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郎捏了捏拳頭,說道:“栽贓嫁禍的事,是我和爹的主意,爺爺不知情!”</br> 蘇燦一懵。</br> 蘇二郎垂眸,咬牙道:“爺爺只是……和大哥把玉娘送走了,我心中懷恨不已,于是和爹想了一出法子,想替老蘇家出口惡氣。”</br> 他說罷,轉身對著蘇老爺子撲通跪下。</br> “爺爺,主意是我出的,你罰我吧!”</br> 蘇燦見兒子跪下,也反應過來了,一并跪在兒子身邊,對蘇老爺子道:“不不不,爹,是我的主意!你罰我!二郎自幼身子骨弱,幾次差點兒沒了,可經不起咱家的家法呀!”</br> 父子倆一唱一和的,把蘇老爺子是摘得干干凈凈。</br> 蘇老爺子是老蘇家的當家人,也是十里八鄉最受人敬仰的泰斗。</br> 他不被拉下水,老蘇家的名聲就還有救。</br> 眾人對老蘇家的濾鏡太深厚了,當年救濟村民時,蘇老爺子也在,他和他爹一車車地把糧食運回來,挨家挨戶地發,自個兒啃糠咽菜,也不讓鄉親們餓肚子。</br> 經歷過那場災荒的人,無不對老蘇家的恩情刻骨銘心。</br> 只要蘇老爺子自己不承認,他們就不愿意,也不敢去質疑。</br> “回家跪著去。”蘇老爺子沉聲道。</br> “是,爺爺。”蘇二郎拉了拉蘇燦的袖子。</br> 父子二人攙扶著站起身來。</br> 蘇老爺子對里正道:“我教養無方,險些冤枉了小蘇家,是我的不是。”</br> “啊,這……”里正撓撓頭。</br> 蘇老爺子又看向蘇小小:“大丫,等你爹回來了,我會親自登門賠禮道歉。但是玉娘——”</br> 蘇玉娘往蘇小小身邊靠了靠。</br> 她邁出了勇敢的一步,可骨子里對蘇老爺子的敬畏依舊是存在的。</br>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能徹底拋開。</br> 眼下卻仍受了點影響。</br> 蘇小小輕輕扶住她肩膀,對蘇老爺子淡淡說道:“玉娘已與夫家和離,按大周律法,和離女子若得娘家接納,可回到娘家;亦可自立門戶!”</br> 一句自立門戶,讓蘇老爺子唰的變了臉。</br> 蘇小小才不給他面子:“蘇老頭兒,你是想留在這里,繼續算我們之間的賬呢,還是把玉娘留在這里,你自己帶著你的兒子孫子趁早滾回去?”</br> 今日出的丑已經夠多了,多說多錯,蘇老爺子絕不能再多待了。</br> 否則露出新的破綻,就真的沒法兒補救了。</br> 他冷冷地看了蘇玉娘一眼,甩袖離開!</br> 人平安回來了,熱鬧也看完了,鄉親們也該回去消化消化今日吃下的大瓜了。</br> 不過,鄉親們到底是好心找了蘇玉娘一夜,蘇玉娘心中是感激的,豪橫地買下了蘇小小今日的全部點心,一會兒出鍋了就給大家伙兒送過去。</br> 恰巧此時,小吳氏把點心蒸上了。</br> 一股子濃郁的酥香與肉香自灶屋傳了出來,鄉親們饞得口水橫流。</br> 蘇玉娘的感激不是假的,懂得籠絡人心也是真的。</br> “唉,玉娘你這么好的姑娘,是他們鄭家沒福氣,你別想太多了,好好過你的日子。”</br> “庵堂那種地方,能不去就別去,還有個閨女呢。”</br> “小閨女出月子了吧,天氣好了抱出來轉轉。”</br> “唉,你爺爺這事兒做得過分了些……話說你是怎么回來的?”</br> “是大丫救了我。”蘇玉娘說。</br> “這回又多虧大丫了。”</br> “唉,大丫,對不住啊,叔今兒也是著急了些,不該不相信你們的。再有下回……沒下回了!叔保證!”</br> 其余鄉親也向蘇小小道了歉。</br> 瞧,也不是沒收獲的,至少日后老蘇家再想栽贓小蘇家,怕是不會太容易了。</br> 送走了鄉親們,蘇玉娘才疲倦地跌坐在灶屋的門檻上。</br> “誰把你帶回來的?”蘇小小問。</br> 她原本在找人呢,突然聽見后門咚了一聲,拉開一瞧,就看見蘇玉娘暈乎乎地坐在門口。</br> “一個男人。”蘇玉娘說。</br> 蘇小小想了想:“我爹?”</br> 蘇玉娘淡淡地說:“不是一個老男人。”</br> 剛從外頭尋人回來的蘇承:“……”</br> 剛過完三十七歲生辰的蘇承:“……”</br> 其實在蘇玉娘的認知里,若真老了,就是老頭兒,能叫男人的說明是風華正茂的。</br> 蘇玉娘蹙眉:“我其實也沒看清他的樣子……”</br> “哦。”蘇小小的目光落在蘇玉娘的斗篷上。</br> 蘇玉娘被下了兩次蒙汗藥,藥效的后勁兒還在,腦子里像裹了漿糊,沒法兒去思考太多。</br> “我先回屋了,囡囡她……”</br> 蘇小小道:“她在李家,小趙姐幫著喂著。”</br> 蘇玉娘沒再說什么,扶著酸痛不已的側腰回了房。</br> 她正要寬衣歇下,一抬手,觸感不對。</br> 她低頭看了看,臉色微微一變。</br> 她居然披著一件男子的斗篷!</br> 她唰的解下斗篷,扔在地上!</br> 哪個臭男人的東西!</br> --</br> 蘇小小回了小東屋。</br> 衛廷一副剛起來的樣子,坐在椅子上,整理衣衫,頭上戴著蘇小小送給他的玉石發冠。</br> 玉石并不是真正的玉,不過就算是石頭,戴在這個男人的頭上,也宛若真正的美玉一樣。</br> 都說人靠衣裝,到他這兒怎么反過來了?</br> 大清早的顏值暴擊,誰看誰知道。</br> 蘇小小大大方方地看了個夠,走進屋,淡淡說道:“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睡得挺好呀。”</br> 衛廷呵呵道:“不是你讓我在家看孩子?”</br> 蘇小小莞爾一笑:“人是你派去的吧?”</br> “什么?”衛廷裝作聽不懂的樣子。</br> 蘇小小眸子亮晶晶的:“救玉娘的人呀,你是不是有那種……藏在暗處的護衛?就和——”</br> “和什么?”衛廷道。</br> 和景弈的四個顏色手下一樣,神出鬼沒的,隨叫隨到。</br> 蘇小小想了想,還是不揭景弈的底了,好歹景弈也救了她,景弈是她名副其實的朋友,這家伙只是她有名無實的相公!</br> “聽不懂。”衛廷一臉高冷地說。</br> 蘇小小鼻子一哼:“不承認就算了!”</br> 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蘇小小又不傻,十有八九就是他!</br> 蘇小小忽然彎下身,在他臉頰上飛速親了一下。</br> “獎勵你的!”</br> 衛廷指節一捏:“你——”</br> 他冷著臉,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回過頭:“蘇——”</br> “呼~呼~”</br> 累了一整宿的蘇小小趴在床鋪上,沉沉地睡著了。</br> 衛廷神色冰冷地站起身,殺氣十足地看著某個三番四次冒犯自己的小胖孔雀,修長如玉的手輕輕一拽,拉過被子給她蓋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