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些殘天道弟子縱情大笑的模樣，她既是羨慕，又覺得親切，又有幾分懷念。
    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如此的縱情馳騁，放肆而行了，身在官場，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當真是能把人悶殺。
    法空笑道：“羨慕了吧？”
    “是羨慕。”李鶯嘆息道：“最快活的時候，便是當初在殘天道的時候。”
    自從離開了殘天道，進入綠衣司，然后便是一路憋屈，縱使不斷的升官，修為不斷的精進，可還是不如從前的快活。
    而且是越來越不快活。
    法空道：“我最快活的時候，是當初在藥谷種藥，武功很差，一心苦練武功的時候。”
    “現在你不快活？”李鶯笑道：“你現在逍遙自在，比當初可強多了。”
    法空道：“你現在劍法驚人，修為高深，位高權重，比當初也強多了吧？”
    “……也是。”李鶯嘆道：“地位權勢武功，并不是讓自己快活的根本。”
    “那什么才是根本？”
    “……不知道。”李鶯搖頭：“可能是無知吧，知道得越多越不快活。”
    法空笑道：“有點兒道理。”
    一無所有的時候最快活，擁有的越多，壓力越大，失去的壓力會讓人崩潰。
    李鶯淡淡道：“你那徒弟同意進來了？”
    “算是想通了吧。”法空頷首：“他性情慵懶，沒有一個好的環境，很難奮發向上。”
    年少之人往往意氣風發，覺得世界是自己的，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可以成為天下第一人，可以成為舉世無雙的英雄。
    周子宣卻全無這般風貌，反而一身垂暮之氣，讓人實在沒辦法多說。
    關鍵是說了也沒用。
    如果說教有用，世間都是智者，各個都不會犯錯。
    李鶯輕笑：“還以為你收的弟子個個都像青蘿那般呢，沒想到這一位……”
    她對周子宣的性情已然有了了解，畢竟要進入殘天道，豈能什么也不知道？
    她通過徐青蘿與林飛揚，已經打聽過了周子宣的性情與習性，以便有針對性的刺激。
    法空道：“他也是一個奇才，只是沒那么容易教，需要細細的磋磨。”
    李鶯笑著搖頭：“真不知道你為何收一個大云人為弟子，不怕將來引起反噬？”
    她對大云是極警惕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云人終究是大云人，是不能徹底信任的。
    法空笑著搖頭：“他不會反噬的。”
    獨孤夏晴也是大云人，如果真如李鶯如想，是沒辦法結交獨孤夏晴的，這會失去太多樂趣與益處。
    不說友情，只說她對自己劍法的助益，就不能計數。
    “人心莫測啊。”李鶯道。
    法空失笑：“現在就挑撥上啦？你想干什么？”
    “就是怕你以后后悔，”李鶯道：“旁人知道你收了一個大云人為弟子，恐怕會有看法。”
    法空笑道：“不會傳出去。”
    李鶯不以為然的搖頭。
    即使法空有天眼通，她也不信此事能瞞住，周子宣可是一個大活人。
    法空道：“只要你不泄露出去，就不會被人知道。”
    “行吧。”李鶯道。
    “小心！”忽然一聲斷喝震動夜空。
    正在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殘天道弟子們猛的躍身而起，拔劍出鞘，迎向撲過來的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們從樹林里躍出，宛如幽靈般迅捷無聲，可惜沒能避得開殘天道弟子的感應。
    他們以黑巾蒙臉，長劍在月光下閃爍寒芒，無聲無息的刺到殘天道弟子身前。
    “嘿！”
    這些殘天道弟子面露興奮，拔劍刺出，氣勢狂暴，速度比黑衣蒙面人更快。
    眨眼功夫，他們便把這一群黑衣人刺倒，紛紛挑開他們的面巾，露出一張張驚愕臉龐。
    “嘿嘿……，你們這些家伙，自不量力，自尋死路！”一個粗獷中年冷笑道：“你是莊志敬吧？賀明山？”
    他搖搖頭道：“倒都是有頭有臉的，可惜呀，不長眼睛，找死！”
    一個中年男子臉色蒼白，失血極多，冷冷道：“你們到底是誰？”
    “殘天道周圣！”粗獷中年傲然一笑。
    “……原來如此。”中年男子面露苦笑。
    這是消息錯誤。
    自己一行襲殺的目標根本不是新來的嫩丁，而是成名已久的厲害人物。
    他目光看向其他人。
    除了粗獷中年，其余人的年紀都不輕，原本應該有所警惕才對，偏偏鬼迷心竅還是行動了。
    他們就是斷定殘天道不會施展什么陰謀詭計，說是一些新嫩之人來神京，那便是新人，年紀大了也是新人。
    結果動手之后才發現錯得離譜，卻已經沒有機會糾正，一切發生得太快。
    一個中年男子笑呵呵的道：“周師兄，如何處置？”
    “殺了便是。”周圣淡淡道：“這些家伙要殺我們，難道還留著他們活命？”
    “是。”
    “慢著！”
    “啊！”
    這些黑衣人還想再說，卻已然沒了機會。
    殘天道弟子行事干脆利落，既然有命令殺人，他們毫不猶豫的下手。
    一眾黑衣人還想說話，剛剛說出一個字，已然被刺中心口，頓時鮮血涌出，阻止了聲音傳出。
    “阿彌陀佛。”法空合什宣了一聲佛號。
    李鶯斜睨他一眼：“大師慈悲，不忍心啦？”
    法空嘆息：“他們雖被殘天道所殺，卻也是因我而死。”
    “他們不死，我們的人就要死。”李鶯哼道：“這些家伙鬼鬼祟祟的偷襲，難道不該死？……要知道他們可不是為了仇，也不是為了怨，只是單純的利益。”
    她覺得這些人最該死，不必留情。
    他們根本不會感激，下次還會卷土重來，如果不是這一次把人調包，死的便是殘天道弟子。
    法空嘆息：“人命畢竟是人命。”
    他說著話，看向把人殺了之后，便要埋起來的殘天道高手們：“待我超度了他們吧。”
    李鶯笑著點頭：“也好。”
    她飄飄而起，掠過樹林與山峰，落到了殘天道弟子們身邊，揮揮手：“行了，不必埋他們。”
    “少主！”眾人看到她，頓時紛紛笑著抱拳行禮，感慨道：“果然如少主所料。”
    “碰巧聽到消息罷了，你們去吧。”李鶯抱拳。
    “是。”周圣帶著眾人離開。
    離開不遠便開始議論，少主如何提前知道了消息？是從綠衣司還是從南監察司呢？
    有的斷定是南監察司，有的斷定是綠衣司。
    待他們走遠，法空出現在李鶯身邊，大光明咒發動，將一道道魂魄送上天空。
    法空的臉色沉肅下來。
    李鶯不解。
    超度了他們之后，法空不該是心靜神寧，徹底解脫了嗎，怎會如此？
    法空皺眉嘆一口氣：“這里面有兩個天海劍派弟子。”
    李鶯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