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哈哈一笑, 不予爭辯, 疾走幾步,便在一個院子門口停下腳步。
“這里就是我的居所了,瑾瑜兄, 里面請。”
聞言,溫舟抬眸一瞧, 就見院門之上掛著【望舒院】的牌匾,字跡行云流水, 一看便知題字之人于書法一道極為擅長, “這字寫的真好。”
“這是我十歲那年搬到外院獨居時,小師叔特特為我題的字,過去來往的友人大多都看不出好賴, 倒是瑾瑜兄眼力過人。”沈明聽到溫舟發自內心的贊嘆聲, 眉眼里都帶了幾分笑意,顯然對溫舟夸贊這幅字很是滿意。
溫舟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深深看著【望舒院】的牌匾, 嘆道,“沈兄的小師叔也是費心了,這望舒二字,該當是沈兄小師叔對你的期待。”
望舒,迎取光明之意。
這是希望沈明去靈界生活, 不要再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冥界?
沈明仰著頭看著匾額,眼中情緒翻涌,溫舟辨不清沈明眼中的情緒到底何意, 只莫名覺得沈明的心情突然就陰郁了起來。
——他這是說了什么令人忌諱的話?
藍鴻宇上前來,感慨道,“阿明的小師叔已經失蹤多年了。”
得聞此言,溫舟面帶驚訝,旋即告罪,“在下不知這些,言語失當,還請見諒。”
“小事而已,瑾瑜兄也是不知情,不知者不怪。”沈明擺擺手笑道,“好了,進去吧。”
言罷,沈明大步往里走,溫舟也跟藍鴻宇相繼進入院里。
……
轉眼間,殷禮被困天魔宗已經一月有余。
殷禮被抓到天魔宗的消息也早就被傳回了太虛仙宗。
起初太虛仙宗還跟天魔宗交涉,然而白修齊一提拿溫舟交換,太虛仙宗便再也不搭理他。
殷禮當日所言一語中的。
白修齊日日都要前往天魔殿后殿看殷禮,屢屢出言譏諷,若非留著殷禮有用,他恐怕已經一掌將殷禮打死。
而自從上回把白修齊刺激過頭,殷禮便再不出言嘲諷,每每面對白修齊的譏諷,他都充耳不聞。
一次兩次,白修齊只當殷禮裝模作樣,次次如此,白修齊便察覺到殷禮對他的排斥,故每次過來都不再多言。
殷禮早就料到太虛仙宗不會拿溫舟來交換他,因此得知太虛仙宗不再回應的時候,也不覺得失望。
“殷大哥,殷大哥……”
殷禮正盤腿坐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這個聲音,當即睜眼往門口看去。
小小少年伸著腦袋沖著他笑。
“你還敢來?”殷禮淡淡一笑,并不意外看見這少年。
這少年已經一連三日跑到天魔殿后殿找他了,一開始他還不耐煩,不過后來見這少年還挺好玩,便回應了幾句,不曾想倒令這少年對他生了好感,有機會就跑來他這里鬧他。
少年四下張望了一眼,便跑了進來,“殷大哥,我爹要見你。”
“你爹是誰?”殷禮毫不在意的問道。
“我爹?我爹是天魔宗的宗主厲昊焱。”
聞言,殷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旋即笑道,“據我所知,天魔宗修為最強的是魔尊白修齊,你爹這個天魔宗的宗主名不副實啊。”
少年一聽,面上就帶了幾分不愉,“喂,你胡說什么!我爹才是最厲害的!那個白什么的,不過是仗著境界高,根本沒我爹厲害!”
“境界高不就是比你爹厲害么?明明不如還要嘴硬,就沒什意思了吧?”殷禮瞇眼笑道。
“你胡說!你胡說!”少年炸了,叫嚷了兩句,強自冷靜下來,哼了一聲,拽著殷禮往外走,“不跟你廢話了,總之你要跟我去見我爹。”
殷禮也不掙扎,由著少年拽他離開后殿。
不多會兒,殷禮便被少年拽到了天魔殿旁邊的宮殿,沒來得及看宮殿上的匾額,就被少年拽了進去。
宮殿的上首坐著個俊美的男人,想是厲昊焱無疑。
“你就是殷禮?”
殷禮聞言嘴角一抽,“是。”他實在不明白,明明知道他就是殷禮,為何還要明知故問?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果真不愧是太虛仙宗主峰公子。”俊美男人打量了殷禮一眼,贊道。
這一月余的時間,因無事可做,殷禮只能埋頭苦修,終于在五日前突破了,現在修為在金丹后期境界。
“過獎了。”殷禮不冷不熱的道。
雖說這個男人可能是他離開天魔宗的契機,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對其俯首帖耳。
厲昊焱也不在意殷禮的態度,“本座聽說你與溫公子交情匪淺?”
“不知厲宗主是從何處道聽途說?”這卻是否認了。
“哦?你不認?”
殷禮默然不語。
厲昊焱緩緩起身從上首走下來,“本座日前聽聞太虛仙宗溫公子離宗歷練,往極西之地而去,現下已經失去了他的蹤跡……”
“極西之地?”聞言,殷禮面色微變。
——溫舟去極西之地作甚?
極西之地荒無人煙,通常往極西之地而去的人,都是為了極西之地通往冥界的傳送陣。
難道……
見殷禮終于變了臉色,厲昊焱確定了心里的猜想。
“殷禮,本座可以放你離開天魔宗,只要你答應本座一件事。”
殷禮正在思索溫舟去極西之地到底是不是為了去冥界,就聽到厲昊焱的話,當即毫不猶豫的拒絕。
“我不會答應你的!”
厲昊焱臉色微變,“你就不想離開?”頓了頓,他皺眉道,“你莫不是想轉投魔道?”
說來,白修齊雖然將殷禮強行抓來天魔宗,卻從未虧待過殷禮。
殷禮在天魔宗住了一月余,過的比他這個宗主還滋潤。
倒是太虛仙宗,對殷禮不聞不問,這殷禮年紀輕輕,被如此忽視,心里不平衡,想要轉投魔道的可能也不低。
但他卻不希望殷禮繼續留在天魔宗。
白修齊近日來愈發殘暴,連天魔宗的弟子也不放過,死在他手中的弟子不計其數,再任由白修齊如此下去,天魔宗魔道第一的位置就要拱手相讓了。
自他接任天魔宗宗主之位,好容易穩住了天魔宗魔道第一的位置,決不允許任何意外導致天魔宗屈居其他兩大魔門之下,白修齊即便修為極高,但卻是個瘋子,他無比后悔將白修齊吸納進天魔宗,而今卻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殷禮又不是真正的十八歲少年郎,如何看不出厲昊焱的心思?
想利用他引走白修齊,卻還要從他這里騙去一個承諾,簡直是癡心妄想。
把他當傻子忽悠?
殷禮冷笑一聲,將厲昊焱的心思戳破,接著道,“別把我當傻子,你若要放我走,就干脆點,何必惺惺作態,在我面前裝好人?”
“你……”厲昊焱驚怒非常,很快壓下心頭的怒意,他不敢殺了殷禮。
雖說不知道白修齊為何待殷禮那么好,但這段時日下來,他也能感覺到,殷禮很重要,若是殷禮被他殺了,白修齊那瘋子指不定會殺了他泄恨。
急喘了幾口氣,厲昊焱背過身,不想看殷禮那張令他惱怒的臉,“本座放你走,但卻不是直接放你走,我會給你安排好去路,你自己找機會離開。”
殷禮聽明白了,這是不想讓白修齊知道他是被厲昊焱給放走的。
也是,厲昊焱的修為遠不及白修齊,若是私放了他,被白修齊知道,他還能有命在?
殷禮不再回話,轉身回了天魔殿后殿。
厲昊焱也不攔他,等殷禮一走,之前拽著殷禮過來的少年就湊了過來,“爹,你真要放他走啊?”
“不放他走,白修齊就不會走。”厲昊焱當然想把這個太虛仙宗的主峰嫡傳弟子留下來,奈何殷禮的身份不知涉及了什么秘密,竟讓白修齊忌憚如斯,為了天魔宗能安穩下來,只能忍痛將他放走。
厲雪松對殷禮還是有幾分好感的,這幾日接觸下來,他發現殷禮的性格全然不似那些正道的衛道士,對他這個魔道之人并無多少惡感,也從不出口惡言,倒是難得一見的明理之人。
小小少年全然不知殷禮曾是個比他邪惡百倍不止的大魔頭,還當殷禮是個講道理的好人。
厲昊焱當然感覺到兒子對殷禮的好感,但他卻與厲雪松的感官不同。
他覺得殷禮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他接任天魔宗百余年,自問心機城府在靈界數一數二,卻不想他那些心思居然被殷禮一眼看透。
雖說殷禮說話很氣人,但他確實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是個難得的人才。
——可惜不是他們魔道之人。
“以后你見到他,離遠些。”厲昊焱叮囑道。
厲雪松聞言皺眉,“為什么?爹,依我看,這個殷禮跟正道那些衛道士全然不同,對我這個魔道之人也沒有喊打喊殺的,爹不必如此防著他吧?”
“傻小子,你這被他賣了還要給他數錢呢!”厲昊焱被厲雪松一番話說得嘴角抽搐。
——他兒子什么時候被養的這么單純了?
那殷禮比他兒子也就大個兩三歲而已,怎么他兒子就單蠢到這個地步?
殷禮全然不知這父子二人的交談,他才回到天魔殿后殿,就見白修齊端坐在里頭,似是等候已久。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