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有孕了!
徐貴妃臥在床榻上, 兩年多來,第二次被這嬰兒炮彈炸得頭暈眼花, 只不過,比起前次媚蘭的消息, 麗妃這個,更令她措手不及,甚至一時感到無所適從。
為何,事情總不能按照自己計劃好的軌跡走呢?
為何,總要有這種防不勝防的意外?
難道這就是命?貴妃用手指揉住了額角,不禁有些喪氣。可是,她弓著身子面墻側躺過去, 慢慢伸直自己的胳臂手掌, 指尖離那墻壁,只一寸!心底漸漸涌起不服的苦澀,自己苦心策劃運作,兄長在外為國賣命, 難道, 就要放棄在這一團還不知男女,甚至生死都未卜的肉上么?貴妃忽得猛把手一伸,觸到了那墻壁,眼角擦過一瞬狠厲,“姆姆!”
宋姑姑一直在外候著,聞聲趕緊入內。
“即刻找小魚來見我。”
子鈺來到春蕪宮時,貴妃已收拾齊整, 端坐等她。
因叫的急,也不知何事,子鈺頗以為出了甚急事,此時見貴妃端坐椅上,容色平靜,自己先暗舒了口氣。
兩下里見過禮,看了坐,貴妃開門見山,“麗妃有孕了。”語氣平緩,仿討論今日天氣一般。
子鈺一楞,頗覺有些意外,這皇宮已多年未有孕信,這一下有了,還是身居高位的麗妃,當真有些突然,忽又想到媚蘭,心口頓時一陣絞痛。
“你怎么看?”貴妃忽然問道。
子鈺忙回過神,“哦,”略想了想,“奴婢覺得,這也并非全是壞事。”見她還是木著臉,越發(fā)小心得斟酌道,“皇后那邊,所靠不過是太子,現(xiàn)下麗妃娘娘有孕,定更減了皇上對丁家那邊的心,這對娘娘您和大將軍,不能不說是一個機會啊。”
貴妃沉默了一陣,“你是說,本宮可坐山觀虎斗?”
子鈺輕點點頭,遲疑道,“皇后娘娘,怕是不愿這孩子出生的吧?”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子鈺正有些忐忑,唯恐自己說得多了,卻聽貴妃輕笑道,“你能想到這些,也實不容易。只是,你有沒有想過,皇后她一家,已被輝王和上次李霽之事鬧得焦頭爛額,在這種情形下,換做是你,還愿意在此時再樹敵人么?”
子鈺一愣,她是從皇后與麗妃有孕這事的根本矛盾出發(fā),做的分析,可一聽貴妃此言,又深覺有理,正怔忡間,聽貴妃又繼續(xù)道,“且不說,這麗妃的胎兒究竟是男是女,本身能否自然出生,而她已然是皇后,兒子又封做了太子,她為何要拿已到手的許多籌碼,下手去博那么多的未知呢?”
“可,”子鈺喃喃道,“她肯定是不希望麗妃有孕的吧!”
“呵,”貴妃低頭輕笑,“這世事,哪能由著希望來行進?再不希望,很多時,也只得接受。”
子鈺眸光一閃,“那娘娘您呢,您希望這孩子出生么?”
貴妃贊許得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輕輕道,“我希望它死。”
子鈺打了個寒顫,望著她黑沉沉的眼睛,那嘴角,甚至還勾著笑意,象淬過了毒汁。子鈺不知,一個人,怎可以用笑容,那么輕松的表達自己的惡意,仿佛說的不過是一句普通的笑話,被風吹過就散。
子鈺搖搖頭,“我不懂。”
貴妃繼續(xù)保持高貴得體的淺笑,“你不必懂,你只回去問你那王爺,愿不愿意幫我!”
見她神色還有些迷惘,說道,“有一件事你說對了,無論皇后怎樣遮掩,在世人眼中,她,確是最不希望這孩子出生的人!”
子鈺回府的路上,一路沉思。她本以為,貴妃與徐家,不過是想借北方戰(zhàn)事的機會,多攬些權勢,現(xiàn)下看來,貴妃的心思,絕不僅止于此,想到這,不禁有些憂心忡忡,如果是這樣,王爺與她結盟,豈不是要很擔風險?還有,子鈺有些糊涂,貴妃她,自己并無子嗣啊!
回到府中,因時辰還早,只能等青廷晚間回來再說,想了想,還是把小順叫來,讓他去跟周成說好,今日有要事,請王爺務必前來。
走了這一遭,也有些累了,剛要歇下,卻見杜蘭噘著嘴進屋,一臉的不高興。
“春喜呢?”子鈺不經意一問。
杜蘭頓了一下,“不知道。”
子鈺奇怪,以往她倆好的孟焦不離,再看她神色,忽覺察到,似一連兩三日,都未見她二人一道,起初只以為二人正巧各有差事錯開,現(xiàn)下看,并非這般簡單。
當下微沉了臉,“你兩個都是我貼身的,哪有你不知道她在何處的道理?去把她找來!”
杜蘭似想說什么,但又忍住了,不情愿應了一聲,自出去了。
青廷很晚才回,子鈺見他一身酒氣,步子都有些歪,忙吩咐馬嬤嬤杜蘭準備醒酒湯和熱水,服侍了他洗漱沐浴,見他猶自還有些昏昏的,不免氣惱,“王爺也不注意自己個的身子,都三日了,接連著醉醺醺,第二日還得早起!”
青廷笑把她拉過,“你心疼啦?”
子鈺頭一歪,“誰稀罕!”
青廷盯著她,眼神有些迷離,忽笑道,“今日在青煜府中,他一個侍妾,長得還真有些象你。”
子鈺回過頭,也定定地看向他,小下巴一抬,“怎么,妾身長的很大眾么?”
青廷一笑,捏住她下巴,“小狐貍。”
恰這時春喜外間低喚,“醒酒湯好了。”子鈺忙起身出去端,剛要進屋,忽覺春喜神色有些怪,便問,“怎么是你送,杜蘭呢?”
春喜果訥訥的,“她,她剛熱醋時燙到了手指。”
子鈺知她二人情形不對,但此時也不得問,遂橫了她一眼,“好好照顧她。”說罷便進屋。
趁著他喝湯,子鈺把今日貴妃的話都說了,不料青廷聽后,竟頓住了湯碗,一時看不清情緒。
子鈺還是頭次看他這般,以往,每回說了與貴妃的來往,他都是靜靜的聽,偶爾問一兩句,雖靜,但都是胸有沉著,而這次,子鈺看他的神色,輕皺起了眉,眼神和臉色,也暗了下來。
青廷放下碗,坐到炕上,“你且把今日你二人對話,原原本本都說來。”
子鈺便上前把下午二人的話復述了一遍。她本來記性就好,加之對貴妃頗熟,因此不僅談話內容,連著對方聲調、語氣,都學了個十足。
青廷聽罷,沉默了一會,問道,“麗妃有孕,這消息可準?”
子鈺一楞,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前提,想了想,暗道一聲慚愧,老實回道,“妾身疏忽了,并未問娘娘如何得知的信息。”頓了一下,遲疑說道,“不過,以往我仿佛聽她與宋姑姑說過,太醫(yī)院里,是安排了耳目的。”
青廷皺眉,“以后與孤回話,莫要再有仿佛這樣的字眼。”
子鈺低下頭,“是。”
抬起頭,見他仍是皺緊了眉,子鈺有些奇怪,不知他究竟為何苦惱,端來一盅茶水,輕輕問道,“王爺,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青廷接過茶,“唔”了一聲。
子鈺跪坐在炕前榻子上,仰起頭,輕聲問道,“貴妃,是不是想做皇后啊?”
青廷一頓,看向她,“你認為呢?”
子鈺受了他鼓勵,繼續(xù)道,“我覺得是,”頓了一下,“王爺,您要幫她么?”
青廷眼眸深沉,反問她,“你覺得,我該不該幫呢?”
子鈺迷惘,她從未想過這么深遠,以往,往來與貴妃與王府之間,一是由于青廷的指令,二來也逐漸從中體會到樂趣,她一直以為,他二人之間不過是為了幫襯彼此,獲得更大的朝權。可今日看來,貴妃之意,不僅于此,那么,青廷呢?
當下抓住青廷的手,“王爺,您也不能緊著幫她吧?這,這可是大事啊!而且,”說著有些遲疑,咬咬牙,還是說了,“而且即便您幫了她,做成了,于您,也未必是好事啊。”
“哦?”青廷看著她,眼仁更加幽深黝黑。
子鈺咬住嘴唇,“飛鳥盡,良弓藏,不是么?”
“呵,”青廷撫上她頭發(fā),笑了,“你怕么?”
子鈺臉色發(fā)白,搖搖頭,把頭埋到他膝上,“子鈺不怕,只要與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
青廷撫著她頭發(fā)的手頓了一下,一個使力,將她抱入自己懷中,子鈺還未回過神,下一秒,已被他重重壓到炕上。
或借著幾分酒意,青廷今日,頗有些粗暴,子鈺有些不能習慣,但覺被他吮吻過的地方,都帶著火燒般的痛意。“王爺,”子鈺掙著伸出手,想止住他,青廷抬起頭,子鈺見他清俊寒涼的臉上,布滿了□□,和,某種未知的狠絕,子鈺一時有些心慌,這不是她熟悉的青廷。
忽覺一陣急遽的痛熱,眼中流出淚來,急促的喘息中,腦中閃過一絲靈光,他決定了要幫貴妃,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子鈺忽然全身顫抖起來,他,究竟要做什么?
青廷的動作越發(fā)粗暴有力,子鈺顫抖著,雙手不自覺卡入了他的肩膀,他究竟,要把自己,帶到怎樣的混亂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