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生氣作甚?不過是在你身側躺了一會兒罷了, 至于么?”殷禮聳聳肩, 悠然從床榻上翻身而下,將皺起的衣擺抹平,“日上三竿, 我還當你今兒不起了呢,走吧, 先去臨水閣用飯,過后我們就要啟程回太虛仙宗。”
語畢, 姿態悠閑的出門去了。
“……”
溫舟氣結的瞪著殷禮離去的背影, 胡亂抓了抓頭發,煩躁不已。
——真是他想太多了?
殷禮方才的表情不要太自然,反倒顯得他過于大驚小怪。
深吸一口氣, 溫舟壓下心中的煩悶, 下了床榻喊侍從進來伺候他梳洗。
從屋內出來后,殷禮回頭瞥了眼屋內, 低笑出聲, 心情愉悅的轉身往客院的正廳走去。
時至今日,他才有信心自己能夠得到溫舟。
片刻后,溫舟從屋內出來,見殷禮就坐在正廳里,剜了他一眼, 徑直往外走。
見狀,殷禮便知道溫舟還在生氣,忙起身跟上。
“逸倫!”
聽到后面殷禮的喊聲, 溫舟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不管今天晨起的事情是誤會還是殷禮故意的,他都打算給殷禮一個教訓,否則殷禮還當他真的沒有脾氣了。
見溫舟不理他,殷禮只得加快步伐來到溫舟身側,“逸倫,今早賀家主來找我說了一些事。”
溫舟聞言,眉頭微蹙,下意識的緩了步調,暫時壓下了心中的不滿。
“什么事?”
見溫舟終于肯搭理自己,殷禮心里嘆息。
看來這次還真是惱了,若不是正事恐怕還不會搭理自己。
“你也知道,賀家主的長子賀長卿拜師慕星河,前不久賀長卿傳訊回來,說紫陽真人在青丘城林府設宴邀請各大仙門成名已久的前輩商談要事,慕星河也在受邀之列,據傳這次商談的事情,與紫陽真人愛子溫瑾瑜有關……”話未盡,卻是將溫舟的心神盡數吸引過來。
紫陽真人?溫羲寧?
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這個關頭,這個時間點,溫羲寧設宴邀請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輩,無法不讓溫舟多想。
難道溫瑾瑜將自己被占了身體的事情告訴溫羲寧了?
不對!
以溫羲寧的脾性,知道自己寶貝兒子被占了身體,絕不可能只是邀請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輩在林府商談,按照溫羲寧的性子,那只可能直接以追殺殷禮和他的名義下號召令。
何況,神王早已有言在先,他的身份絕不能宣之于口,溫瑾瑜被神王警告過,就算不確定這個警告的真假,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實驗這個警告的真實性。
溫瑾瑜沒有將自己的存在暴露出來,那為何溫羲寧會做出這等不符合他行事作風的事來?
殷禮而今已經對溫舟甚為了解,見溫舟眼神里流露出的憂慮,便出言寬慰道,“你別多想,溫羲寧設宴邀請這些人,也未必是因為我們。”
“未必?”溫舟哼笑,睨了殷禮一眼,“既然賀家主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你,這個消息就一定跟你或者我有關。”
否則賀榮何故特意在殷禮跟前提起溫羲寧設宴之事?
殷禮雖說拜師太虛仙宗,也是主峰公子之一,但他卻是太虛仙宗青虹真人門下,并非紫陽真人溫羲寧門下,怎么著賀榮也沒道理在殷禮跟前提溫羲寧在青丘城林府設宴之事。
除非……除非這件事跟殷禮有關!
這樣賀榮提起溫羲寧設宴之事就說得過去了。
殷禮眉頭一挑,輕笑,“與我有關又如何?”
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跟他有關?
自然不可能!
賀榮將這件事一提,他就知道溫羲寧如此大張旗鼓設宴,為的就是對付自己。
如今他得到神族傳承的消息在靈界傳的沸沸揚揚,溫羲寧沒道理不知道。
而在傳聞中,溫瑾瑜與他是一道去問心島的,結果溫瑾瑜卻自己一個人出來了,誰知道溫瑾瑜跟溫羲寧說了什么呢?
溫瑾瑜可不是溫舟。
若說溫羲寧只是不喜殷禮,那么溫瑾瑜對殷禮完全就是厭惡至極。
父子倆對殷禮的感官是一致的!
甚至殷禮敢說,溫羲寧此次設宴的起因就在溫瑾瑜那里。
定是溫瑾瑜回宗后在溫羲寧跟前說了什么,讓原本就不喜殷禮的溫羲寧愈發厭惡殷禮,甚至已經到了設宴邀請人暗中商議對付他。
作為靈界第一煉器師,溫羲寧明面上的人脈和暗中的人脈是十分恐怖的,這一點就連作為太虛仙宗宗主的沈和風都稍有不如。
殷禮都能預見自己回宗后要面對的狂風暴雨。
“你倒是完全不在意。”說不在意還是好聽的,殷禮那態度是完全沒將溫羲寧這次的行動放在眼里,甚至在他跟前提起也似乎不是找他分擔,而是拿來當笑話跟他分享。
殷禮聳聳肩,“溫羲寧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煉器的本領,靈界人人對他如此追捧,為何?為的不就是求他煉制本命法寶么?如果有一個能煉制仙器的人出現,溫羲寧最大的依仗就等于廢了。”
“你的意思是……”溫舟遲疑的看著殷禮,“你難道要拿神王傳給你的煉器之術煉制仙器?”
“不行嗎?”殷禮沒有否認,眼中的狠色暴露了他對溫羲寧的惡意。
溫舟皺起眉,“仙器可不是靈器,光是煉器材料就不好收集,而且失敗的幾率也極高,你現在的修為也不足以支撐你煉制出仙器吧?”
還沒有完全的把握能煉制出仙器,就把自己能煉制仙器的消息傳出去,那可是很容易被打臉的。
殷禮聞言笑起來,“誰說我要煉制了,我儲物戒里本就有幾把仙器。”
他前世得到神王佩劍軒轅劍的認可之后,同時也得到了神王留下的儲物戒,里面存放了不少神王曾經用過的神兵、天材地寶等物,其中就有幾件仙器。
他現在是煉制不出仙器,但等他的修為達到煉虛后期,他的修為就足夠支撐他煉制出仙器,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拿儲物戒里那幾件他用不上的仙器打擊溫羲寧一頓。
他不是拿給人煉制神兵為誘餌引那些人對付他嗎?
被就是因利而聚,就能因利而散。
只要他拿出仙器,讓這群人掉頭圍殺溫羲寧也不是妄言。
溫舟并不贊同殷禮的主意,“仙器可不是那些靈器可比,拿出來做這種事,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能打擊溫羲寧的威信,這仙器就用的值得。”他有軒轅劍,這些仙器他也用不上,何不用來打擊溫羲寧呢?
就算這些人拿到了仙器,也未必能殺得了得到軒轅劍和完整傳承的他。
一聽殷禮這話,溫舟就知道殷禮已經打定主意要拿仙器狠狠的打擊溫羲寧一番。
想來還是因前世被追殺幾百年的事記恨溫羲寧,饒是前世宰殺了溫羲寧一回,他還是不肯罷休。
對溫羲寧,溫舟的感官是很復雜的。
他曾經得到溫羲寧毫無保留的維護,讓他對溫羲寧下殺手,他可能做不出來。
看了殷禮一眼,溫舟默默的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他不是殷禮,沒有經歷過被追殺幾百年的生活,又哪兒來的資格勸殷禮放過溫羲寧?
何況,溫羲寧恐怕也沒打算放過殷禮。
讓他選擇,他還是會選擇幫殷禮。
畢竟他現在跟溫羲寧完全沒有關系了,甚至他站在了溫瑾瑜的對立面,那么疼愛兒子的溫羲寧會選擇幫溫瑾瑜還是他,這根本是不需要討論的命題。
所以他遲早還是會跟溫羲寧對上。
腦子里思緒紊亂,溫舟心里感覺很復雜。
忽然,外面響起仆從的聲音。
“殷公子,小人奉家主之命,請兩位正院用膳。”
聞言,溫舟回過神來,發現殷禮盯著他,神情是說不出的復雜。
溫舟心神一顫,“殷禮,怎么了?”
“你剛才在想什么?”殷禮眼底的情緒瞬間斂去,忽然笑起來,但卻讓溫舟莫名背脊發冷。
溫舟與殷禮對視片刻,承受不住殷禮探究的目光,目光游離起來,“沒想什么。”
“哦,”殷禮淡淡一笑,“你是不是想讓我放過溫羲寧?”
溫舟頓時心神失守,猛然抬頭對上殷禮黑沉的眸子,“我……”
他確實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樣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個念頭很快就壓了下去。
卻沒想到,他的想法居然被殷禮看透,甚至說出來了。
這是第一次。
殷禮沒有退避,而是直接將他的心思宣之于口,毫無遺漏。
“溫舟,你要知道,我們與溫羲寧父子現在的關系,是不死不休的,你不要當你還是溫瑾瑜,你已經跟他沒有關系了!如果溫羲寧知道你占了溫瑾瑜身體的事,你覺得他會把你當兒子,還是會把你當占了他兒子身體的妖孽?”
殷禮步步緊逼,字字扎心。
溫舟無言以對。
這些他都知道,但是被殷禮直接點出來說,他就沒底氣去反駁。
旋即而來的是長久的靜謐,就在溫舟以為這次要分道揚鑣的時候,頭上忽然一重,溫熱的感覺順著頭發傳達過來。
溫舟愕然的抬頭,對上殷禮溫和的目光,“我不是指責你不對,你念溫羲寧對你的好,這并不算錯,但是你搞錯了立場。”
“我……”
溫舟想說什么,卻被打斷,“走吧,我們去正院用膳,正好,賀長卿也回來了。”
賀長卿?
溫舟皺起眉,他怎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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