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念是個謹慎的人,他跟在季雨霖身邊許久,聽到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莫過于‘前線戰事瞬息萬變,還當謹慎而為’!
耳熟目睹之下,黃念領兵行軍也是十分謹慎,他寧可稍微方面一些速度,也要保證軍隊的整體安全。
盡管得知克孜勒地區目前恐怕只有不足萬人的守軍,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敢放松了警惕。跟他們對上的國家可是俄國,作為一個老牌強國,曾經把中國欺壓的那么慘,國防軍的諸位將領之中,少有人敢面對這個國家的軍事機器時,露出半點驕蠻。
謹慎的派出他們唯一的兩個騎兵連外撒出去在四周環視偵查,以防俄軍偷襲。95師已經抵達克孜勒外四十里處,黃念下令暫且休整半個小時,全當補給燃油跟騾馬的草料之后,整個行軍隊伍停了下來。
半個小時之后,隊伍重新動了起來,向著克孜勒方向殺去。這一路的都是相對平坦的盆地,也多虧如此,否則95師便是一路急行軍,也不見得四五天內就能走完這數百里的行程。
下午2點左右,國防軍95師先頭部隊已經抵達距離克孜勒只有二十多里的地方了,而拖后部分僅在5里內。
普拉托夫在的指揮所里來回踱步,充滿了焦急和等待。克孜勒小鎮依河而建,作為前清時期管理唐努烏梁海十幾萬平方公里國土的管理中樞所在。克孜勒規模在整個外蒙古內也算不小了,盡管它的規模尚且不足關內的一些繁華鄉鎮,在唐努烏梁海它就是最大的城市。
普拉托夫的指揮所原本在河南岸,聽說中國人殺來之后,他在兩天前就把指揮所搬到了河北岸去,一道河雖然不能讓他安心多少,但戰時一道河就可能多出一處陣地。
“將軍閣下,中國人的先頭部隊已進抵不到10哩(英里)的地方了。”
一個俄軍軍官從外面為普拉托夫帶來了一個令他心驚膽顫的消息,自從東南防線被95師攻陷之后,克孜勒便派出了哥薩克騎兵小隊,外撒出去搜索95師,所以當95師距離克孜勒已經不遠時,俄軍立刻便發現了他們。
“這么快,他們距離克孜勒還有多遠?”普拉托夫忙抓住那人詢問道,“對方有多少人?還有那些步兵戰車?他們到底有幾分實力?”
“報告將軍,我們的哥薩克騎兵隊在接近他們的時候遭遇了他們的騎兵隊,雙方短暫交火,因為擔心敵軍大部可能已經發現了他們,所以他們根本沒敢靠近中國人的大部隊...所以...所以....”
“廢物,全都是廢物!”
普拉托夫聞聲大怒,“那些哥薩克人不是不畏懼死亡嗎?通知蘭諾伊夫,讓他們出去,給我查清楚中國人的規模,如果他們沒有防備,趁機沖擊中國人的編制!”
“是!”
因為是陰天,盡管時間才剛過了下午四點,但天空已是陰沉沉的一片。黃念剛剛召開隨軍的幾個測繪學院的學生兵,他們在騎兵隊的護衛下往外面行了一陣,回來給他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從高空測量的氣壓跟風速來看,已經降臨伊爾庫茨克等更北方地區的大風雪,恐怕很快將越過薩彥嶺,把整個唐努烏梁海盆地覆蓋在內了。
這個時間測繪學堂的那些學生兵們也說不準,畢竟他們缺少儀器而且也沒那個經驗。只能硬著頭皮給了他一個答案,大風雪也許就在明天、也許在三到五天內來臨。
盡管克孜勒在望,不過大風雪將來臨的消息讓黃念心中委實一陣不安。
伊爾庫茨克那邊,盡管東路軍也算準備充足,然而當大風雪真的到來的時候,短短兩天時間里東路軍的非戰斗減員便高達兩千多人。95師這邊的準備可就沒有東路軍那邊足了,盡管一直不停的有兩艘飛艇為他們補給物資,但一來一回的少說也要七八天,真要耽擱到大風雪來了之后,可就麻煩了。
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有情況!
黃念趕忙拿出望遠鏡,向遠處望去。
“視野里什么也看不見,應該在四五里外!”黃念熟練的分辨出了槍響處距離他們這里還有段距離之后,剛命令停軍戒備不久,槍聲反而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不斷向著他們這里移動了過來。
“聲音?”旁邊參謀豎起了耳朵聽了一陣,“師座,我怎么沒有聽到?”
“不你再仔細聽聽,聲音很小!”
“啊,我聽到了”參謀靜下心,終于聽到了聲音。這是什么聲音?
“敵襲...有騎兵!”
很快,一騎出現在了95師的視野中。
“快準備,是俄國鬼子的哥薩克騎兵,有上千人呢!”
“好狡猾!”黃念抽吸了一口冷氣,趕忙下令步兵向戰車旅附近集中,以戰車為躲避工事,向偷襲的俄國騎兵還擊。
還好他生性謹慎,否則若是別人沒提前通知部隊停下來,這一下他們真有可能給俄國人的騎兵沖一個措手不及。到時候不但會損兵折將,就連原本打出來的士氣也可能丟掉了。
“把那騎兵帶來見我!”他命令道,很快那個負了傷趕來通知的騎兵被帶到了他面前。
“師座!”那騎兵要敬禮,黃念擺了擺手,“免了...免了,什么情況?”
“師座,咱們弟兄是騎兵偵查連第三排七班的人。我們剛剛從隱蔽地摸到了距離克孜勒只有十余里的地方,剛想再靠近點看一看他們的陣地情況好回來匯報,結果就發現了一隊隊的俄國騎兵沖了出來。從人數上看,少說也有千把人,只多不少。班長立刻叫我回來通知,他們一邊發信號彈集中前面的弟兄,一邊還擊牽制俄國人的騎兵沖擊。剛剛的槍聲是弟兄們正在跟俄國鬼子交火呢!”
“好好好!”黃念連道三個好字,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們了,給大隊爭取到了時間!”
俄國人的騎兵從哪里殺出來的他已經無暇顧及了,現在,擊潰了俄國人的來襲騎兵,然后全力進攻克孜勒才是他唯一惦記的事情。
“豺狼...準備機槍子彈...”
“虎王...調整設計角度...”
“各排以附近戰車為單位靠攏,機槍組架設陣地...”
“四團跟我來,迅速搭建機槍陣地,保護炮兵各營!”
95師停下之后,臨時陣地上頓時傳出了一句句軍官喊話的聲音。
“該死的斯拉夫人,他這是讓我們去送死!”
蘭諾伊夫騎在戰馬上,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的中國人臨時陣地看去。結果卻發現他們那里慌而不亂,赫然開始準備起來。
沒錯,此人正是曾經遠東集團軍哥薩克騎兵師的師長蘭諾伊夫。
那一天當他從好友弗拉基米爾那里得知老上級庫洛帕特金上將已經到了克孜勒之后,他只在洽吉拉爾稍作停留,便率領兩千左右的哥薩克騎兵殘部向克孜勒趕來。
誰料到他來了克孜勒之后,才發現庫洛帕特金上將已經被普拉托夫軟禁。就連他本人也被發現并收繳了哥薩克騎兵的指揮權,同樣被軟禁了幾天。
前兩天發現中國人打來了,普拉托夫慌張了。奈何他手下的哥薩克騎兵不服管教,普拉托夫無奈只能把他重新放了出來指揮,沒想到那個該死的斯拉夫人,今天竟然給他下了一個命令。讓他率領所部騎兵,襲擊95師!
蘭諾伊夫滿心的怨恨,但也發了狠。他知道自己無法讓普拉托夫更改命令,那么就只能拼命了。
甭管對面的中國人是否已經有了戒備,但他們到底不如之前跟他交手的那些人,可能是提前許久就已經設下了埋伏。
這樣也好,任他們如何有了戒備,也叫他們知道,哥薩克騎兵的厲害。
是的,他要用一戰,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
萬馬奔騰,勢若奔雷,朝著國防軍撲過來了。國防軍這邊的炮兵迅速朝著沖刺的俄軍方向發射了炮彈,進行火力阻截。機槍手干脆就依靠著戰車搭起了架子、有些甚至直接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槍口對準了俄國騎兵沖來的方向。至于士兵們也都默默的給武器撞上了刺刀,一邊檢查身上的手榴彈跟子彈,一邊目測遠方校準射程。
國防軍雖然只是一支比較年輕的軍隊,但是到底接受過充足的訓練。訓練中也包涵一些應付危機局面的措施,因此慌亂歸慌亂,但每個士兵都清楚,如果做不好就地防御,在騎兵的沖擊下,損失是在所難免的。
黃念臨危不亂,連連發布命令,指揮部隊就地組織防御。國防軍實力本就在俄國哥薩克騎兵之上,還有戰車旅這一陸戰利器,他們這偷襲也就占了速度的優勢。在戰車旅的保護下,俄國人的哥薩克騎兵很難撼動95師。
國防軍的炮彈已接二連三地打了過去,轟轟的爆炸聲響個不停,起初還都是些迫擊炮聲,隨著炮兵那邊準備好,十門75mm野戰炮怒吼起來,這種經過德國跟中國幾年改良的火炮已經擁有了不下法國小姐的威力,頓時打得俄軍哥薩克騎兵人仰馬翻,甚至驚了不少戰馬。
“小心,我們就要沖到了”看著如此猛烈的炮火,蘭諾伊夫不甘的怒吼一聲。他沒想到中國人那么快就反應了過來,已經從騾馬上移開了一批火炮,更沒想到日俄戰爭中俄軍率先發明卻沒看上眼的雷擊炮,竟然被中國現在大規模的裝備了陸軍。一門門的迫擊炮殺傷力就算是再有限他好歹也是一門火炮,一炮下來總要有些死傷的。
在炮彈地呼嘯聲中,俄國哥薩克騎兵距離中國人的距離只有不足一哩了,各隊軍官命令的沖鋒命令還沒下達,身經百戰的哥薩克騎兵們便一個個把身子壓低,頭緊緊地貼著馬,大吼著‘烏拉’發起了沖鋒。
不足兩千米的距離,這對于哥薩克騎兵們而言,也就是一瞬間的路程。
“開火!”
“啪啪啪啪啪~~~”
“噠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一三式步槍跟哈奇開斯機槍的聲音響起來,尤其是豺狼步兵戰車上架設的兩挺哈奇開斯機槍像一把死神鐮刀,不斷的收割著俄國哥薩克騎兵的性命。
哥薩克的沖擊部隊不時有人中彈落馬,眼看著自己的兄弟倒在路上,哥薩克騎兵們也殺紅了眼睛。作為世界最著名的騎兵隊伍,俄羅斯帝國的鋒利戰刀,他們也有著自己的驕傲跟信仰。然而這種信仰隨著機槍的出現跟各種各樣的新戰術的從出不窮,哥薩克騎兵的沒落已經勢不可擋了。
在歐洲的東線戰場上,他們輸給了德國人,甚至無法撼動奧匈帝國跟保加利亞、土耳其人的機槍陣地。在遠東,他們又被自己瞧不起甚至祖輩曾經在幾十年前侵略過的國家擊敗。這種恥辱,宛若燙紅的烙鐵一樣,刺痛了他們的心。
盡管他們只有不足兩千人,盡管他們的對面有著中國上萬的軍隊。但是他們無所畏懼,哪怕前面是死亡,他們也不準備再逃避了。哥薩克是勇士,只有戰死的哥薩克騎兵,沒有令整個部族蒙羞的懦夫。
騎兵們越來越近了,一挺挺機槍依然還在傾瀉火力。國防軍的士兵們仍躲在戰車之后,向著對面沖刺而來的俄國騎兵傾瀉著子彈。
但是沒有鐵絲網的阻截,光靠火力封鎖是不能擋住騎兵的,這段距離對于騎兵而言,只要一兩分鐘就能沖過去。
而俄國人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怒吼著士氣高昂,盡管他們死傷慘重,但剩余的哥薩克騎兵依舊高吼著‘烏拉’,在各隊軍官的帶領下向著國防軍的簡陋陣地上發起沖鋒。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是勝利。
蘭諾伊夫赤紅著一雙眼睛,怒視著近在咫尺的國防軍陣地。
他的一只胳膊已經軟噠噠的,原來之前被國防軍的一個神槍手發現了他的身份,本想一槍擊斃了他卻不想在移動中的目標難以控制,結果反而只挨了一槍,被擊中了肩膀處。
刺痛時刻的刺激著他的神經,蘭諾伊夫高舉著馬刀,怒吼道:“殺啊!”
在他身邊的十幾騎騎兵聞聲也都收起了馬槍改換上了馬刀,就準備沖入國防軍中大殺一場。
面對著來勢兇猛的俄羅斯騎兵們,國防軍前面的步兵們也有些害怕了。
各隊的軍官們忙出聲安撫,令各位不得擅自后撤,以免給俄國人得逞趁勢沖鋒。
就在這個時候,戰車發動了。十余輛戰車默契的互相移動靠攏,一門門火炮跟哈奇開斯機槍怒吼的同時,也在步兵們的面前搭建了一條鋼鐵城墻。
“快,他們沖不過來,大家快開槍。鬼子的騎兵就這么幾個了!”
戰車旅一動,步兵們頓時提到嗓子眼的心兒重新被按了回去。又戰車擋在前面,一挺挺的機槍,一門門的速射火炮都在不斷的怒吼中。回過神來的他們一看到原本沖鋒的近兩千哥薩克騎兵,頂著國防軍的炮火跟密集彈網沖過來時,還能活著沖到他們面前幾十米內的,已經不足兩三百騎兵們。
這還有什么好怕的!
一時間許是對自己之前懦弱表現的惱怒,士兵們也紛紛怒吼著一槍接一槍的朝著眼看著就要沖到他們面前的俄國哥薩克騎兵們宣泄著憤怒的子彈。
面對著突然移動擋在他們面前的鐵皮怪獸,蘭諾伊夫已經絕望了。他們好不容易才沖鋒到了國防軍的騎兵面前,卻沒想到被一群鐵皮怪獸給擋住了,可偏偏他們除非移動繞開往側翼尋機沖入國防軍的步兵中。不然這些個高達兩三米的鐵皮怪獸,可不是他們能夠沖過去的。
“來不及了!”
身上又中了兩槍,他們已經在國防軍的射程內,再想改變沖刺方向先不說還有沒有那個時間,就是有,他們也沒有那么多的人去撕開中國人的防線了。
“結束了!”
當一發子彈穩穩射中了他的胸口,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
一個國防軍神槍手終于近距離內鎖定了他,一槍擊穿了他的肺葉。
十幾分鐘之后,隨著最后一個沖鋒的哥薩克騎兵倒在了國防軍的陣地上。短暫的奇襲戰結束,事后據95師這邊打掃戰場時統計的數據,俄國哥薩克騎兵1782人悉數戰死在國防軍的簡易陣地前,沒有一人逃脫。盡管國防軍95師這邊沒有什么像樣的陣地,也沒有戰壕跟鐵絲網。然而憑借著一挺挺的機槍,這支哥薩克騎兵全軍覆滅倒在了戰場上。
最近的一個哥薩克騎兵已經沖鋒到了距離國防軍前排的戰車只有四米的位置。
然而這四米對于他們而言已是遙不可及的天塹!
哥薩克騎兵的全軍覆滅對于95師的沖擊是巨大的,這幾年國內一直不滿意李漢拒絕撥發更多的軍費用于發展騎兵,在中國人的樸素軍事價值觀中,在野戰中騎兵克步兵是永恒不變的真理。然而,這一刻真理倒塌了。
包括黃念在內的95師高層都意識到了,只要95師不出現內部混亂,哥薩克騎兵是根本沖不過他們的防線的。這一戰中豺狼步兵戰車大發神威,準確說是戰車上的哈奇開斯機槍大發神威。他們敏感的察覺到,或許就算是沖鋒的俄國騎兵再多一倍,只要有充足的機槍搭建成火力網,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沖破步兵陣地的封鎖。
而很顯然,制造數十挺機槍搭建起一個密集的火力網要比建設一支數千上萬人的騎兵師用的時間更短,需要撥發的軍費也更少。
此戰之后已成定論,也許中國以后都不會大規模的發展騎兵了。
黃念沉默著按照慣例,見這一場戰役經過跟戰場拍攝的照片,以及他這位戰役指揮將領的總結拍發往庫倫。相信不久之后這些東西就會出現在陸軍部跟總參,甚至出現在密切關注前線的總統辦公桌上。
但這些都不再是他關注的東西了,抬頭北望克孜勒赫然已經在側,95師已經如同一顆毒刺,直插進俄軍遠東集團軍的心臟處。
或許這場已經由反侵略向東北亞霸權爭奪戰轉變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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