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打死兩個弟弟的心都有了。</br> 他就該把他們綁在馬車上，嘴巴嚴嚴實實地堵上！</br> 蘇鈺無辜地眨了眨眼，一秒甩鍋：“二哥先說的！”</br> 蘇祁跳腳：“那我也沒你說的多！”</br> 蘇陌捏了捏拳頭，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讓兩個弟弟活到現在的——</br> “你們兩個……給我上馬車里待著！”</br> 蘇祁、蘇陌一臉委屈地上了馬車。</br> 蘇陌按了按疼痛的眉心。</br> 蘇小小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蘇陌一番：“原來玉佩是你們家的……難怪你爹當時的反應那么奇怪。”</br> 又是打聽這個，又是打聽那個，還過問了蘇老爹的生辰。</br> 蘇小小的反應有些出乎蘇陌的意料，一般人……不，不說一般人了，但凡是個人，聽了如此勁爆的消息，怕是都無法維持面上的冷靜。</br> 可眼前的小丫頭自始至終波瀾不驚，仿佛可能與鎮北侯府攀上關系，在她眼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br> 她究竟知不知道鎮北侯府意味著什么？</br> 她是不是不懂？</br> 蘇小小當然不是不懂，她只是在蘇淵到來的那日，便有了一點猜測。</br> 蘇淵可能認識蘇老爹的家人，可她沒料到蘇淵可能就是蘇老爹的家人。</br> 至于為何不激動。</br> 她不習慣慶祝沒到來的驚喜。</br> 況且，這也未必就是一樁喜事。</br> 蘇老爹失蹤這么多年，若是出身微寒，大家吃不飽、穿不暖，生存尚且困難，沒能耐找人倒也罷了，可鎮北侯府是什么人家？</br> 上輩子她的出身雖與皇親國戚沾不上關系，但也算得上殷實富貴的人家，然而她在那個家里并沒有體會到應有的人情冷暖。</br> 反倒是來了這里，對著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把她得飽飽的蘇老爹與蘇二狗，給了她一種從未有過的家的感覺。</br> 在她心里，從來就沒把高貴的出身與合格的家人劃上等號。</br> “既然你已經聽到了……”</br> 原本，蘇陌是計劃以做生意為由將他們一家請去京城的，他連帶上蘇承的理由也一并想好了——你救了我父親，是我們鎮北侯府的恩人，作為答謝，我希望能夠邀請你們去京城游玩一趟。</br> 試問，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br> 若她連這個也不動心，他就來一招狠的——</br> 可惜了，兩個闖禍不嫌事大的弟弟，一下子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br> 就不該讓他倆來——</br> 不對，他倆這嘴巴，留在祖宅，只會在秦云面前說漏嘴……</br> 蘇陌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腦子里紛亂的念頭。</br> “沒錯，這塊玉佩是我們鎮北侯府的。”</br> 他等著她問：你們鎮北侯府什么人走丟了，我爹和你們鎮北侯府什么關系？</br> 結果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br> 就這？</br> 他差點兒脫口而出：你就不好奇？</br> 話到唇邊他忍住了。</br> 沒確認身份之前，他其實也并不打算透露太多。</br> 他的手下對他是衷心的，不會拿謊話誆騙他，可她與傳聞中的……實在是半點兒也沾不上邊啊。</br> “我希望你能入京一趟，配合我們把事情的真相調查明白。”</br> “蘇公子。”蘇小小平靜地看著他，“去不去京城，不是你說了算，你希望也沒用。現在不是你們要不要認回我們，是我們要不要認你們。”</br> 這丫頭……好生囂張！</br> 蘇小小道：“我們可不想弄出一大堆冒牌的親戚。”</br> 蘇陌：“……！！”</br> “蘇公子沒別的事，我要去忙了。”</br> 說罷，蘇小小不再看他，埋頭繼續繪圖。</br> 蘇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br> 有錢人家多以毛筆作畫，她用的是炭頭，圖紙工工整整，線條明朗，雖不清楚她在畫什么，卻莫名讓人眼前一亮，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嚴謹。</br> 蘇小小果真沒再理會蘇陌。</br> “你先考慮幾日。”蘇陌不便逼迫太緊，坐上馬車離開了。</br> 不多時，蘇老爹從地里回來。</br> “閨女！”</br> 他摸了摸肚子，“有沒有好吃的？”</br> 蘇小小去灶屋端了一盤南瓜餅給他。</br> 南瓜餅是剛炸的，這會兒還冒著熱氣，里頭夾了點紅豆餡兒。</br> 蘇老爹吃得不亦樂乎。</br> “爹。”蘇小小不動聲色地開口，“你有想過自己在世上還有什么家人嗎？”</br> “嗯？”蘇老爹嘴很忙。</br> 蘇小小一邊繪圖，一邊問道：“你當年流落到這邊，我尋思著，會不會是與家里人走散了？你想不想去找他們呀？”</br> 蘇老爹悶頭啃了一口餅子：“這么多年了，有啥好找的？你是不知道當年的災荒有多嚴重，我家里指定是沒人了。”</br> 蘇小小問道：“有的話呢？你想找嗎？”</br> 蘇老爹擺擺手。</br> 午飯過后，符郎中來了一趟小蘇家。</br> 這是符郎中頭一回來杏花村，老實說，蘇小小也挺意外。</br> 更意外的是……他鼻青臉腫的，像是被誰揍了。</br> “不小心摔了一跤。”</br> 符郎中死要面子地說。</br> 絕不承認是被親娘揍的。</br> 蘇小小：“哦。”</br> 符郎中：你這是什么懷疑的小語氣？</br> 符郎中咕嚕咕嚕喝了幾口茶，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道：“我找你是有正事兒。”</br> 符郎中將蘇陌上門求醫的事兒與蘇小小說了，“……京城來的人家，與我爹似乎有點兒交情，他爹前幾日來了一次，那會兒我出診了。”</br> 世界真小。</br> 符郎中沒具體言明蘇陌的身份，但蘇小小已從他的描述中推斷出來了，難怪蘇淵會到杏花鎮來，原來是為了請符郎中的父親去京城為老侯爺出診。</br> 符郎中嘆道：“我娘說，老侯爺的病好些年了，我爹都治不了，我醫術不如我爹，就別去自取其辱了。”</br> 蘇小小問道：“那你今日過來是——”</br> 符郎中自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我把我爹當年的醫案找出來了，上面記錄了老侯爺的病癥，我謄抄了一份，要我念給你聽嗎？”</br> “不必，我識字了。”</br> “這么快？”</br> 蘇小小接過他手中的醫案，她學字快，醫案上的基本上能認個七七八八了，實在不懂的，結合上下文也能猜。</br> 但謹慎起見，她還是找符郎中核對了一遍。</br> “從你父親記錄的患者癥狀來看，有些像是肺氣不足引起的心衰，你父親開的藥材也是補益肺氣的方子。”</br> “沒錯。”符郎中道，“不過，這是十多年前的記錄了，如今老侯爺的病或許已經發生了變化，也未可知。”</br> “沒錯，這份醫案過時太久，早已不能作為診斷的依據……”蘇小小說著，看了他一眼，“你想去京城為老侯爺治病？”</br> 符郎中搖搖頭：“我娘年事已高，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我是覺得……你醫術高明，或許你可以去試試。”</br> 蘇小小畫完最后一筆：“我不去京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