,能讓男孩變成男人,也能讓男人變成枯骨我不知道這把劍是會削掉我身上的雜質,還是有朝一日會削掉我的腦袋我沒有那么浪漫,我感覺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生,而且好像就在我的身邊生過
白胡子老頭哆哆嗦嗦的放下了我,從賬房文員手里面接過了屬于他的五個丁,一低頭走掉了,背著他那把碩大的椅子
他剛剛走掉,一個穿著羊毛外套的人站到了我的面前這個人的年紀和剛才的那個老頭一樣大,但是很明顯這個人不像剛才的那個老頭那樣落魄拮據,他有一個飽脹的面龐和一個粗短的脖子,皮膚被曬得又黑又油,頭已經花白,但是看起來很精神
“阿廖沙,”這個人笑著擁抱了阿列克謝,“你帶回來了一個男孩?恩?”
“是的,弗拉基米爾老爹”阿列克謝用臉碰了碰來者的臉頰,“就是他,維克托”
阿列克謝指了指我
弗拉基米爾收起了笑容,他走過來捏住了我的臉,然后又拍了兩下
“生世干凈嗎?”
“恩,幾乎是個孤兒”
弗拉基米爾揚了揚眉毛,他把我扳過身去,用兩只手比了比我的肩膀,“唔,這可不夠孤兒很多,有省心的,也有惹禍包這小子的肩膀很寬,以后舉起長劍、拉開長弓不是問題恩,有些瘦,腿么有些短,像是南方人的,是羅多克人嗎?阿廖沙?”
“不知道,老爹小子會說斯瓦迪亞話,你知道嗎,說的就像是學院的學生說的那樣好而且還認識禪達字母呃,老爹,別這樣看我,是的,他有可能是羅多克人”
“你糊涂了嗎?人家從娘胎里面就會說斯瓦迪亞話,會說這門語言有什么稀奇”
“關鍵是他花了幾十天就能和我用維基亞話談女人了,”阿列克謝笑瞇瞇的說,弗拉基米爾轉過去看他的時候,阿列克謝立刻收了笑容,“圣母慈悲,我說的都是實話”
“恩,我有些明白你為什么要帶著這小子回來了”弗拉基米爾轉過臉來盯著我眼睛看,他的眼眸是淡綠sè,我看見他的鼻頭在顫動,他對阿列克謝說,“你剛才說這個小子‘幾乎’是個孤兒,是什么意思?”
“呃,是這樣,維克托什么都不記得了,忘記的干干凈凈如果他一直這樣的話,那么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只有圣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不過吉爾先生說他有可能是斯瓦迪亞蘇諾省區什么地方的人,因為這小子的口音和那一塊的很接近當然,如果維克托突然記起來了,那么說不定他的爹媽就在我們的身邊一箭地的地方,這也不是不可能”
弗拉基米爾對于阿列克謝的話不是太滿意,但是他也沒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唔,阿廖沙,晚上我得好好的了解了解這個小子的一切現在不值得相信的人太多你知道嗎?幾百年前在斯瓦迪亞,阿泰爾家族曾經收留過一個他們的宿敵諾曼家族的男孩這個男孩偽裝成平民投奔過來恩,奇妙的故事,先是燒火童,然后是馬房小弟,接著是shì從、莊園衛隊隊長、騎士隊長,呵呵,然后呢?那個小諾曼后來把所有的阿泰爾都絞死在樹上,一個不留,就像阿泰爾們當年對諾曼們做的那樣現在的諾曼都是那個燒火童的后代,但是你聽說過一個阿泰爾嗎?沒有,一個都沒有”
我聽著弗拉基米爾的話,想起了喀秋莎的父親的回憶:他的兒子被燒焦了腦袋;妻子女兒露ǒ著身子在原野里游蕩;孫子被掛在屋檐下,群鴉啄食著他的眼睛
弗拉基米爾捏起了我的下巴,“喂喂,小子你是個小諾曼嗎?恩?我們的敵人家族很多,而且我們一個都沒有清理干凈恩?說啊,小子?”
我拍開了弗拉基米爾的手,“有些家族只剩一個女兒了都不害怕,你居然會害怕一個男孩嗎?”
弗拉基米爾吐了一口氣,轉過臉去對阿列克謝說,“這個小東西在說什么?”
阿列克謝疑惑的看著我,然后慢慢的轉過去對弗拉基米爾說,“我想,我想維克托知道了某些事情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在這里說老爹,我這次除了帶回來了白鴿商業協會的支持,還帶回來了一個無價之寶”
“不會是這個小子?”弗拉基米爾說
“算上他的話就是無價之寶外加一個‘勝利’了”
“恩,沒從,但愿維克托和他的名字一樣帶來好運”弗拉基米爾看了看阿列克謝,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好,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馬車上比任何房間都保密,不是嗎?今晚我們就去南鎮,我們在馬車里面談”
“我們剛剛下船,大家都想休息了”
“告訴他們,南鎮有女人和美酒,這里只有乞丐和臟水就這么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選”
“不,老爹有一個人真的經不起這么折騰,而他,就是我給你說的另一個無價之寶喲”
弗拉基米爾撇了撇嘴,“我們得趕回去安排最后一次秋收,然后在凜冬之前翻越山口,晚一天你就可能要在大山上面多呆一天該死的皇帝,給我們多一年我們就可以在春天出啦好好,我們找個地方住下來但是明天晚上之前,我們就必須動身了”
我們住到了一個小小的客棧,我們一行人幾乎把這個客棧塞滿脫離了羅曼諾夫家族的水手不斷的前來告別舊東家,送來鮮魚和烈酒,還湊錢找來了幾個姑娘讓隊里的年輕人開心而克里斯托弗則到城里面去拜訪他的一些舊友去了每一個人都在這個多出來的下午里找到了自己的事情我無事可做,又困得不行,于是倒頭就睡
客棧外面就是一個鬧哄哄的市集,我聽著那遙遠的聲音慢慢的睡著了恍惚之間,我夢到了那個山谷,在芬德拉的壁畫上面看見的山谷,我還夢見了吉爾,吉爾就站在我的身邊,他抓住我受傷的手,往上面涂抹著油膏那感覺好像他就一直在那里,從時間開始之前,到時間結束的那一天遠處城堡猶如白鴿,它梳理胸脯,恬然棲息
在我的房間的另一邊,弗拉基米爾在阿列克謝的引導下聽完了老爹的敘述
院子里,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送給了卡嘉一只小螃蟹卡嘉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戳著螃蟹玩,打無聊的時光
我口渴起來找水喝得時候,看見卡嘉坐在泥地上面呆,那只螃蟹趁機逃走了她的頭從臉側垂下來,像是春雨后的瀑布一樣,她的眼睛則如同秋天的湖泊一樣散著微光
我走到前廳去,現雷諾正在對付一堆桃子他的家庭教師用一個小手帕不斷的給自己扇風,然后囑咐雷諾:“吃,這里的桃子挺好,就是那個賣桃子的家伙肯定短了我的斤兩的,不過算了,甜就好擦嘴,雷諾吃成什么樣子了”
雷諾看見我來,嘴里塞滿了桃子,嗚嗚嚕嚕的說不出話來,隨手遞給了我一只稍大的
我想了想說,“再給一只給我好嗎?”
家庭教師哼了一聲雷諾揮了揮手讓我自己挑我挑了一個,然后在門外的水缸里面洗好了桃子,之后折回了院落
她還是坐在原地,剛剛已經現螃蟹逃走了,正拿著樹枝左右顧盼
我徑直走到了卡嘉的面前,伸出了攥著桃子的手去,“你吃桃子嗎?”
她抬起了頭
曾有一個美如夏日的姑娘,她的梢滿是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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