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先生切莫如此說,在您面前我只是個孺子小輩,當(dāng)不得青年才俊之稱?!被粢倪B連擺手,他說自己是個孺子這都算是好的了,哪怕就單論年紀(jì),真要算起來的話,包天笑1906年前往上海擔(dān)任《時報》外埠新聞編輯時,阿嫲還在曾外祖母的肚子里沒出生呢!可以說是跟霍耀文曾祖父一個輩分的人。
說話的同時,霍耀文又招呼包天笑和嚴(yán)慶澍二人坐下,一旁的姚文杰順勢給兩人倒了杯熱茶。
包天笑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后,說道:“前不久看報紙上說霍先生的書都賣到了歐美列國,真是后生可畏,現(xiàn)在香港已經(jīng)很少有像你這樣出類拔萃的才子了?!?br/>
霍耀文謙虛道:“包老先生過譽(yù)了,香港文壇多的是比我厲害的才子作家,我自知才疏學(xué)淺、文辭拙劣,能賣到海外,也只是投那些鬼佬所好,博一笑爾?!?br/>
“霍生謙虛了?!?br/>
包天笑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我早年間翻譯過很多國外的著作,像英國哈葛德寫的《迦因小傳》、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布拉克寫的《血手痕》,所以鑒賞英文的能力還是有的。前不久有朋友送了兩本霍生寫的《1999》和《虛擬第二世界》。其中有些詞匯我不太懂意思,但兩本書里所想要表達(dá)的思想,我還是能領(lǐng)悟的,不得不說寫的實在是好……”
或許是說多了話,包天笑微微地咳嗽了兩聲,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水,這才又繼續(xù)說:“…不提《1999》的黑暗森林法則,光霍生你撰寫《虛擬第二世界》,將科幻和哲學(xué)思想充分的融合到了一起,單就這點,霍生就不虧是當(dāng)下香港文壇年輕一輩的才子?!?br/>
“包老說的不錯!霍先生你太謙虛了。”嚴(yán)慶澍瞧了兩眼霍耀文,笑道:“前不久我跟牟松庭一塊吃飯的時候,他就同我講霍先生創(chuàng)辦的《九州》雜志浩瀚宏偉,當(dāng)?shù)乃闶钱?dāng)代第一奇書,比之古代的《封神演義》和《西游記》也不遑多讓,假以時日必定同還珠樓主的《蜀山傳》一起流芳百世?!?br/>
霍耀文說道:“嚴(yán)先生,《九州》雜志我只是出了大綱和劇情,主筆的是其他人。”
“他人主筆又怎樣?中國文筆好的人多的不知凡幾,但又有幾人能寫出類似還珠樓主的《蜀山傳》?”民國時期迸發(fā)而出的知識分子太多太多,嚴(yán)慶澍不知道看過多少文筆斐然的才子,但能夠脫穎而出的可不多。
聞言,霍耀文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笑笑不語,反正聽嚴(yán)慶澍這意思應(yīng)該是在夸自己,索性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接下來幾人隨性而聊,嚴(yán)慶澍也沒有談他約姚文杰出來干嘛,只當(dāng)是一場老友相聚的茶話會。
話題越聊越寬,漸漸的聊到了武俠,嚴(yán)慶澍皺著眉頭說道:“說起武俠,我這些年來一直好奇一件事,那就是撰寫《中國女劍俠紅線、聶隱娘傳》的作者松陵女子潘小璜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中國女劍俠紅線、聶隱娘傳》,寫的是唐末兩個精嫻武技的女俠客的故事,在正文中,松陵女子潘小璜慷慨激昂道:
“吾二千年前之中國,俠國也。
吾二千年前中國之民,俠民也。
俠者,圣之亞也,儒之反也,王公卿相之?dāng)骋病?br/>
重然諾,輕生死,揮金結(jié)客,赴湯蹈火,慨然以身許知己,而一往不返,一瞑不視,卒至演出轟霆掣電,驚天動地之大活劇,皆俠之效也……”
這本書是1904年刊登在中國第一本女性雜志《女子世界》上,而嚴(yán)慶澍出生是在1919年,看書的時候他都已經(jīng)十六七歲了,那時就崇敬該書作者是個怎樣為國為民的才女??纱鋵W(xué)業(yè)有成工作以后,遍尋多年,始終不知這松陵女子潘小璜到底是何許人也,幾十年下來,算是成了他一個小小的心結(jié)吧。
“松陵女子潘小璜?”
包天笑似乎是在回憶過往,良久,那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咧開嘴笑道:“我倒是記起這本書來,記得那應(yīng)該是1904年,小鬼子和俄國人在我們東北三省打的死去活來,這潘小璜寫此書是指著當(dāng)時清廷的鼻子尖罵娘……”
包天笑是親身經(jīng)歷過那個歲月,自然知曉這些事情,而嚴(yán)慶澍雖然也有耳聞,但不如包天笑了解的多,聽后激動道:“這松陵女子潘小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古代有紅線女和聶隱娘這兩位俠女,我看潘小姐也可當(dāng)為一代俠女!只嘆潘小姐至此以后封筆了。”
潘小姐??
一代俠女!??
聽到這話,霍耀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片刻就止住了笑聲,不過面上那忍著的笑意,還是令姚文杰和嚴(yán)慶澍有些奇怪。
“哈哈哈……”
而這時,包天笑跟著放聲大笑,笑的極為開心。
嚴(yán)慶澍瞧著大笑的包天笑,又瞥了一眼對面的霍耀文,忍不住問道:“包老先生所笑何事?”
“讓霍生同你說吧?!卑煨偹闶切Ξ?,指著對面的霍耀文說:“霍生我看你方才也笑出了聲,想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松陵女子潘小璜的真實身份吧?!?br/>
“略知一二,不過就是不太肯定?!?br/>
包天笑說道:“無礙,你且說來,看看是否同我所知的一樣?!?br/>
霍耀文瞥了一眼此時正激動不已的嚴(yán)慶澍,略帶笑意地說道:“這松陵女子潘小璜應(yīng)該不是個女子,而是個男人!”
嚴(yán)慶澍大吃一驚道:“什么?!男人!”
“沒錯!”包天笑點點頭道:“松陵女子潘小璜只是個筆名罷了,他的真實身份實際上是個男人,他當(dāng)初以女性化的筆名寫書,就是為了激起人們的興趣而已?!?br/>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男人?如果是男人的話,那怎么沒人知道她的身份?這么多年了,應(yīng)該早就披露出來了才對!”嚴(yán)慶澍失落不已,還是不相信潘小璜是個男人。
看著好像是去見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摳腳大漢,而失望透頂?shù)膰?yán)慶澍,霍耀文終于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松陵女子潘小璜應(yīng)該算是最早的“網(wǎng)戀翻車”吧??
他知道這事,還是因為后世讀過一本專門寫民國奇聞的書,里面寫了不少民國時期有趣的軼聞,其中就有一章提到了松陵女子潘小璜。
說,松陵女子寫《紅線、聶隱娘》大紅之際,年輕男子無不被這位才華驚人的松陵女子所傾倒,不知多少人墜入情網(wǎng)。那時仰慕松陵女子的男子之中流傳著這么一句打油詩:[做官當(dāng)做員外郎,娶妻當(dāng)娶潘小璜,人生有酒須當(dāng)醉,管他日俄與列強(qiáng)……]
盡管無人知道潘小璜到底是誰、家又居何處,但這不妨礙當(dāng)時仰慕潘小璜的讀者當(dāng)回“謠言家”。說是當(dāng)時有個書迷,寫信給上海的報紙,文章中寫他在杭州時偶遇邂逅了潘小璜,親眼見到她長的貌美如花、賽過天仙……
這篇文章刊出之后,印證了讀者的一個判斷,原來松陵女子潘小璜,果然是一個如花美貌的少女。只不過一日之間,數(shù)千封求偶書信,堆滿了雜志社的房間,數(shù)不清的男人發(fā)誓,此生此世,非才女潘小璜不娶!更有不少不成氣候的權(quán)門達(dá)官,也跑來鬧軋猛湊熱鬧,公報說愿以黃金千兩,娶回松陵女子潘小璜為妻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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