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禮沒有為溫舟介紹他的身份, 就等于明確的向荊寒衣表達了一個意思:他無意讓荊寒衣跟溫舟深入接觸。
但是荊寒衣明顯的表現(xiàn)出對溫舟的興趣, 絲毫不在意自己這么做會不會觸怒殷禮。
殷禮眉頭一皺,面上帶了些許不豫之色。
——這個荊寒衣怎么回事?聽不懂人話?!
殷禮這個局外人都能感覺到荊寒衣對溫舟的興趣,身在局中的溫舟又如何感覺不到異常呢?
疑惑的看了眼荊寒衣, 溫舟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脫離溫瑾瑜的身體之后,還是首次遇見荊寒衣。他如今以新面目示人, 荊寒衣沒道理會對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有如此大的興趣吧?
難道荊寒衣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被認出來了?
心中有了猜測。應對起來心里就更緊張。
強作鎮(zhèn)定的對上荊寒衣直接的目光,溫舟本想說自己姓溫, 忽的又想起溫瑾瑜也姓溫, 到底擔心這么回答會暴露自己,心思一轉(zhuǎn),便將一早跟殷禮商量好的假名報了出來。
“在下溫謹。”
本以為報上假名就安全了, 卻不想荊寒衣聽了這名字, 腦海中下意識的飄過三個字——溫瑾瑜。
——這個讓他感覺熟悉的青年,竟自稱溫瑾, 倘若再添個瑜字, 跟溫師弟的表字便一樣了。
只是巧合?
名字可以說是巧合,氣質(zhì)卻騙不了人!
這人一定跟溫師弟有什么關系!
心中想著,面上就帶出了幾分,他目光緊緊鎖在溫舟身上,仿若無意般問道, “這位道友名字倒是與我一位師弟相仿,我那位師弟也姓溫,字瑾瑜。與道友的名字僅一字之差呢, 說不得道友與我這位師弟甚是有緣,有機會我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也許你們會合得來也說不定?!?br/>
溫舟立時發(fā)現(xiàn)了荊寒衣言語間的試探,心驚肉跳聽他說完,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哪里聽不出荊寒衣話中提到的溫姓師弟是溫公子?
他確實與溫瑾瑜有緣,名字也沒有一字之差,根本就是一模一樣,溫瑾瑜的名字還是他取的呢。
不過他能肯定一件事,溫瑾瑜一定跟他合不來,沒準見了面還有可能打起來。
“這位道友聽錯了,在下名字不是瑾瑜的瑾,是謹慎的謹?!?br/>
不能再讓荊寒衣再自說自話了,任由他試探下去,連溫舟自己也不敢保證不會露餡兒。
饒是如此解釋,荊寒衣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甚至在他看來,溫舟的解釋根本是欲蓋彌彰。
“原來是我聽錯了,真是對不住?!鼻G寒衣口中表示歉意,眼神卻沒有流露出絲毫歉然之色,很明顯,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見溫舟被荊寒衣三言兩語就險些暴露自己,殷禮心中既惱荊寒衣抓著溫舟不放,又無奈溫舟先一步露了怯,否則以溫舟的本事,不可能這么輕易被荊寒衣試探出什么來。
看來之前的事對溫舟還是有些影響,以至于面對荊寒衣的時候,溫舟根本沒能把握住機會掩飾好自己的身份。
現(xiàn)在也不知道荊寒衣自己對溫舟的身份腦補了些什么,殷禮心里有些煩躁。
早知道會碰上荊寒衣,他今兒就不該帶溫舟來這里吃飯,真是失策。
“荊師兄,我跟——阿謹剛從幻海出來,正打算去用飯,你看……”能不能讓我們離開吃飯?
雖然未將話說完,但未盡之語荊寒衣這么聰明的人怎會聽不出來?
可是人吶,一旦想要裝睡,是叫不醒的!
荊寒衣敏銳的感覺到殷禮對這個自稱溫謹?shù)那嗄暧袆e樣的心思,幾次三番試圖打斷他跟溫舟的接觸,要說殷禮對溫舟沒有歪心,他才不信!
身邊就有個基佬,他怎么會分辨不出友情和愛情的區(qū)別?
“方才我言語不當,冒犯了這位溫道友,既然殷師弟與溫道友都沒用飯,不如去我雅間,我這就命人上酒席,為方才之事向溫道友賠罪。”
荊寒衣此言一出,溫舟跟殷禮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人怎么就陰魂不散呢?!
溫舟跟殷禮心中不約而同的閃過這個念頭。
“這位道兄太客氣了,不過些許小事,哪里值當?shù)佬秩绱伺d師動眾?小弟當不起。”溫舟才剛被荊寒衣試探,明知荊寒衣對他身份存疑,他腦子里進水了才會答應跟荊寒衣一起吃飯。
荊寒衣眼中光華一閃,溫舟的推托之語讓他更確信自己的猜測,當即假作惱怒之色,“溫道友莫不是心中記恨于我,連頓便飯都不屑與我吃?”
這帽子扣得夠大!溫舟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
——真陰險?。?!
“荊師兄且莫動怒,阿謹并無他意。”殷禮活了幾百年,什么人沒見過?哪里會看不出荊寒衣的伎倆?
但他不能當著臨水閣的人揭穿荊寒衣做戲,有些人有些事,你明知不可為,卻定得為之!
荊寒衣收了“怒”色,“那是什么意思?”
“阿謹只是覺得太麻煩荊師兄了,荊師兄既有心,那師弟也不好拂了師兄的面子,這頓飯便勞師兄請我們了,如何?”
總歸有他在,不會再讓荊寒衣有機會試探溫舟,怎么也得等溫舟能不收情緒影響之后,再讓溫舟自己應對荊寒衣的試探。
“不勞煩不勞煩,”既然殷禮做主答應了,荊寒衣自然不會在故作惱怒,甚至面上帶著愉悅的笑容,半點看不出他還在生氣發(fā)怒。
溫舟萬萬沒想到殷禮居然答應了!
若非荊寒衣此刻還杵在他面前,他早就控制不住脾氣指著殷禮的鼻子罵了??!
——臥槽,這家伙!明明知道荊寒衣現(xiàn)在疑心他的身份,說是備上酒席賠罪,但不管是殷禮還是他,都清楚荊寒衣是要借著吃飯的時候繼續(xù)試探他。
心里將殷禮罵了個狗血淋頭,溫舟卻不得不干笑著附和殷禮的話。
“有勞道兄?!?br/>
荊寒衣橫插一腳,臨水閣的侍從便帶著二人去了荊寒衣此前包下的雅間。
雅間布置得很是精致,處處詩情畫意,頗有幾分情意綿綿的味道。
溫舟心里生出幾分古怪的感覺,這雅間搞的也太曖昧了吧?
他都在雅間墻壁上的水墨畫上看見了一行小字。
上書: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表白的情詩對吧???
荊寒衣之前包下這雅間,雅間里還掛上有這句情詩的畫。
莫非……荊寒衣有心上人了?!
這個猜測驚出溫舟一身冷汗!
他記得《仙道》這本書里,荊寒衣的人設是個癡迷修煉的苦修士。
什么時候荊寒衣的人設崩掉了?
不不不?。?!
人設崩了不是重點,重點是,能讓荊寒衣動凡心的勇士是誰!
荊寒衣可是許下過不成仙不考慮道侶的重誓,能讓荊寒衣破了誓言,那位讓荊寒衣動了凡心的人當真是位勇士??!
偷偷覷了一眼荊寒衣,溫舟心里好奇得不行,偏他現(xiàn)在的身份跟荊寒衣還是首次見面,他不可能問荊寒衣的感情問題。
感情這種事,只有極親密的人才能問。
簡單的說……他目前沒有資格問!
想到這里,溫舟不由垂下了頭。
“溫道友怎么了?可是菜不合口味!”
聽到荊寒衣關懷的詢問,溫舟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沖荊寒衣笑了笑,“不是菜不合口味,我還沒動筷子,剛才想了一些事情,走神了,對不住?!?br/>
“哦?”荊寒衣當然知道溫舟走神了,雖然溫舟二人,他最熟悉的當屬殷禮,但是,奇怪的是他根本沒有與殷禮深入交談的意思,反倒是溫舟這個他才第一次見的人,讓他不由自主的將視線停留在溫舟的身上。
也是因此,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溫舟在酒席前走神了。
不知道溫舟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會露出失望之色,這讓他感到好奇,才將話問出了口,當然也沒忘記言語擠兌了一句。
他宴請溫舟,溫舟卻在他面前走神,他感到很挫敗。
溫舟沒動筷子,他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問溫舟飯菜是不是不合胃口,分明是在擠兌溫舟還不吃飯。
結果溫舟對自己走神這件事很坦然的承認了,甚至還道歉了。
他自然也不好抓著不放!
不過他卻更好奇是什么讓溫舟走神了。
“不知溫道友想到了什么,可否一言?”
這個問題并不強硬,因此也沒引起溫舟的反感。
荊寒衣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指望溫舟真的會說出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溫舟居然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指著墻壁上寫著情詩的那副畫問道,“我剛剛進來看見了這幅畫,所以想得有些多?!?br/>
殷禮和荊寒衣順著溫舟的手看過去,待的看清上面寫的詩句,兩人前者若有所思,后者卻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竟浮現(xiàn)一絲苦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殷禮興味的一笑,看著荊寒衣,“我還當荊師兄這輩子就只能當個苦修士了,沒想到苦修士也有動凡心的一天,不知荊師兄暗戀的人是誰?”
荊寒衣如何聽不出殷禮話中的調(diào)戲之意?
想到殷禮從前和現(xiàn)在對溫瑾瑜判若兩人的態(tài)度,他瞇了瞇眼,說出了個讓殷禮和溫舟都猝不及防的答案,“溫舟,溫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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