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過早飯，天色依舊暗沉，但街道上并不昏暗，原因是府城商鋪多、開張早，廊下的燭光全點上了。</br> 一行人坐上馬車。</br> 小伍在錦記時便總跟著孫掌柜四處談生意，府城來了七八回了，地形算是熟悉。</br> 這會兒大街上行人不多，他就沒抄近路，直接在大馬路上疾馳，不多時便到了王家的側門外。</br> 王家雖是商賈之家，可宅子建得比戚家更氣派，并且近年來似乎翻新過，墻壁與屋檐的顏色很是嶄新氣派。</br> 三夫人早與側門的小廝打過招呼了，孫掌柜自報家門后，小廝將他們帶進符，領去了公中的廚房。</br> 王家一共三房，大房乃王老爺嫡出，二房與三房皆為庶出，今日是大房嫡孫的抓周宴，辦得分外隆重喜慶。</br> 下人們應當是三更天便開始干活兒了，后宅一片燈火通明。</br> 小廝一邊領著路，一邊時不時地朝姐弟二人看上兩眼，主要是看蘇小小。</br> 沒辦法，蘇小小就算減了幾十斤，在古代也仍舊是個噸位十足的大胖子。</br> 不過比起最初的黑胖，如今的她是白白胖胖，胖的有些可愛。</br> “秋哥兒，誰呀？”</br> 一個灑掃的仆婦小聲問小廝。</br> 小廝低聲道：“三夫人從杏花鎮請來的廚子。”</br> “鎮上來的？”仆婦撇了撇嘴兒，顯然是有些瞧不上，“三夫人咋想的？”</br> “噓——”小廝四下看了看，“這話別叫三夫人聽見了。”</br> “知道知道。”仆婦應下，又多看了蘇小小幾眼，一行人屬她對打眼，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br> 二人的談話蘇小小聽得一清二楚，哪兒哪兒都有鄙視鏈，鎮上的瞧不起鄉下的，府城的瞧不上鎮上來的——</br> 盡好自己的本分，不用去管別人的嘴巴。</br> 三夫人貼心地為他們單獨準備了一間小廚房，并吩咐了小廝，若他們有任何食材上的需求，盡量滿足，不必特地去稟報她。</br> 只不過，當小廝將他們帶去一早準備的小廚房時，意外地發現里頭有人了。</br> 也是生面孔。</br> 小廝愣了下，問道：“你們是誰呀？哪房過來的？”</br> 正在灶臺上準備面粉的中年男人道：“我們是貴府請來的點心師傅。”</br> 小廝道：“不對呀，點心師傅在這兒呀。”</br> “出什么事了？”</br> 一道嬌柔的女子聲音自不遠處慢悠悠地響起。</br> 來者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華麗的衣裳，珠光寶氣，環佩玎珰，端的是富貴逼人。m.</br> 她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鬟與一個仆婦，皆衣著體面。</br> 小廝轉過身，沖對方福了福身，恭敬道：“二夫人！”</br> 二夫人淡笑著問：“是聆秋呀，你來這里做什么？”</br> 被喚作聆秋的小廝道：“回二夫人的話，小的帶師傅們過來做點心。”</br> “哪里來的點心師傅呀？”</br> “杏花鎮來的。”</br> “誰把鎮上的廚子請來了？”</br> “我請的，二嫂有意見嗎？”</br> 三夫人帶著丫鬟婆子過來了。</br> 她的衣著比二夫人素凈些，人也更年輕妍麗。</br> 她在小廝與孫掌柜一行人身邊停下腳步，看著對面的三夫人。</br> 氣氛突然就有點兒劍拔弩張。</br> 孫掌柜是人精，一瞅兩位夫人的架勢哪兒有不明白的？</br> 王家是長房當家，大夫人執掌中饋，二爺、三爺是庶出，平日里兩位夫人會幫著大夫人協理一下府上的事宜，明爭暗斗自是少不了。</br> 二夫人譏諷道：“弟妹，不是嫂嫂說你，咱們王家在府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怎么能請幾個鄉下來的廚子？”</br> 二夫人其實并不知蘇小小是鄉下小村姑，只不過對府城人而言，鎮上的也統統算鄉下。</br> 三夫人冷笑：“大嫂將這件事全權交給我，我請誰自然我說了算，就不勞二嫂費心了！里頭那幾個是二嫂從請來的廚子吧？聽說是娘家人。二嫂有句話說的沒錯，咱們王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娘家人來了自然要去席上做客，怎么跑來廚房做事了呢？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王家不懂待客之道！”</br> 二夫人被噎得夠嗆。</br> 狗屁的娘家人，不過是娘家介紹的，為了拿到這份差事，才故意說成是娘家人。</br> 孫掌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用只有自己與蘇小小能聽到的音量道：“看見沒？神仙打架，小鬼遭殃。”</br> 蘇小小淡定地看著兩位夫人斗法。</br> “大哥同意了的！”</br> “男主外，女主內，后宅之事，一貫是大嫂做主！”</br> 二夫人的靠山是大老爺，三夫人的靠山是大夫人，兩位夫人誰也沒斗贏誰。</br> 他們吵他們的，蘇小小進灶屋做點心去了。</br> “讓讓。”蘇小小對灶臺前的廚子說。</br> 廚子瞥了她一眼。</br> 蘇小小抓起菜刀。</br> 廚子往后一退！</br> 說是小廚房，實則有兩個灶臺四口鍋，蘇小小占了一個灶臺，讓小伍與蘇二狗把食材搬進來。</br> 兩位夫人吵得不可開交。</br> 蘇小小取出砧板，撒上面粉，開始做點心了。</br> 在戚家，是蘇小小搶錦記的生意，今日，是人家搶她的生意。</br> 甭管三夫人是否得到了大夫人的許可，搬出了大老爺的二夫人都擁有無與倫比的底氣。</br> 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種解決辦法——實力見真章！</br> 另外三個廚子見她做，也趕忙拿出了他們的食材。</br> “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孫掌柜訕訕。</br> 生意是他跑的，真要這么黃了，屬于他的責任。</br> “無妨。”蘇小小說。</br> 做生意本就是風險與收益同在，出點小意外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心態要放平。</br> “誒。”見蘇小小并未責怪自己，孫掌柜暗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慶幸。</br> 小丫頭年紀不大，胸襟不小，是個能做大事的。</br> 兩位夫人吵到最后也沒吵出個子丑寅卯來，倒是兩邊的點心都出爐了。</br> 二夫人請來的師傅做的是豌豆黃與桂花糕，這是兩道從京城傳過來的點心，市面上賣的多不正宗。</br> 這三位師傅顯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做的十分地道，顏色純正，口感細膩。</br> 他們端出去后，鍋里剩了幾塊賣相不好的。</br> 孫掌柜跑過去偷摸嘗了兩口。</br> 他狠狠一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