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般阻攔林英華見殷禮, 理由又如此蹩腳, 無法令人信服,林英華竟也不問緣由的縱著他。
這份疼愛,比之兒控的溫羲寧也不差分毫。
恍惚間, 溫舟發覺自己竟無意走到獨院的內室門口,反應過來后, 不由躊躇起來。
他要進去嗎?
“溫師兄既然來了,何不進來?”
聽到內室里傳出殷禮的聲音, 溫舟抱著小青的手臂緊了緊, 小青似乎感覺到不適,在溫舟懷中拱了幾下。
溫舟忙給小青順毛,安撫好了小青才踏入內室中。
“殷師弟氣色比方才好了許多。”
一點都不像個受了重傷的人。
殷禮眉眼一彎, 笑道, “若非溫師兄舍了圣藥與我服下,師弟我如何能好得如此之快?”
溫舟盯著殷禮看了半響, 忽然笑起來, “這么看來,你的傷很快就能痊愈。”
“方才我聽院內的侍從說,林家主來了,怎的不見林家主?”殷禮狀似無意般問道。
聞言,溫舟輕笑, “師弟好本事,才住進來半日,就讓我這院子里的侍從叛變了, 什么話都敢在師弟跟前說。”
“師兄可是惱了?”
溫舟搖頭,“舅舅壽辰將近,這幾日為舅舅賀壽之人紛至沓來,舅舅已是自顧不暇,我便勸舅舅回去了。”
言下之意,他把人攔住了。
殷禮深深看了溫舟一眼,心中疑惑頓生。
他怎么感覺溫舟是故意不讓他與林家主碰面?他而今不過金丹中期修為,林英華已經是大乘初期修為,溫舟何故阻攔他們碰面?再怎么樣,他現在的修為也傷不到大乘初期的林英華吧?
若不是擔心林英華,就是擔心他?
他又不曾與林家有過矛盾,溫舟緣何擔心他?
有時候,殷禮覺得自己的心思在溫舟面前無所遁形。
不管他做什么,在旁人眼里都很正常的一件事,在溫舟這里,他總能第一時間察覺他的心思。
這個人,就如同一個猜不透的謎。
“溫師兄懷中抱著的……是碧焰幻影狐?”
自知從溫舟這里問不出什么來,殷禮便識趣的轉移話題。
目光落在溫舟懷里抱著的一團毛茸茸上,眼中不由露出幾分訝異。
碧焰幻影狐據傳有著上古天狐的血脈,速度極快,來無影去無蹤,便是大乘期修士想要抓一只碧焰幻影狐,也是比成仙還難。
溫舟到底從哪兒弄來的?就這么抱在手上,也不怕跑了?
碧焰幻影狐的速度可以說冠絕靈界,一旦跑了,想抓到簡直是做夢。
“是舅舅一片慈心,聽說去年我在試煉之地被人偷襲,特特從青丘拍賣場拍下了這碧焰幻影狐給我,碧焰幻影狐速度快,極為聰慧,若有人再想偷襲我,有這個小東西在,就不怕發現不了。”溫舟看著殷禮,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殷禮垂下眼瞼,裝作沒聽到,“碧焰幻影狐速度是快,但逃跑也快,你就這么抱著,也不加約束,當心他跑了找不回來。”
“小青很乖,比師弟你可乖多了,我對他好,他就不會跑的。”溫舟道。
殷禮:“……”
溫師兄,我是人,他是畜生,你居然拿一只畜生跟我比?
嘴角抽了抽,殷禮到底是沒跟溫舟爭起來,一爭倒顯得他可笑了。
“行了,殷師弟就好好歇著吧,我走了。”溫舟覺得無趣,起身往外走。
剛一只腳跨出門,就聽到身后傳來殷禮的聲音。
“師兄可是怨我在試煉之地傷了你?”
溫舟的腳步頓住,淡淡的道,“試煉之地你傷了我,秘境中我也還了你一劍,何來怨你一說?”
“那日師兄緣何將我撇下?”
溫舟眉頭微揚,轉身看著殷禮,“你道為何?”
“我怎知?”殷禮被溫舟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得一愣,旋即困惑的回視溫舟,眼中的疑惑傻子都能看得分明。
溫舟眉頭微蹙,眼簾低垂,“殷師弟,你我注定做不了朋友,既然如此,何不保持距離?”
“注定做不了朋友?”
殷禮怔怔不語,想說什么,但思及杜澤寧,他便說不出話來。
杜澤寧于他有救命之恩,杜澤寧謀害溫舟罪當處死,但殷禮還是會去找尋復活杜澤寧的辦法。
他要復活杜澤寧報恩,勢必就要站在溫舟的對立面。
——他,好像明白了溫舟的意思。
見殷禮明了,溫舟轉身離去。
室內一片靜謐,許久許久,殷禮苦笑起來。
在他想跟這人做朋友的時候,卻不想一根刺早已經狠狠扎根在他二人之間。
隔日,李府當家人帶著李云峰前來道歉。
殷禮雖心情不好,但到底給了溫舟幾分面子,收下了重禮,不曾追究李云峰之過。
李府當家人千恩萬謝的帶著李云峰離去。
這幾日,林府越來越熱鬧,每日都有人試圖前來溫舟住的獨院‘請安’,溫舟心情不愉,便閉門不見。
直至第三日清晨,溫舟抱著小青看著已經穿戴齊整的殷禮,大感頭疼。
明明他那日已經將話都攤開了說,為何殷禮還試圖接近他?
“殷師弟傷勢未愈,不若還是呆在院子里靜養,我替師弟道一聲賀便是。”
殷禮自然能看出溫舟的刻意阻止,但他卻不想順溫舟的意。
“師兄,我的傷雖未痊愈,但下地行走還是無礙的。我在林府養了幾日傷,還不曾向林家主道過謝,這已是十分失禮,如今已經可以下地行走,還借口傷勢未愈不能前去給林家主道賀,豈非讓人說嘴?再者,林府前來道賀的賓客均已知曉我這青虹峰真人的小弟子也前來為林家主道賀,到時,我若不現身,倒叫人有了借口說我師尊的不是,那我這做弟子的有何顏面回宗見師尊?”
殷禮侃侃而談,溫舟啞然無聲,嘴角一抽,泄氣的道,“隨你吧!”
溫舟抱著小青轉身往外院大堂而去。
“溫師兄且慢些,等等我,”殷禮疾走兩步上前與溫舟并肩而行,“溫師兄生氣了?”
“誰生你的氣?”溫舟橫了他一眼。
不多會兒,二人行至外院大堂,立時有人認出了溫舟,起身見禮。
溫舟面上掛著疏離的笑容,對這些人只微微額首當做回應,高傲姿態盡顯。
在上首坐著的林英華見到溫舟,便笑著招手,“舟兒,來與舅舅同坐。”
林英華今日是壽星,他如何能與之同坐?未免太失禮。
溫舟笑著搖頭,“舅舅今日大壽,我這做外甥的如何能去舅舅同坐?”說著,又指著身側的殷禮道,“我這位師弟認生,舅舅容我與他同坐吧。”
林英華仿佛才見到殷禮一般,打量了一眼,便溫聲贊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怪道舟兒你舍得將我特意為你置備的獨院分與他住下,當年你來舅舅家小住,連你二表哥想與你同住,可都被你給趕了出去。”
這話說得令溫舟倍感尷尬。
這事兒并非他干的,不特意回想,他也想不起來。
“林家主過譽了,晚輩如何當得起林家主如此盛贊?”殷禮忙溫聲回道。
他總覺得林英華在挑撥離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重生前,這位林家主可是被他親手活活分了尸,死前還猙獰著臉將他一陣痛罵,那真是什么難聽的話都有,以至于面對如今這個和藹的林家主時,殷禮便總覺得林家主話中有話。
“誒——這么客氣作甚?”林英華笑呵呵的道,目光緊緊盯著殷禮,“既然舟兒看重你,你可喚我一聲世伯,有何困難不妨傳訊來林家,看在舟兒的面子上,我必為你撐腰,我們舟兒長這么大可是一個合得來的朋友都無,有你在,我這個做舅舅的也可放心了。”
殷禮被林英華哽的不輕,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林英華給了梯子,他總不能不給面子,只得硬著頭皮喚了一聲世伯。
一番寒暄,殷禮隨著溫舟坐在了左側最上首位置。
見林英華繼續與其他人交談,殷禮看了坐在他身側的溫舟一眼。
“看我作甚?”
溫舟皺著眉,心情煩躁。
殷禮的目光實在是存在感太強,溫舟無法忽視,不得不扭頭看著殷禮。
見溫舟滿臉不愉,殷禮一怔,旋即移開目光。
“只是覺得,這樣看著溫師兄,便覺心中安寧。”
“你忘記吃藥了?”溫舟嘴角一抽。
聞言,殷禮不自覺想起試煉之地那日,這人不知因何借著溫公子的身軀復生,對著他說——
——兄弟,你是不是忘記吃藥了?
不過這次再聽,他卻不再生氣。
“溫師兄就當是我忘記吃藥了吧。”
殷禮收回目光,端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飲盡,贊道,“九絕靈酒,名不虛傳。”
“你傷都沒好全,喝什么靈酒?”溫舟瞥了他一眼,話雖然說得不客氣,卻沒去攔他。
殷禮淡淡一笑,“怕什么,反正也沒幾個人真的在乎我的死活。”
溫舟怔住,扭頭看著殷禮的側顏,雖然殷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溫舟就是看得不舒服。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得真難看。”
溫舟不客氣的說著,把自己案上的妖獸肉撕下來一塊兒喂給懷里抱著的小青吃。
“溫師兄,這幾日你總是抱著這只碧焰幻影狐,要不是它只是頭靈獸,我都要以為你是在養兒子了。”殷禮說著又是一杯酒下肚,閉了閉眼,仿佛在享受。
溫舟嘴角一抽,真想一腳踹在殷禮的身上。
忽然,溫舟見殷禮的目光冷下來,他順著殷禮的目光看去,便見一名穿著暗紫色法衣的青年。
乍一看,溫舟還以為見到了《仙道》小說里的溫公子。
不可一世,眼高于頂。
還一身紫衣。
那紫衣青年修為極高,立時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當即看過來,當見到殷禮時,他的表情一冷。
寒光一閃,便見那紫衣青年提劍向殷禮刺過來。
溫舟面色劇變,霍然起身,面若寒霜,“鼠輩敢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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