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墨染倒是一表人才，樣子生得好，性格也不惹人討厭，比起寒冰冷面的凌慎行，是個極好親近的人。</br> 雪秋點點頭：“尤大哥這人是不錯的……可看到他我卻生不出其它的心思來。”</br> 沐晚嘆息：“尤墨染這樣的男人都不能讓你一見鐘情，你這心界還真是高呢。”</br> “我的心界才不高呢，只不過這東西素來講究一個眼緣，我乍看他之下覺得他英俊瀟灑，可是離得近了又生出一種只可遠觀的心思，不知道尤大哥這樣的人將來會找個什么樣的老婆，必然是才貎雙全，行事豁達的新時代女性吧。”</br> 沐晚心下暗暗嘆氣，看來自己這個紅娘要無功而返了，不但尤墨染向她暗示了他并無此心，雪秋也對尤墨染生不出男女之情，在她眼里這樣般配的一對兒也湊不到一起去了。</br> 算了，以后再慢慢替雪秋物色好了。</br> 這時，大廳里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只有舞臺正中間的位置打下一束燈光。</br> 舞會開始了。</br> 督軍攜著四姨太致了開場辭，又在悠揚的樂曲聲中和四姨太一起跳了開場舞，督軍年輕時也是縱橫舞場，四姨太又是貎美如花，兩人姿態優雅的在舞池中邁著滑步，四周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br>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父親跳舞。”雪秋看得眼睛都直了，“如果他的肚子能再小一些就好了。”</br> 沐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br> 兩人津津有味的看著督軍和四姨太跳了兩只舞，緊接著還有一個扔花球的環節，聽說那花球里藏有一只鑲紅鉆的戒指，價格不菲，是今晚舞會的重頭彩。</br> 這里的貴婦千金們自然不差這一枚戒指，但這樣的好彩頭白要誰不要。</br> “喂。”雪秋突然叫住了一個從她身側走過的侍應生，他的手里正拖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兩杯鮮榨的果汁。</br> 那侍應生停下來，恭敬的低著頭立在一邊。</br> 雪秋在兩杯當中挑選了一下：“嫂嫂，你喜歡喝芒果汁，芒果汁給你，我喜歡喝西瓜汁，西瓜汁給我。”</br> 說著就將兩個杯子取了下來，一杯遞給了沐晚。</br> 沐晚正好也口渴了，接過來道：“你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蟲。”</br> “我不要做蟲子。”雪秋搖搖頭，“我要做嫂嫂的小棉襖。”</br> “小棉襖可不會喝果汁，只會吃棉花。”</br> 沐晚一邊打趣著她，一邊喝了半杯果汁，雪秋是真的渴了，一口氣便把西瓜汁全部喝掉了。</br> 她把杯子放回到侍從的拖盤上，看了他一眼：“謝謝。”</br> 沐晚也轉頭看過去，因為燈光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卻覺得有些眼熟。</br> 等到侍從離開了，她才忽然想起來，這好像是那個替她擋了熱粥的男子。</br> “嫂嫂，別走神，要扔花球了。”雪秋拉著她興致勃勃的擠在人群里。</br> “這么多人，我們哪里搶得到。”</br> “湊熱鬧嘛。”雪秋又往里擠了擠。</br> 沐晚往舞臺中間看了眼，四姨太手捧花球正望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一張絕美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沐晚覺得四姨太往她這邊看了一眼。</br> 她忽然就有點頭重腳輕。</br> “雪秋。”沐晚停下來，“我有點不舒服，到那邊坐一會，你搶了花球再去找我。”</br> 雪秋關切的問道：“哪里不舒服，我陪你過去。”</br> “不用了，就是有點頭暈，坐一會就好了，你搶你的花球，搶到了分我一半。”沐晚不忍心掃了她的興致，將她往里推了推，“我就在那邊坐著等你。”</br> “那好吧，我搶完了花球就去找你。”</br> 沐晚從人群里擠出來，那種頭暈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就像是要感冒之前的頭暈腦脹，整個人都沒有力氣。</br> 她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輕輕揉著太陽穴。</br> 雪秋一邊找著絕佳的搶球位置，一邊擔心的往外看，直看到沐晚面具上的彩色羽毛，她才放心的繼續等著搶花球。</br> 人群中傳來一陣雀躍的呼聲，四姨太已經將彩球扔了下來，雪秋的位置不偏不斜，正好一伸手就將彩球接到了。</br> 身邊有人說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小姐的運氣真是好呢。”</br> “三小姐博了這樣一個好彩頭，必然能找個如意郎君。”</br> 雪秋聽著眾人的贊美，抱著花球興高采烈的去向沐晚報喜了。</br> 沐晚戴著一張白色面具，穿著巫女的黑袍，坐在那里十分顯眼。</br> “嫂嫂，你看，我搶到花球了。”雪秋跑過來，高興的把花球送到她面前，“我就說可以搶到的嘛。”</br> “是三小姐嗎？”坐在那里的人突然站起身，有些訕訕的，“您是不是認錯人了？”</br> 聽著這個和沐晚截然不同的聲音，雪秋愣了一下：“你，你是誰啊？”</br> 那人摘下面具，完全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我叫姜蘭，我父親是……”</br> “我嫂嫂呢？”雪秋沒心情聽她自我介紹，大哥讓她和嫂嫂寸步不離，她竟然把嫂嫂弄丟了，“你為什么會穿著跟我嫂嫂一樣的衣服？”</br> 那姜小姐一臉羞愧的回答道：“我參加舞會的衣服不小心弄丟了，不知道是誰把這身衣服放在我的門口，剛才一個侍從跟我說，三小姐有事找我，讓我坐在這里等三小姐。”</br> “我哪有什么事找你，我又不認識你。”雪秋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找凌慎行了。</br> 凌慎行正被幾個高官簇擁著說話，銳利的目光一眼看到匆匆而來的雪秋，他向身邊的人說了聲抱歉，快步向雪秋走去。</br> 雪秋行色匆匆，而且沐晚又沒有跟她在一起，這讓凌慎行生出了不好的預感。</br> “大哥。”雪秋一見他，就急得哭了出來：“你見到嫂嫂了沒有，我找了兩圈也沒找到她。”</br> “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凌慎行心中一沉，果然他的預感應驗了。</br> “我們之前一直在一起，可是剛才搶花球的時候，她突然說她不舒服就去一邊的椅子上休息，我在搶花球前還看到她坐在那里，等我搶完花球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再回去的時候，那里已經換了別人，穿著和她一樣的衣服，還戴了一樣的面具，我問起她，她說她是什么姜家小姐……大哥，你快去找找啊。”</br> 雪秋一著急，說話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但凌慎行已經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br> 這一連串的事情絕對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卻做得毫不違和又天衣無縫。</br> “你們在搶花球前可曾喝過什么？”</br> 雪秋道：“喝過果汁。”</br> “那個送果汁的人呢？”</br> “燈光太暗了，我沒看清他長什么樣。”雪秋急得跺腳，“大哥，怎么辦啊？”</br> “先找人。”凌慎行腳底生風，立刻叫來李和北低聲吩咐了幾句，李和北神色一凜，趕緊匆匆退下了。</br> 這船上請的都是高官貴族，不可能也不敢對沐晚下手，至于后院那幾個心思不正的也不會有這個膽量在這種場合起歹意，而且對方計劃周密，一定有人里應外合，這個內鬼先不說，這個計劃的人必然不是善善之輩。</br> “大哥，嫂嫂是被人綁架了嗎？”雪秋跟在他的后面，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你叮囑過我的，要我寸步不離嫂嫂的身邊，可我卻為了去搶個破花球就把嫂嫂丟下了，怪我，都怪我。”</br> 凌慎行道：“對方計劃周密，怪不得你。”</br> 沐晚雖然貎美，但這人還不至于因為美色惦記上她，甘愿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將她綁走，除此之外，一定是跟他有關，沐晚是因為他才被連累了。</br> 凌慎行想到沐晚獨自一人，此時怕是茫然無助，一顆心仿佛被人用刀絞般的疼著。</br> 可再心疼，他也必須鎮定下來，幸虧雪秋發現的及時，現在補救也許還來得及。</br> 大船已入深海，她現在一定還在船上。</br> 李和北已經命人在郵輪的四周嚴加防守，禁止一切船只靠近。</br> “船上的幾個救生艇和快艇也都派人守著，見到陌生人靠近，立刻拿下。”李和北吩咐身邊一個警衛，“帶上十幾個人，挨個房間去查一遍，有人問起，就說是船上混進了兩個小偷，有客人的貴重物品丟失了，例行檢查。”</br> 警衛敬了個禮，帶人下去了。</br> 少夫人失蹤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免得外人知道了說三道四，有損女子的清譽。</br> 李和北吩咐好這一切，就見凌慎行大步流行的走了過來，一張臉沉肅冷煞，身上的冷氣足足可以凍死一個人。</br> “少帥。”李和北急忙上前敬了個禮：“我已經按照您說的吩咐下去了。”</br> 凌慎行望著漆黑的海平面，耳邊只有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他閉了閉眼睛，將集在心頭的那股擔憂與怒火都壓了下去，沉聲道：“再加一倍的人手去搜，就算把這般船搜個底朝天也要將人找出來。”</br> “是。”李和北領命，噔噔噔的跑下甲板。</br> 雪秋的眼睛都哭腫了，也不敢再說什么話安慰凌慎行，只站在他的后面跟他一起吹冷風。</br> 好一會兒，凌慎行才道：“你別傻站著了，這里風大，著涼了可不好。”</br> “我不回去，我要陪大哥，什么時候找到嫂嫂，我什么時候回去。”</br> 凌慎行道：“一會奶奶他們要是問起來，你也好出面給個解釋，不然被她們懷疑了，這事就會越鬧越大，那時候才是真的不好收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