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曄知道六哥是個火爆脾氣，勸道：“這些小小百姓還不足掛齒，六哥不要動怒。”</br> “哼！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六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想當年墨家在京城是何等的威風。</br> 狗皇帝有眼無珠，我墨家男兒為保大順江山血灑疆場，他竟然如此容不下我們。</br> 墨玖曄能夠理解六哥的心情，想當初剛剛被判流放的時候，他也曾有過這種憤憤不平的想法。</br> 這種事情勸太多也沒有用，只能自己慢慢看開。</br> “六哥，馬上到家了，別讓娘看到你情緒不好。”</br> 六哥點頭：“我知道。”</br> 很快，兩輛馬車就來到了自家門前。</br> 聽到馬蹄聲，最先跑出來查看的就是二嫂。</br> 她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那輛馬車上坐著的墨玖曄。</br> 二嫂激動的大喊：“九弟回來了……九弟回來了……”</br> 她的嗓門兒本來就比其他妯娌大，這一嗓子全家人都聽得清清楚楚。</br> 瞬間，有人從后院跑過來，有人從灶房出來，墨初寒也不用在屋子里假裝墨玖曄了，一個箭步就沖了出來。</br> 墨玖曄已經趕著馬車率先進院子，眾人的視線也都落在他的身上，倒是忽略了后面的墨瑾年。</br> 墨玖曄這邊兒被家人團團包圍，墨瑾年扔下馬車就擠進人群，看到墨老夫人的一瞬間，他跪地磕頭：“娘，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br> 全家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墨玖曄的身上，被墨瑾年這一跪，頓時有些不知所措。</br> 還是六嫂反應最快，一眼就看出了是自家夫君。</br> “夫君，是你嗎？真的是你嗎？”</br> 說話間，六嫂已經撲了上去，死死扯住墨瑾年的手臂，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br> 墨瑾年看到妻子的一剎那，心中可以說是百感交集。</br> 這些年他最對不起的兩個人就是母親與妻子。</br> 如今看到妻子的樣子，比曾經黑了也瘦了，而且穿著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臉上也沒有任何妝容，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br> 也難怪，任誰年輕失去了夫君能過得好？</br> “雪兒，這些年苦了你了。”</br> 墨瑾年說話間，已經將媳婦兒拉進懷里，夫妻倆抱頭痛哭。</br> 墨老夫人看到兒子，身體激動的都有些顫抖。</br> “瑾年，真的是你嗎？”</br> 墨瑾年拉著妻子一起，膝行了幾步靠近墨老夫人，頭重重的磕在地上。</br> “娘，是兒子我，兒子不孝。”</br> 墨老夫人已經無法控制洶涌而來的淚水，她上前拉住墨瑾年。</br> “活著就好，娘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真好。”</br> 在車廂內的四哥與七哥聽到外面的聲音，心里急的不行，奈何，他們行動受限，無法立刻出來與家人團聚。</br> 墨修炎只能在車廂內使出全身的力氣高喊：“娘，我和七弟也在。”</br> 本就在一旁看著六弟與六弟妹團聚，心中無比羨慕的四嫂忽然聽到了這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br> 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br> “三嫂，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和我夫君好像。”四嫂拉住身旁的三嫂詢問。</br> 三嫂當然聽到了這個聲音，她也感覺到有些不真實，不過卻比四嫂理智很多。</br> “四弟妹，那聲音的確有些像四弟。”</br> 墨初寒的動作最快，聽到聲音第一時間趕到馬車前，一把將車廂門打開，便看到躺在里面瘦骨嶙峋的兩個人。</br> 他頓時呆愣在原地。</br> 此時，墨玖曄也走了過去。</br> “八哥，我這次南疆之行可謂收獲不小，尋到了三位兄長，只是四哥與七哥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br> 不用墨玖曄說，就看兩人瘦骨嶙峋的樣子，到家了都無法下車，能好都怪了。</br> “四哥，七哥，你們的身體為何會如此不堪？”</br> 當初自己被九弟救回來的時候雖說也瘦弱了些，可那是南瑞故意餓著他的緣故，除此之外，身上并沒有什么大的毛病。</br> 而眼前的兩位兄長，現狀簡直可以用凄慘來形容。</br> 四哥還不如七哥，七哥再不濟看到他過來還能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而四哥，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br> “四哥，七哥，你們都活著真好。”墨初寒講話的時候眸光猩紅，努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流下。</br> 這個時候，墨老夫人也被墨瑾年扶著一起來到了馬車前，其他人則是緊隨其后。</br> 四嫂與七嫂聽墨瑾年說自家夫君還活著，兩人激動得都有些站不住，被妯娌扶著來到馬車前。</br> 墨老夫人走在前面，最先看到兩個骨瘦如柴的兒子。</br> “修炎、元策，你們怎么會變成如此模樣，那些人到底是如何折磨你們的……”</br> 說著說著，墨老夫人實在說不下去了，兩個兒子都是她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今變成這般模樣，讓她這個做母親的要如何承受？</br> 墨老夫人哭得泣不成聲，女眷們也同樣，尤其是四嫂與七嫂，看到夫君的慘狀，心都在滴血。</br> 礙于婆婆在前面，兩人守著規矩沒有上前，全部墊著腳尖查看自家夫君情況。</br> “夫君，真的是你嗎？”四嫂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br> 墨老夫人聽到聲音，連忙給兩個兒媳讓出位置。</br> 四嫂與七嫂連忙跑上前。</br> 近距離看到夫君，她們更是忍不住哽咽。</br> “夫……夫君……只要你活著就好，我愿意一輩子侍候你。”七嫂說的是真心話，只要有人在，哪怕不能像曾經那般行動自如，她也愿意。</br> 況且現在九弟妹帶著她們制作玩偶賺了很多銀子，她養著夫君完全沒有問題。</br> 四嫂從京城離開時娘家給的銀子還在身邊，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后，隨即就去找赫知冉。m.</br> 來到赫知冉面前，四嫂順勢就要給她跪下，被赫知冉反應極快的阻止了。</br> “四嫂，有什么話慢慢說，咱們妯娌間可不行這個。”</br> 四嫂哽咽了許久，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交給她。</br> “九弟妹，四嫂知道你醫術了得，這些銀子給你，只要能治好你四哥的身體，全部用來買藥都行。”</br> 赫知冉知道，四嫂自從離開京城以后，娘家給的銀子除了在路上時主動承擔一些費用之外，其余的什么都舍不得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