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殷禮眼中冒出的戾氣, 再結合這番話, 溫舟如何不知道他那話戳到了殷禮的痛處。
若說這世上誰最能體會被溫公子追殺的可怕,那恐怕只有殷禮這個前世被溫公子帶頭追殺了幾百年的苦逼孩子了。
不過,溫舟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仰頭嘆氣,“殷禮, 你不明白,如果我能回去, 哪里還需要害怕區區一個溫公子?”溫公子是誰?那只是他筆下塑造的人物之一而已, 能穿回去,他能分分鐘讓溫公子明白,什么叫死得很有節奏感。
區區一個溫公子?
殷禮險些笑出聲, 他實在不懂面前這人哪里來的底氣說出這種話。
他差點以為溫舟吃錯藥了。
——簡直是迷之自信啊。
“我不知道你是哪兒來的自信能逃得過溫公子的追殺, 你知不知道溫公子這個身份代表什么?”
殷禮想勸,但卻被溫舟迷之自信的一番話懟得不知從哪勸起。
這人一副全然沒把溫公子放在眼中的模樣, 他還能說什么話來勸?
溫舟沒有解釋, 也無法解釋。
他總不能告訴殷禮,這個世界是虛構的,是根本不存在的。
這樣說殷禮恐怕不但不會相信,還會以為他腦子進水了。
“總之,我只要回家就好。”只要回家, 這里的一切都跟他再不想干。
他覺得,如果能再回去,他恐怕再也提不起寫小說的心思了。
穿到自己寫的小說里什么的, 誰還敢寫?
“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殷禮冷笑,到時候他就會明白,把身體還給溫公子是多么愚蠢的決定。
溫舟看殷禮的表情就知道殷禮不能理解,但他并不多嘴。
“幫我護法,我要破開封印。”否則他根本沒辦法御劍離開這里。
殷禮點點頭不搭腔,心里還在惱溫舟的天真想法。
對于殷禮生氣這件事,溫舟能理解,但他不會改變主意。
走下祭壇,找了個大些的石塊上盤膝坐下,溫舟開始沖擊封印。
時間慢慢流逝,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溫舟才沖破白修齊在他身上下的封印,同時也跟丹田里的水擎蒼取得了聯系。
水擎蒼在丹田被封印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異常,但他這個時候已經做不了什么,這會兒跟溫舟取得了聯系,自然打破砂鍋問到底,得知白修齊干的事情后,他就沉默了下去。
溫舟不知道水擎蒼對白修齊的所作所為是什么看法,他也沒問,在水擎蒼不說話之后,他就睜開眼站了起來。
招來離火仙劍,抱起小青,溫舟御劍往鎮魂城的方向而去,“殷師弟,走吧,看看阿珠得救了沒有,不論怎么說,阿珠都是因我而被牽連,總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對于溫舟的想法,殷禮雖然不茍同,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畢竟兩人現在已經達成同盟,互相擠兌也沒必要。
兩人御劍同行,半道上,溫舟想起了杜澤寧,道,“對了,杜澤寧人呢?你還是把他放走了?”
“不知道,我走的時候,藍少主他們還在那里,應該落到他們手上了吧。”提起杜澤寧,殷禮的語氣里不帶一絲波瀾,可見是徹底對其失望了。
溫舟挑眉,“你不是說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能坐視不理嗎?這會兒怎么不管了?”
“……”殷禮默然看著溫舟帶著揶揄的神情,心情復雜。
——不要再解釋了,我太了解你了,長垣,如果僅僅是因為愧疚,你不會為了這份愧疚,而選擇站在溫舟那邊,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的情分,如果僅僅是因為你對他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愧疚,就能超過我們這十幾年的情分,那我算什么?
——你明知我愛慕你,卻從不肯給我機會,就連我為你死在戒律堂,你也拿是我錯了自我安慰,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看著我去死!殷禮啊殷禮,你對我這般絕情,就為了一個溫舟,值得嗎?!
——殷禮,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能否認你對溫舟沒有半分私心雜念?
杜澤寧歇斯底里的質問言猶在耳,他不禁捫心自問,他到底抱著何種心思接近溫舟的。
真的只是因為誤傷了他而愧疚?
見殷禮沉默不語,溫舟猶疑了一瞬,道,“若是為難,就不必回答了。”
“溫舟,你說人為什么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有那么大的變化?”殷禮稍稍回過神,扼制自己去琢磨對溫舟的心思,利落的轉移話題。
溫舟聽了,只以為剛才殷禮的沉默是在想杜澤寧的變化,倒并未聯系到自己的身上。
他想了想道,“你是說杜澤寧的嗎?若是他的話,用四個字概括最為恰當。”
“哪四個字?”殷禮很配合的問道。
“因愛生恨。”
殷禮沉默。
——因愛生恨?確實是因愛生恨,再恰當不過了。
“如果僅僅是愛而不得,杜澤寧不會那么瘋狂,他愛你至深,但你卻對他卻沒有相同的感覺,甚至當初我跟他的沖突,你變相的站在了我這邊,他恐怕以為你是為了我而放棄了他。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一旦轉化為恨意,那是無法控制的。”
殷禮聽到這里笑起來,“聽起來你很有心得啊。”
溫舟白了殷禮一眼,“心得說不上,只是旁觀者清罷了。”
“旁觀者清?這就不是旁觀者清可以解釋得過去的吧?”殷禮嗤笑。
溫舟呵了一聲,“我哪里說錯了嗎?”
“沒有,”殷禮哼笑,“好歹我們已經結盟,盟友之間不該有隱瞞吧?你是不是該把你的來歷交代清楚?”
被問到自己的來歷,溫舟也并不詫異,他早就料到殷禮遲早會問起這個。
想了想,溫舟有些猶豫,他到底要不要騙人呢?
人一旦撒了謊,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這個謊,而且撒謊的感覺并不好受。
“怎么?你對我的事情很了解,我對你卻一點都不了解,我這個要求難道很過分嗎?”之前問起這個話題,被溫舟無聲無息的岔開了話題,這下總沒有理由不說了吧?
溫舟眉頭緊鎖,猶豫不決。
他作者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可殷禮卻非要一個答案,除了說謊,好像就沒有選擇了。
可是,他不想騙殷禮啊!
溫舟仰頭一嘆,避重就輕的道,“在我原來的世界,修仙學道,妖精鬼怪,這些都是神話傳說中才存在的東西,相對于這個世界而言,我原來生活的地方,簡直是個安逸的樂園。至少,不會有人肆意的殺人。”
“聽起來像是凡界?”殷禮眉頭微蹙。
凡界,又稱人世間。
凡界中人可以修煉飛升靈界,但靈界與靈界等高位面修士卻不得踏入人世間,否則會引起人世間力量失衡。
溫舟之前說不怕被溫公子追殺,難道是因為他是人世間的凡人,而溫公子是靈界修士,不能踏入人世間,所以才不怕被溫公子追殺?
這樣解釋似乎說得過去,但想起當時溫舟那漫不經心的語氣,他根本說服不了自己溫舟的真實身份只是個人世間的凡夫俗子啊!
而且,這個人還能在溫羲寧的眼皮子底下偽裝成原來的溫公子這么久都不被發現,這是個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可若說溫舟撒謊,他剛才那個懷念的語氣也不像是撒謊。
想來想去,殷禮不禁被自己給搞迷糊了。
是他想太多了,還是溫舟故意在混淆視聽啊?
“凡界?”溫舟微微一怔,表情微妙的道,“這么說倒也沒錯。”
確實算是凡界,但卻不是普通的凡界。
殷禮表情莫名的看了溫舟一會兒,內心還是存疑,沒有再說什么。
——根本問不出什么來!
一路無話,入夜時分,二人才降落在沈府大門口。
沈府的門房瞧見二人立時認了出來,當即兵分兩路,一人沖進府內報信,一人上前迎接。
兩人被沈府門房迎入大堂不久,藍鴻宇便與沈明結伴而來。
看見溫舟,二人均是面帶喜色,“瑾瑜,你沒事我們可就放心了。”
“藍兄,沈兄,讓你們擔心了,”雙方見了禮,溫舟才道,“不知阿珠可救回來了?我這一路想到阿珠就內疚不已,若阿珠因我之故出了事,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們了。”
藍鴻宇與沈明均是一怔,對視了一眼,藍鴻宇笑道,“阿珠已經救回來了,現下不在府中,此時也不能怪你,誰能料到杜澤寧那小人會把主意打到阿珠的頭上呢?”
“對了,說到杜澤寧,抓到他沒有?”杜澤寧的修為大漲,也不知道藍鴻宇二人的修為能不能將人制住。
沈明冷笑道,“他?他現在已經被鬼差押往酆都受審,逃不了被打入九幽的下場。”
“打入九幽?”溫舟面露驚訝之色。
九幽地獄那可是冥界最可怕的地方,沒有之一,沈珠在冥界的地位這么高?
想到白修齊被鬼帝帶走時,鬼帝說的話,溫舟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是因為鬼帝對沈珠的青睞,那倒是說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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