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楚大人。”
女子愧疚地悄聲說完,立即拔了楚正的腰刀,摸出他的腰牌塞進自己懷里,去解救刑架上的赫野。
來人正是蘇亦梨。
“快走,關門要被堵死了!”
蘇亦梨拉住赫野的手腕,急沖沖將他扯走。
“等我……”疑問太多,然而沒有時間詳細詢問,赫野只擠出兩字,便要用力掙脫蘇亦梨的手——他要殺掉楚正。
蘇亦梨的手指用力,將他的手腕抓得更緊,扯著他不停向前,口中焦急地說著:“快走!想死在這里么!”
赫野眼皮微斂,沒有再掙扎,隨著蘇亦梨快速離開。
大火還沒有撲滅,火舌無情地舔舐席卷,令人有種窒息之感。
關中仍舊混亂,西關門前的戰斗并沒有完全止歇。
身著火浣布的驪戎軍趁著濃煙遮眼,竟冒險偷襲護衛和推進刀車的祁軍,由于雙方皆看不清對方,所以均有傷亡,刀車前進的速度也因此被阻礙。
蘇亦梨換了祁軍甲胄,跟著赫野疾步跑到西關門前時,混戰的雙方已經擠進了關門的門洞里,正在做最后的搶奪。
沖進關中的驪戎士兵已經所剩無幾,關外的士兵無法突破祁軍的箭雨,不能繼續支援。
蘇亦梨看著地上的死尸越來越多,想到吉村那一夜,難免膽戰。
好在有赫野在一旁照顧,兩人才裝作支援的祁軍,沖進了門洞里。
赫野一邊保護著蘇亦梨向關門外擠,一邊大喊:“撤退!”
這一回,驪戎軍沒有戀戰,迅速退出關門,在濃煙的掩護之下,跳進護城河,躲避箭雨。
屏溪關西關門轟然關上,昭示著這一場短暫守城戰的勝利!
下了水,赫野才發現蘇亦梨不會游泳。
求生的本能讓蘇亦梨緊緊抓住赫野的身體不松手,體力透支又猝不及防的赫野險些被她拖進水里,著實嚇了一跳。
好在他很快便調整過來,低聲道:“別動,我保你不死!”
一瞬間,慌亂得手足無措、僵硬抓住赫野手臂不能松開的蘇亦梨突覺心安,生出了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信心。
然而,下一瞬蘇亦梨內心里在瘋狂地吶喊:“我不死,我要你死!”
她的希望注定在今夜落空。
她不會水,沒有赫野,會死。
箭雨追了過來,扎進水中。
赫野按住蘇亦梨的頭,說道:“屏住呼吸,不許掙扎,我就在你身邊。”
不等蘇亦梨應聲,大手用力,已經將蘇亦梨按進水里,拖著她快速向岸邊游去。
驟然入水的蘇亦梨哪里還能從容地屏住呼吸,整個人沉進水里的感覺令她害怕,不由自主地開始呼吸,水便嗆進鼻子和口中,只覺得從鼻腔到眉心,再到頭頂,全部被水充斥,疼、痛苦、恐懼!
即便人已陷入絕望之中,但蘇亦梨仍記得赫野的囑咐,努力停止呼吸。
緊緊抱著赫野的腰,抓著赫野的手指用力地摳進了赫野的腰間,只為尋求一點生存的希望。蘇亦梨知道,不論自己如何恨赫野,此時此刻,只有赫野才能救她。
箭矢在身邊劃過,雖然碰到了身體,但力道已失,并沒有傷到二人。
赫野左手緊緊摟住蘇亦梨,防止她掙扎,全神貫注地帶著她潛游,終于在蘇亦梨瀕臨窒息前,將她推出水面。
即將入夏,但夜里水仍涼。
蘇亦梨直到回到驪戎軍的大軍,被專人看守后,還在不停地打哆嗦。
遠處,屏溪關的煙火沒有斷絕,在這空曠之地看得更加清晰。
被綁在樹干上的蘇亦梨陷入長久的沉默。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計劃最后竟成了驪戎攻破屏溪關的關鍵。
赫野盜取的“藏糧地”地圖本就是秦其叔提前準備的假地圖,而赫野也知道這地圖是假,卻將計就計傳出假圖。秦其叔不知有詐,暗暗派出軍隊埋伏在假藏糧地,等待伏擊。
赫連宗英假意下令驪戎軍去偷襲“藏糧地”,實則集中兵力攻擊屏溪關,令屏溪關陷入危機。
慶幸的是,秦其叔應變極快,到底還是保住了屏溪關。
只是,驪戎軍如同豺狼一樣守在這里,被騙出去的祁軍會趕回來支援么?
他們,是否還能平安趕回來,亦是未知之數。
這焦慮沒有持續多久,兩天后,大雨滂沱之中,蘇亦梨知道了驪戎軍的計劃,不止她,所有屏溪關的祁軍將士也看到了。
先前出關去伏擊的祁軍得知屏溪關被圍,緊急撤回支援,卻不幸被驪戎軍兩面夾擊。
秦其叔果斷帶兵出關接應,敵我雙方的四路軍隊在大雨中殊死一戰,面對驍悍的驪戎大軍,祁軍將士戰死一半。
若不是屏溪關中的家眷們同仇敵愾,組織人手輔助守關的五百士兵在城頭上以弓箭拒敵,秦其叔的余部只怕也難以順利返回關中。
屏溪關這一戰祁軍損失慘重,但驪戎軍也沒有討到多少便宜,出谷的五千人折損三千多人。
只是,這并不是這一戰的結束,在秦其叔的軍隊僥幸退回關內后,驪戎軍的輜重船隊順著龍溪趕到了屏溪關,不僅有了糧草和營帳,士兵又增加了一千人!
看著驪戎軍的軍營遍布在祁國的土地上,蘇亦梨心底冰涼,更覺對不起屏溪關的將士和關內的將士家眷。
自從驪戎軍偷襲屏溪關后,天氣便大雨小雨不斷,始終沒有晴天。
驪戎軍今日全部住進軍帳,再不用露宿有在外,蘇亦梨看得出來,他們的心情極好,士氣更是高漲。
晚飯之后,帶著強烈酒氣的兩個士兵走到了蘇亦梨面前,輕浮地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頜,一臉□□地和看守她的兩人說著什么。
蘇亦梨仍舊被綁在樹上,前幾天全軍都在備戰、作戰,沒人在意她。
眼下,戰事稍歇,局勢又對驪戎軍有利,蘇亦梨知道面前的四人在打什么歪主意——緊張又疲憊的身心立即被恐懼代替。
身體內在都在顫抖著,蘇亦梨抖著嘴唇,大喊:“赫連宗英……想污蔑我……蘇家的名聲……至少……叫你的狗收斂些吧!”
沒有人回應,只有眼前四人的哄笑。即便彼此聽不懂在說什么,那四人也知道蘇亦梨必是在咒罵或求救,然而,這里,沒人能救她。
蘇亦梨何嘗不知自己的處境。自從進入驪戎軍中,她便再沒見過赫連宗英和赫野,被人一直綁在這里,像是跟樹融為一體。
叫喊了幾聲,始終沒有人過來,蘇亦梨確定,不會有人過來了。從昨晚開始,便不再有人過來,連飯也無人送。
當上衣被撕開時,蘇亦梨心頭有一絲后悔,也許自己沒有那么強韌的精神,能忍受所有驪戎士兵對自己的侮辱……
剛抬腿反抗,左腿就落到了另一個人的手里。
粗糙的大手隔著單薄的布料揉捏著蘇亦梨的小腿,緩緩移動到大腿上,讓她渾身汗毛直立,驚懼,惡心!
離開屏溪關時那份決絕的孤勇在此時開始土崩瓦解,蘇亦梨努力安慰自己這是自己選擇的路,不能后悔,最終,仍是忍不住低聲啜泣,為自己的決定,也為自己悲哀。
極力扭動被束縛的身體躲避那幾只不安分的大手,蘇亦梨渾身顫抖著咬緊牙關,不忘抬起濕潤的眼眸,依次看向站在自己右側正撫摸自己下頜和站在自己對面,正用力抽拉自己衣襟的士兵的臉,然后目光下移,落在他們的喉嚨之上……
終于,在她的掙扎之下,繩索松脫。
那兩個驪戎士兵尚未發現異樣,正沉浸在對蘇亦梨身體的幻想之中,眼前倏地劃過一條黑影,頓時,臉頰、鼻梁都是一涼。
不等他們反應,蘇亦梨的身體已經動作。左手一把抓住仍在反復撫摸她大腿的那個士兵的手臂,右手猛地扎在那士兵的手臂上!
那士兵手臂一痛,剛要大叫,蘇亦梨右手已從他手臂上抬起,再次扎向他的脖頸。
直到這時,前面兩個士兵才感覺到臉頰和鼻梁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而他們身邊的另一個人在受傷后下意識躲避,僥幸躲過刺穿咽喉的一擊!
在他們身后的第四人也嚇了一跳!
電光石火間,蘇亦梨傷了三人。原本,在她的計劃里,這三人該被她一擊斃命。然而,她被雨淋了兩天,又餓了一天,體力早已不支。加上從未試過“割喉”,準頭偏失,結果一個也沒有殺死。
“殺了她!”受傷的士兵摸著自己流血的傷口,一臉猙獰地大叫著抽出了腰刀。
還是失敗了……絕望之中已經無暇再恐懼其他的蘇亦梨忽然感覺一陣涼風卷過身邊,緊接著便是四聲摔在地上的聲音!
蘇亦梨愕然抬頭,透過淚眼看到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擋在自己身前,而那四人已然狼狽地趴在地上。
“二王子的女人,你們也敢動!”
即便只有背影,即便聲音有些沙啞,蘇亦梨仍聽出是赫野的聲音。這句蠻語蘇亦梨聽得多了,知道意思。
“滾!我只當今夜之事沒有發生。”
這句聽不懂,但看到四人忿忿又悻悻地離開,蘇亦梨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