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銘嚇得立刻跪倒在地,咬牙道:“二奶奶是和人合葬的,合葬人的名字叫高重,小的打聽了一下,他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高家人,是二奶奶前頭的那一位?!?br/>
九道天雷齊唰唰的打在謝二爺?shù)纳砩?,他踉蹌幾步,一把揪住丁銘的衣襟,手指攥得太緊,以至于都顫抖起來。
“你說,你說什么?”
“二爺,二奶奶和她前頭的那一位,合葬在一起了?!?br/>
謝二爺回手就將書桌上的筆筒抄起來,一下子砸在地上,青玉做的筆筒頓時(shí)四分五裂。
“……賤貨??!”
丁銘不敢多言,只跪在地上,盯著面前的幾塊青磚,心里想著下面的話,要不要再說下去。
“來人,來人!”
謝二爺憤聲高喊,“我要把那個(gè)賤貨挖出來……我就是死,都不會讓她和那個(gè)男人葬在一起的。來人,給我抄家伙!”
丁銘嚇得魂散,趕忙往前爬了幾步,死死的抱住了主子的腿。
“二爺,二爺,使不得,使不得啊。二奶奶剛下葬完,三小姐就往回趕了,她,她……”
“那個(gè)小畜生怎么了?”
“她帶著人往順天府尹去了,說是要告二爺逼死發(fā)妻呢!”
“什么?”謝二爺身子晃了幾晃,又昏厥了過去,
“二爺!”
丁銘忙把人抱住了,手死命的掐著人中,謝二爺幽幽轉(zhuǎn)醒,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就聽外頭謝管家哇哇大叫。
“二爺,二爺,大事不好了,順天府來拿人了!”
“畜生,畜生……她……竟然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我,我殺了她!我要?dú)⒘怂 ?br/>
……
嘴里喊著“殺了她”的謝二爺,一到順天府的衙門里,立刻就軟成了一條蟲。
明鏡高懸的牌匾下,端坐著府尹大人唐進(jìn);下首處,跪著一身孝服的謝玉淵。
一看女兒,謝二爺又從一條蟲,變回了一匹狼。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那謝玉淵不知道早被他千刀萬剮了多少回。
緊跟而來的謝太太在邵姨娘的攙扶下,剛要沖到謝玉淵面前甩她一個(gè)大嘴巴子,一旁站立的謝三爺箭步攔在了面前。
謝太太見是庶子,恨得咬牙切齒,啐罵道:“我說這天底下怎么會有女兒告父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原來是你個(gè)孽畜在一旁攛掇的,我呸!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打死你個(gè)王八蛋!”
“住手!”
唐進(jìn)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打打殺殺,你們一個(gè)個(gè)當(dāng)我這個(gè)順天府尹是死的!”
謝太太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官老爺叫勁,只拿眼神狠狠的剜了謝奕為一眼。
唐進(jìn)唬住了人,低頭看了眼下跪的女子,厲聲道:“謝玉淵,你要告的人可是他--你的父親謝奕達(dá)?”
謝玉淵此刻的表情平靜極了。
她端端正正的看了謝奕達(dá)一眼,點(diǎn)頭道:“回官爺,正是。”
唐進(jìn)頓時(shí)一個(gè)頭兩個(gè)大,“謝玉淵,你告你父親什么?”
“我告他逼死發(fā)妻,殘害百姓。”
話,一字一句從謝玉淵嘴里說出來,卻像鑼鼓一樣敲在謝二爺?shù)哪X袋上,敲得他頭痛欲裂。
“你,你說我逼死你娘;是你娘想殺死我,她拿剪刀捅我?!?br/>
謝玉淵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瞟著謝二爺,謝二爺臉上的憤怒凝固下來。
父女二人冷冷對視著,仿佛對面的人不是至親骨肉,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半晌,謝玉淵才收回視線,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娘的遺書?!?br/>
“呈上來!”
差役把紙呈上去,唐進(jìn)展開,眼神驟然一縮,看向謝奕達(dá)的眼神鋒利起來。
我的個(gè)娘哎,還是血書,上面寫著一行字:“謝奕達(dá),你逼我至死,我咒你滿門不得好死!”
“至于他殘害百姓,殘害的是孫家莊孫老爹一家六口人,還有我的爹,我是人證,我的丫鬟李青兒也是人證,孫家莊所有的人,都是人證!”
謝玉淵緩緩深吸了口氣:“求青天大老爺為民女作主。”
唐進(jìn)沉著臉,令人把血書往謝奕達(dá)面前一呈:“謝奕達(dá),你有什么話要說!”
“誣陷,這統(tǒng)統(tǒng)都是誣陷,我沒有逼死高氏,也沒有殺人,這一切都是這個(gè)畜生捏造的。高氏是自殺,她是上吊自殺!”
謝玉淵猛的從地上站起來,一步一步逼向謝奕達(dá):“我娘與你商量我的婚事,請你入了青草堂。丫鬟把我娘衣服弄臟了,她去換衣服,你就起了色心。”
“我……”
“你強(qiáng)迫她,她不服,拿剪刀戳傷你。”
“她是我發(fā)妻,服侍男人睡覺天經(jīng)地義,哪來什么強(qiáng)迫?”謝二爺也顧不上臉面了,怒氣沖天的瞪著自己的親生女兒。
“就是,自己的男人不侍候,她想侍候什么人?外面的野男人?”謝太太的聲音又尖又利,聽得人耳膜咚咚作響。
謝玉淵卻突然“哈哈”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回蕩在大堂上,凄厲極了。
“沒錯(cuò),我娘和我爹拜過大堂,喝過媒人酒,是正經(jīng)的夫妻。她就是不想侍候謝二爺這個(gè)野男人,才寧肯一條繩子把自己吊死!”
謝二爺一聽自己才是那個(gè)“野男人”,氣得身子搖搖欲墜。
謝玉淵走到他面前,死死的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是野男人,我娘又怎么會從高家出殯?又怎么最后會和我爹合葬?”
謝奕達(dá)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謝玉淵。
原來,原來,這畜生繞了這么大的一個(gè)彎子,為的就是現(xiàn)在這一刻!
謝二爺?shù)难劾?,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仿佛看到已經(jīng)做了鬼的高氏,拿著明晃晃剪刀,朝他胸口狠狠戳下來。
一下,又一下!
……
而此刻的御書房里,李公公打著秋千進(jìn)來,走到皇帝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
寶乾帝渾濁的眼睛瞇了瞇,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李錦夜仿佛沒看到似的,自顧自道:“父皇,這謝家小姐可當(dāng)真是個(gè)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兒臣活這么大,沒見過做事這么狠絕的,半點(diǎn)退路都不留給自己,我和長衫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