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舟只感覺渾身劇痛, 仿佛身體被重物碾壓般, 便是當日被殷禮一劍貫穿胸膛,也不及當下他承受的半分痛苦。
忽然一陣強烈的失重感襲來,溫舟的心頓時懸起來。
“溫舟, 醒醒!”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耳熟的聲音。
溫舟睜眼就見水擎蒼站在水面上與他對視,疑惑的看了眼水擎蒼腳下清澈見底的池水, 他蹙眉問道,“水前輩?這是何處?”
“聚靈池。”水擎蒼面無表情,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溫舟眼中露出幾分恍然, 立時想起他昏迷前,身體失控的情況,心中一緊。
“水前輩可知我為何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水擎蒼深深看了溫舟一眼, “有人要奪你身體的控制權, 我替你鎮壓了下去,那人怨氣沖天, 我而今傷勢未愈, 恐壓不住多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該惹的人,竟要奪舍你。”
聞言,溫舟背后浸出一身冷汗, 干巴巴的笑道,“有人要奪舍我?”頓了頓,干澀的道謝, “多謝前輩相助。”
這會兒他完全可以確定溫公子沒有死了。
近來常常涌起的戾氣,定是因溫公子而起。
離火劍的失控也有了解釋,是溫公子不知用了何種辦法,控制離火劍想殺殷禮。
畢竟離火劍真正的主人是原身,而非他。
——那么他為什么可以使用離火劍?且不受排斥?
“溫舟,好好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將此事告知你父親溫羲寧,他或許有辦法幫你驅除欲奪舍你身體的人,我頂多替你壓制一年,一年后,我就壓不住了。”水擎蒼看著溫舟道。
溫舟心情沉重,“多謝前輩提點。”
“嗯,你回去吧。”
溫舟一愣,想問怎么回去,張口還沒把話說出來,就見水擎蒼抬手一揮,他立時倒飛了出去,眼前一閃,下意識的睜開眼,便看見溫羲寧坐在榻邊,滿臉憂色。
見溫舟睜開眼,溫羲寧臉上的擔憂散了許多,摸了摸溫舟的頭,“舟兒,你終于醒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適?”
溫舟搖搖頭,“孩兒無事,讓父親憂心了。”話落,思及要奪回身體控制權的原身,溫舟心就沉入谷底。
水前輩只能替他壓制一年時間,一年后便壓制不住,他得再一年之內解決這個問題。
身體必須要還給溫公子,可身體還給溫公子,他怎么辦?
與溫公子身體丹田合二為一的水前輩又該怎么辦?
“你醒過來就好,”溫羲寧感慨道,“多虧了沈師侄尋來了鎮魂珠,否則你還不知何時能清醒過來。”
溫舟一怔,“我昏睡了多久?”至于鎮魂珠,他沒有追問。
“已有半月。”
聞言,溫舟心中詫異,他感覺從昏迷到清醒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不曾想,他卻是昏睡了半月。
“沈師兄呢?”
“宗門大比已經結束,他昨日已經帶著人回去了。”
溫舟聞言,沉默不語。
“舟兒可是覺得身體不適?”見溫舟沉默寡言,溫羲寧擔憂的問道。
“孩兒只是覺得自己修為不夠精深,方有此劫,并無任何不適,就是有些累。”
溫羲寧便道,“那你好好休息,近日少出門,多休養,為父閑來再陪你,紫陽殿還有許多急務需要為父處理,為父就先走了。”
“父親慢走。”
沒過多久,溫舟已醒的消息便傳揚了出去。
青虹峰,冰碧院。
謝博明火急火燎的沖進去,大聲嚷嚷,“小師弟!小師弟!紫陽峰那邊傳來消息,溫師兄已經醒了。”
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冰碧院沖出來,攥住謝博明的肩膀,神情緊繃,“可是真的?”
“溫師伯已經回了紫陽殿處理事務,若溫師兄未曾醒來,溫師伯怎會離開竹韻堂處理事務?這還能有假?”
殷禮沉吟片刻,沖謝博明笑,“多謝師兄告知于我,我要去求見師尊。”
“你想去探望溫師兄?”謝博明臉上的喜色褪去,皺眉道,“小師弟,我勸你還是算了吧,溫師伯此番將溫師兄昏迷不醒的罪過怪在你頭上,卻是不可能讓你見溫師兄的。”
“我不是要去見溫師兄。”殷禮苦笑,“我也知道,溫師伯已經在紫陽峰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放我進去。”
對此,謝博明也只能同情殷禮。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去見師尊?”
殷禮坦然道,“宗門大比前,我就要離宗歷練的,誰料竟遇上了溫師兄和林師兄去青丘城為林師兄父親賀壽,我就與他們同路了一段時間,又不走運撞見夜清歌殺人奪寶,被夜清歌打傷,而今我傷勢已經痊愈,若非因為溫師兄昏迷不醒,令我無法安心,我早就離宗歷練去了。”
“原來如此,那我先去紫陽峰探望溫師兄了,你且放寬心吧,溫師兄既然醒過來,定是無虞了。”謝博明寬慰道。
待謝博明離去,殷禮直接御劍去了青虹殿求見孫承平。
孫承平并不阻攔殷禮外出歷練,允了他離宗,又寬慰了他幾句,方才放殷禮離去。
殷禮便匆匆離開太虛仙宗,卻不知,殷禮前腳剛離宗,后腳就有人往玄冰峰去報信。
“你果真看見殷禮離宗?”
玄冰殿內,江和致俯視著殿中下跪之人問道。
“小的不敢欺騙真人,小的確實見到殷公子離宗了。”
江和致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手中華光一閃,一柄劍出現在手中,他丟到那人面前,道,“這是一柄下品靈劍,本座就賞你了。”
“多謝真人,多謝真人!”
“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是!謹遵真人法旨!”
……
紫陽峰,竹韻堂。
溫舟清醒的消息傳出去沒多久,竹韻堂就陸陸續續有人前來探望,因都是主峰首座的嫡傳弟子,竹韻堂的侍從并不敢攔,請示過溫舟后,便都放了進來。
應付完這些人,溫舟才得了安穩。
卻聽侍從又來稟報,“公子,青虹峰謝公子過來探望。”
“謝師弟?讓他進來。”溫舟記得,在青虹峰,謝博明與殷禮走得最近。
“是。”侍從領命退出去,不久,謝博明便入了內室。
踏入內室,謝博明便見溫舟躺在榻上,臉色還帶著些許疲憊,不由歉然道,“我是不是擾了師兄清靜?”
“這倒不曾,謝師弟請坐。”
謝博明選了個木凳坐下,慰問了幾句,方道,“師兄你此次昏迷不醒,當真是鬧得太虛仙宗人仰馬翻。”
“我哪次出事,不是鬧得太虛仙宗人仰馬翻?”溫舟笑道。
謝博明一愣,笑起來,“這么說來,確實如此。”
“殷師弟呢?”
聞言,謝博明又是一愣,“怎的師兄不知道嗎?”
“知道什么?”溫舟疑惑的看著謝博明。
謝博明眉頭微蹙,道,“師兄此次昏迷,溫師伯覺得都是小師弟的錯,因而下了禁令,不許小師弟來紫陽峰,這事已經在太虛仙宗傳的沸沸揚揚,小師弟已經成了整個太虛仙宗的笑柄,為此,師尊也曾來找溫師伯談過,不曾想,師尊與溫師伯在紫陽殿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近來都不曾來往。”
“這么嚴重?”溫舟心中一沉,想到溫公子的問題,眉頭深鎖。
有關溫公子的問題,還得請殷禮幫忙,否則一年后便是他的死期。
想來,殷禮是絕不希望溫公子回來的,現如今,他跟殷禮的目標一致——都不希望溫公子回來。
可殷禮被溫羲寧禁止來紫陽峰,他短時間內還要靜養,卻是不能離開竹韻堂,且,就算能離開竹韻堂,紫陽峰與青虹峰現在的關系頗為微妙,也不知孫師叔是否會遷怒他,也不讓他去青虹峰。
“來探望師兄之前,我先去見了小師弟,將師兄已經醒過來的消息告知于他,他這會兒怕是已經離開宗門了。”
真走神的溫舟聽到這話,不由問道,“他怎么在這個時候離宗?太虛仙宗有規矩,修為不足元嬰期,離宗歷練需得主峰首座……”說到這里,溫舟收了聲。
青虹峰首座就是殷禮的師尊,孫承平向來認為危險與機遇并存,如何會不同意殷禮離宗的請求?
正這么想著,耳邊就響起謝博明的聲音,“小師弟說他其實早就有離宗歷練的打算,只不過溫師兄一直沒醒,小師弟無法安心,因而不曾離宗,這會兒師兄已經醒過來,小師弟便也能放心離宗歷練去了。”
“原來如此。”溫舟已經有些心不在焉。
殷禮若就這么離宗歷練,待得他休養好,上哪里去找殷禮?
而今他感覺自己體內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能要他的命,而可能拆掉這個炸/彈的人,卻已經離宗了。
這是天要亡他?
“溫師兄?溫師兄?你在想什么?”
溫舟回過神,忙笑道,“有些累了,謝師弟不如下次再來?”
“既然溫師兄累了,師弟也不打擾了,就先走了,溫師兄好好休養。”
待謝博明離開,溫舟卻有些坐不住,命侍從去取后山的九絕靈蘊泉來給他沐浴。
等沐浴完,一個時辰已經過去。
不過九絕靈蘊泉不愧是上品的天材地寶,以此沐浴,他身上的疲憊盡數洗去。
換了一身常服,溫舟匆匆去了紫陽殿見溫羲寧。
溫羲寧獲知溫舟的來意,眉頭緊皺,“舟兒,你才剛醒過來,還是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離宗歷練之事如何?”
“父親,宗門有規定,元嬰期弟子必須得離宗歷練三年,孩兒身體并無大礙,不用特殊對待。”這會兒殷禮離宗歷練的消息應該還未曾傳到溫羲寧這里來,若不趁此之前說服溫羲寧,這年他都甭想離宗歷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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