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秋握著凌慎行的手哭得聲嘶力竭,卻沒有注意到被她握著的修長指節輕微的蠕動了一下。</br> “雪秋,走吧,一會讓沐錦柔發現就該打草驚蛇了。”沐文羽出聲提醒,遞過一只藍色的手帕。</br> 雪秋接過來胡亂擦了一把眼淚:“你說得對,我們的目的是要驗一下那個藥,這樣才能知道是不是二嫂嫂在做手腳。”</br> “你也別太難過了,少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無恙的,二姐還在等著他,他不會一直這樣睡著。”</br> “嗯。”雪秋點了點頭,“我們走吧。”</br> 兩人很快就出了門,同時對那守門的小丫頭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回來過。”</br> 小丫頭機械性的點了點頭,三小姐失蹤了這么久竟然回來了,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但是看到三小姐嚴肅的面孔,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三小姐放心,我剛才什么也沒看到。”</br> 雪秋滿意的笑了一下,戴上了兜帽:“文羽哥,我們走。”</br> 兩人從后門出了凌府,那看門的是凌慎行的親信,自然也沒有為難他們。</br> 到了沐晚的中藥鋪子,藥鋪的掌柜便將于術找了過來,于術向兩人拱了拱手:“大少爺,三小姐,可是有少夫人的消息了?”</br> 雖然說這些鋪子都是他在主事,但是少夫人不在了,他也缺少了主心骨,有什么事也沒個人商量。</br> 沐文羽搖搖頭:“楚南風將人守得很嚴,我們得來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的,于先生,先麻煩你找人看一下這藥,是否有什么不妥。”</br> 他從口袋里娶出一個袋子,里面裝著黑糊糊的藥液。</br> 于術接過去后讓掌柜的去驗。</br> “大少爺可是為了少夫人特地從北地趕回來的?”于術給兩人讓了座位,親自沏了茶。</br> 沐文羽點點頭:“我聽說了二姐的事情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結果到了連城卻聽到一些對她不利的傳言,我相信二姐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br> “我也相信少夫人,這其中必有什么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于術看向雪秋,露出疑惑的神色。</br> 凌家三小姐失蹤的事情,他還是聽前來幫忙的彩雨說的,這消息凌家倒是瞞得很嚴實,生怕未出嫁的姑娘被掠去會對名譽有損。</br> 雪秋看懂了于術眼中的疑問,看了眼身邊坐著的沐文羽,臉頰不自然的微微發紅:“這要多虧了文羽哥。”</br> 說起來倒是巧事一樁,沐文羽從北地連夜趕回河圃,安撫了沐老爺之后便搭車前往連城,途中路過一片林子的時候,車子的輪胎被扎破了,司機停下車修理輪胎,他閑著無聊便在林子里轉悠時,看到三四個大漢背著一個麻袋正往山頭跑,做為軍人的直覺讓他警惕起來,隨后便跟了上去。</br> 到了山頭,那大漢從身上拿下麻袋作勢要往山下扔,沐文羽及時出現與四個大漢纏斗了起來,其中一個見打不過他,便扛著那麻袋扔了下去,沐文羽慣性的伸手去抓,結果和麻袋一起掉落山涯,掉進了下面的河流當中。</br> 沐文羽醒來時已經被河水沖到岸邊,那個麻袋也被沖開了,露出女子的半截身子,穿著天藍色的上衣。</br> 他走過去一看才發現竟是熟人,不但是熟人,曾經在凌家初見她的時候,他就對她產生了好感,只不過礙于沐老爺在河圃已經為他訂親,再加之沐晚當初的勸戒,他才帶著遺憾回到了北地,只不過心中一直不曾忘卻這抹身影。m.</br> 沐文羽又驚又喜,但很快就發現雪秋身體虛弱,高燒不退,而此處荒無人煙,根本沒辦法請求救援,他背著她走了足足三十公里才終于找到一個獵戶家,獵戶的老婆拿來了退燒的草藥,雪秋吃了藥后,又過了兩天兩夜才總算退燒,整個人虛弱不堪。</br> 沐文羽一直在照顧她,直到她身體完全好了,兩人才在那獵戶的幫助下來了一座小城鎮,再從小城鎮里搭車回到了凌府。</br> 雪秋在路上把她如何被綁架的事情說了,原來那日她匆匆的前來找于術,結果于術去了西餐廳,要等到傍晚才能回來,她不敢把驗藥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便想著第二天再來,第二天在路上遇到有人打架,她有意避開,卻在胡同里被人用帕子迷暈了,之后的事情她就記不清了,直到再醒來的時候看見了沐文羽,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他救了。</br> 沐文羽聽了她的敘說感覺其中有蹊蹺,為什么雪秋拿到了那些藥汁后就遇到了劫匪,而這些劫匪既不要錢也不劫色,直接就將人往山下扔,只想要她的命。</br> 那藥汁早就被丟掉了,所以沐文羽才提議回到凌府再重新弄出一份,要說他那個大姐沒在其中存了什么算計,他是不信的,而且雪秋遇綁的事情說不定也和她有關。</br> 他以前一直輕信這個大姐,若不是被沐晚點撥,此刻還覺得她和沐文柏是真心待他好呢。</br>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工夫,那藥鋪的掌柜就匆匆走來了,三人神色一肅,齊齊看了過去。</br> 掌柜的將用碗裝好的藥汁放到了桌子上:“這藥已經驗過了,都是一些強身健體有利于創傷恢復的藥,并沒有什么奇怪之處,更沒有害人的藥。”</br> “這怎么可能?”雪秋第一個不相信,如果這藥沒有問題的話,她為什么會被人綁架扔下山,難道不是沐錦柔害怕事情暴露才要殺人滅口嗎?</br> 沐文羽也是一臉鄭重:“先生可反復的驗過了。”</br> 掌柜的道:“這是大事,我豈敢不細致,已請了兩個辯藥的高手,結果都是一樣的。”</br> 于術看向那藥碗:“若不是藥有問題,少帥最近的似醒非醒的表現確實難以解釋。”</br> 雪秋嘆氣,本以為偷偷摸摸不驚動任何人潛進去,一定會拿到有利的證據,沒想到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br> “或許這一切都是誤會,二嫂嫂根本沒有做這樣的事情。”</br> “雪秋,你先回去吧,督軍和老夫人都在擔心你,至于沐錦柔那里,你也不要輕易插手,免得她再生了害人之心,還有上次和這次偷藥的事情你也要想辦法圓過去,打消她的戒心。”</br> “文羽哥,你還是認為這事是二嫂嫂做的嗎?”</br> 沐文羽搖搖頭:“我不敢肯定什么,也沒有親眼所見,更是沒有證據,但我相信二姐的話,既然她說了是沐錦柔,那就一定是沐錦柔。”</br> 沐文羽又交待了雪秋幾句便將她送回凌府。</br> 雪秋失蹤了數天后突然出現,這讓督軍和老太太都覺得歡喜非常,老太太激動的直抹眼淚,這些日子,她因為擔心害怕,人已經瘦了一圈兒,越發顯得蒼老了。</br> 三姨太扶著老太太:“三小姐既然回來了,母親就不用擔心了,你瞧三小姐毫發無損,健康著呢。”</br> 老太太把雪秋拉到懷里問長問短時,沐錦柔和慕凌飛也過來了,新做了三夫人的慕凌飛穿著紅色的修身旗袍,露出一截盈白的小腿,走起路來如風微風拂柳,嫁人的時候不讓她穿大紅,現在已經是凌家的三夫人了,她喜歡穿什么總沒人管了吧。</br> 結果老太太看到她,臉色一肅,語氣也是冰冷的:“希堯現在還躺在床上,你穿得這樣新鮮可曾把他放在眼里?”</br> 家有病人或者家有喪事,女子皆著顏色淡雅的衣服,就像沐錦柔,平時喜歡打扮,這些日子卻只穿米白、月白這樣的衣色。</br> “我……”慕凌飛是新婦,自從正式進門就沒收到過老太太的好臉色,以前老太太把她當客人,現在既然是凌家的媳婦了,那就不必跟她客氣,該數落該批評該痛罵的一句不少,慕凌飛哪怕已經小心翼翼了,仍然每天都能被老太太尋到錯處,還要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br> 慕凌飛無話可說,掃了周圍一眼,見那些丫環侍從們都在偷偷的憋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這個凌家的三夫人簡直沒有一點地位可言,從上到下都可以欺負她看她的笑話。</br>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把這一身難看的顏色給我換了。”老太太敲了敲手中的拐仗。</br> 慕凌飛憋了一肚子委屈,眼圈也紅了,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br> 她嫁進來受氣也就罷了,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沐錦柔一人獨大,根本不讓她見凌慎行,她是有苦說不出,有氣沒處撒。</br> 沐錦柔此時上前握著雪秋的手,一臉關切的問道:“雪秋,你這些日子去了哪里,可叫我們擔心死了。”說著,眼淚已經流了下來。</br> 那樣子倒是情真意切的,看得雪秋一陣恍惚,不過她很快就想到沐文羽的話,于是便將提前想好的理由道了出來:“我那日去集市上買東西,大概是露了財被人盯上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一條河邊,身上的財物全部不見了,還好我命大,被那些劫匪扔下山卻沒死,后來被一個獵戶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