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里正以為縣令大人很快就能離開,他便命令族人繼續跪著,然而,一直等到天黑都沒見縣令大人的身影。</br> 再這樣跪下去,恐怕他那老骨頭要吃不消,因此,他只能奓著膽子讓族人各回各家。</br> 這會兒,縣令大人命人敲鑼喊眾人集合,崔里正不由的擔心起來。</br> 難道,縣令大人是打算當眾治他們不敬之罪?</br> 崔里正被兩個兒子扶著,站在族人的最前面,心中不斷祈禱,縣令大人讓他們集合不是因為此事。</br> 他甚至還在心里罵那個不爭氣的侄子,知道縣令大人來西嶺村,竟然沒派人提前知會一聲,讓他也早些做好準備……</br> 孟懷寧連正眼都沒給崔里正一個,直接掃視了一番人群,見人到得差不多了,才開口。</br> “本官今日剛剛到允城上任,就接到了一樁令人憤恨的案子。</br> 咱們的崔縣丞,為了一己私欲,魚肉百姓不說,竟然還縱容自己的族人做一些豬狗不如之事。</br> 今日本官已經將崔縣丞革職查辦……”</br> 說話間,他的視線終于落在了崔里正的身上。</br> 崔里正在聽說自家侄子被革職查辦,嚇得差點兒當場背過氣去。</br> 不說其他族人,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幫崔文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br> 從縣令大人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對此事十分重視。</br>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難看出這第一把火要燒的就是他崔家。</br>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br> 就在崔里正心中犯嘀咕的時候,孟懷寧再次開口了。</br> “來人,把崔里正給本官抓起來,暫押大牢等待審理。”</br> 官差應了一聲,毫不留情的將崔里正當眾五花大綁起來。</br> 崔家人見狀,紛紛跪了下去,痛呼冤枉……</br> 孟懷寧朝著身后的官差使了個眼色,官差立刻上前,朝著呼聲最高的幾個崔家人踢了幾腳。</br> “縣令大人面前,竟敢大聲喧嘩,找死……”</br> 崔家人挨了幾腳,頓時沒了聲響,一個個跪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事情會牽連到自己的身上。</br> 看到這樣的場面,趙家與周家人頓感大快人心。</br> 他們能夠看得出,縣令大人是鐵了心要懲治崔家,以后,他們再也不用被崔家人壓制著過日子。</br> 最先想通這個道理的就是趙澤川,他大聲喊了出來。</br> “縣令大人英明,請為我西嶺村百姓做主。”</br> 緊接著,有幾個趙家的族人也跟著附和起來,全是聲討崔家的聲音。</br> 周家人見狀,膽大些的也同樣請縣令大人為他們做主。</br> 今日時候已晚,孟懷寧本打算先拿崔里正殺雞儆猴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告訴崔家人,墨家不是他們能擠兌的。</br> 誰知,他剛剛命人將崔里正抓起來,就引來了這么多求他做主的呼聲。</br> 作為這里的父母官,他必須要為這些村民做主。</br> 同時,孟懷寧也想了解一下,除了崔文以外的崔家人,都做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br> “孟安,本官要立即審理崔氏一族的案子,告訴那些村民,有冤屈的盡管說。”</br> 孟安領命,大聲將孟懷寧的意思傳達給趙家與周家人。</br> 聽到這樣的消息,趙家與周家人起初還有些懵。</br> 他們剛剛敢大聲喊話,有很大的成分是因為太過于痛恨崔家人。</br> 沒想到,縣令大人竟然這么快就決定替他們做主。</br>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兩家的村民還有些摸不到頭腦。</br> 趙澤川反應最快,拉著自家父親率先從人群中走出,跪在了孟懷寧的面前。</br> “請縣令大人為我趙家做主。”</br> 趙澤川的父親如今是趙家的族長,剛剛聽到縣令大人要給他們做主的時候,他本來還打算觀望一番,想看看縣令大人是否真的是位青天大老爺。</br> 誰知,一個沒留神,就被自家那個坑爹的小兒子給拉了出來。</br> 既然已經跪在了縣令大人面前,他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br> 趙族長朝著孟懷寧磕了個頭。</br> “縣令大人,草民乃是趙家族長名喚趙華,世代生活在西嶺村。</br> 起初,我們三個家族相處還算融洽,直到崔文當上了縣丞,我趙家與周家的噩夢就開始了。</br> 崔家仗著崔文的勢力,強迫我們兩家的漂亮姑娘嫁給他們崔家的人,若是年齡相當,我們也就認了,結果,都是一些因為家里窮,活了半輩子都娶不上媳婦兒的人。</br> 崔家的女兒,相貌丑陋或者身有殘缺的,也要強行嫁給我們兩家的好男兒。</br> 這些女子嫁過來若是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就算了,誰知,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不但明目張膽的往娘家送東西,還不允許婆家反駁。</br> 這樣的聯姻,一旦我們兩家人提出反對,崔文就會派官差來對我們施壓。</br> 還有,崔家人還強行用荒地來換我們的良田,同樣的,若是我們不從,官差就會出面打壓。</br> 到了秋收的時候,崔文一句話,崔家的糧租全由我們兩家來承擔。</br> 這十幾年下來,我們趙家與周家的日子可謂苦不堪言,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餓死了好多人。</br> 草民所言句句屬實,請大人為我們做主啊……”</br> 話落,趙華再次朝著孟懷寧磕了三個響頭。</br> 還不等趙華起身,周家的族長也跪在了孟懷寧的面前。</br> “草民是周家的族長,草民全族之人都能證明,趙族長所言句句屬實,請大人為我們做主。”</br> 同樣的,三個響頭實實在在磕在了地上。</br> 與此同時,趙家與周家的族人紛紛跪了下來,齊聲高呼:“請縣令大人為我們做主……”</br> 聽了兩位族長的講述,再看看那些跪了一片的村民,孟懷寧被氣得青筋暴起。</br> 他第一次做出了有失風度的事情。</br> 只見孟懷寧大步朝著崔家人的方向走去,朝著跪在最前面的幾個男子狠狠踢了過去。</br> 孟懷寧也是自幼習武,每一腳踢下去都力道十足。</br> 踢得幾人哀嚎連連……</br> 崔家人這幾年仗著崔文的勢,在西嶺村可以說是橫著走的存在,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待遇?</br> 他們不敢拿縣令大人怎樣,卻不打算放過趙家與周家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