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知冉知道，墨玖曄已經徹底想通了。</br> “好，我們共同努力，不讓那些人傷到家人分毫。”</br> 屋子里上演著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的橋段，外面的官差已經喊人準備趕路。</br> 嫂嫂們早就將物品全部收拾妥當，有人背著帳篷，還有人背著昨日新買的被子。</br> 糧食、蔬菜和大鐵鍋等物，昨日赫知冉就做主分給了方家與謝家各一份，各自的物品各自負責攜帶。</br> 彭旺早起時就說過了，自己的身體已無大礙，就不再和墨玖曄擠在木板車上。</br> 因此，墨家人將那些食物和廚房用具全部放在了木板車的一側，空出來的位置留給墨玖曄。</br> 墨玖曄想到何亮的慘死，為了安全起見，不打算繼續乘坐木板車。</br> 他讓赫知冉扶著，走出房間。</br> 墨家女眷都知道墨玖曄的傷勢嚴重是裝的，即便這樣，當她們看到墨玖曄走出屋子的時候也被驚呆了。</br> 礙于還有外人在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詢問。</br> 反倒是彭旺，驚訝的走過來。</br> “墨玖曄，你可別逞強啊，我只是昨日一天沒見到你，你就能走了？”</br> 墨玖曄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柔和一些。</br> “我身體結實，夫人照顧的周到，趕路應該沒問題了。”</br> 說著話，他同情的看向何家人的方向。</br> “聽說何明的傷更嚴重，為了不耽誤趕路進度，我和夫人商量，將木板車借給他們用幾天。”</br> 聞言，赫知冉心中對墨玖曄就是一頓吐槽。</br> 這個男人還真夠腹黑的，想讓人家給自己當替罪羊用來吸引目標就算了，還省去了墨家推車的人力。</br> 他這招還真是一舉兩得。</br> 想到何家人做的那些事兒，赫知冉對他們一點兒都同情不起來，甚至還有種痛快的感覺。</br> 何家與墨玖曄底火深重，不可能因為墨玖曄將木板車讓給何明就對過去的一切釋懷。</br> 不過，以何家眼下的情況看，的確需要這輛木板車。</br> 見彭旺并沒有反對，何志遠連聲謝都沒說，上前就將木板車推走了。</br> 墨涵玥傻傻的不明所以，看著木板車上還有自家那么多物品就有些著急。</br> “九哥，車上還有咱們的東西呢，萬一被人偷拿了怎么辦？”</br> 墨玖曄不動聲色的回答：“無妨，有這么多官爺在，誰敢偷拿別人的東西。”</br> 他這話不說還好，差點兒氣得何志遠將車上那些東西丟下去。</br> 不過，他還是努力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br> 他若是那樣做，的確可以解一時之氣，可何明怎么辦？</br> 家里除了女眷就是孩子，還有他這樣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男人，如何能背得動身材魁梧的何明？</br> 大家都沒有看何志遠那黑如鍋底的臉，就在彭旺一聲令下后，流放的大部隊再次出發。</br> 從云來縣出來，走在官道上，周老八一直蔫蔫的，還會時不時的瞟上赫知冉一眼。</br> 他與彭旺走在隊伍的最后面，以至于赫知冉與墨玖曄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br> 然而，周老八的舉動卻沒有逃過彭旺的眼睛。</br> 彭旺對此十分不贊同，不過，這種事情他又不好明著說,只能想辦法讓周老八知難而退。</br> “墨玖曄曾經多么威風啊，我還記得他凱旋歸來的時候，皇上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出城迎接。</br> 當時的場面我親眼所見，可謂轟動全城。</br> 即便他今日獲罪流放，也無法磨滅當年那份殊榮。”</br> 聽到彭旺忽然提起墨玖曄，周老八很敏感。</br> “頭兒，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么？”</br> 彭旺嚴重懷疑周老八在故意逃避自己的問題。</br> 既然話已經開了頭，他就不打算讓對方繼續含糊下去。</br> “我要說的是，墨玖曄是人中龍鳳，他的夫人也不是普通女子，我看這二人郎才女貌般配的很。”</br> “頭兒，墨玖曄再輝煌，那也是曾經，他如今已經被流放，即便能夠活著抵達西北，未來也只能做個普通老百姓。</br> 一輩子做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能給赫氏幸福嗎？”</br> 周老八戳中彭旺的話中之意，出自本心的就像反駁。</br> “更何況，赫氏已經與我有了肌膚之親，墨玖曄怎么可能不嫌棄她？</br> 與其讓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輩子遭夫君的嫌棄，不如跟著我，起碼我能對她好。”</br> 聽著周老八這些冥頑不靈的話，彭旺恨不得給他幾巴掌將人打醒。</br> “老八，我拿你當親兄弟才和你說這些。”</br> 頓了頓，他指著赫知冉與墨玖曄兩人互相攙扶的背影。</br> “你不要自欺欺人好嗎？</br> 你看墨玖曄的樣子，那是嫌棄赫氏？</br> 人家夫妻倆感情好著呢，我勸你趁早收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br> 其實，周老八說的那些話也是發自真心。</br> 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尤其是在得知赫知冉把自己親醒之后，就總想著要負責。</br> 這是一個男人起碼的擔當。</br> 不過，順著彭旺手指的方向仔細看，恰巧看到墨玖曄正在幫赫知冉擦汗。</br> 他不得不承認，的確如頭兒說的那般，墨玖曄并沒有因此嫌棄赫知冉，反而還對她呵護有加，這是不爭的事實。</br> 既然這樣，他就默默守護她這一路好了。</br> “頭兒，若是墨玖曄能夠一直這樣對待赫氏，我是不會做什么的。”</br> 見周老八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彭旺多少放心了些。</br> 他這個兄弟太重情義，彭旺生怕他因此陷進去難以自拔。</br> 不過，這種提醒也就是點到為止，說多了容易讓人厭煩，彭旺索性換了其他話題跟周老八聊天，以此來吸引他的注意力，省得總盯著人家赫氏看。</br> 萬一被墨家人發現，赫知冉的處境就尷尬了……</br> 大部隊趕路一天，依舊如以往那般，天黑以前，趕到一條小河邊，彭旺命令大部隊在此休息。</br> 官差們率先去河邊給水囊里面灌滿了水，然后靠坐在大樹上養神。</br> 犯人們也同樣，手里有水囊的全部跑去河邊加水。</br> 赫知冉看著墨家女眷們也拿著水囊準備照做，連忙阻止了她們。</br> “嫂嫂們，河邊人多，咱們稍晚些再去就好。”</br> 墨家人如今對赫知冉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都不需要詢問理由，乖乖的坐在原地繼續休息。</br> 墨玖曄則是學著上次赫知冉的樣子，找來一根粗些的樹枝，借官差的腰刀將其削尖，準備試著去河里捉些魚為大家豐富餐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