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帶怎么賣?”蘇承問。</br> “二兩。”小販說。</br> “這么貴?”蘇承道,“你不會是宰我的吧?”</br> 在鄉下,一條發帶才三、四個銅板呢!</br> 小販解釋道:“這上頭是真正的珍珠,一顆就得百來個銅板了!”</br> 蘇承沒用過超過一百個銅板的衣裳行頭。</br> 他掏出錢袋,數了數稀稀拉拉的幾粒碎銀子,咬牙買下了。</br> ……</br> 鎮北侯府。</br> 蘇小小結束了今日的治療。</br> 符郎中出了一身汗,不是累的,是嚇的。</br> 當他看著蘇小小把一個不知是啥的玩意兒插進老侯爺的鼻子里,他整一個給嚇住了。</br> 后面她又唰唰唰地給老侯爺扎針,那些穴位,危險到他平日里壓根兒不敢去碰的。</br> 和這丫頭出診吶,得有一顆強大的心臟才行。</br> 蘇小小拉開房門:“可以進來了。”</br> 蘇陌長呼一口氣,一邊進屋,一邊壓下緊張問道:“我祖父的情況如何了?”</br> 蘇小小道:“毒差不多解了,但并未完全脫離生命危險。”</br> 蘇陌神色凝重:“究竟是什么毒……”</br> “不清楚。”蘇小小如實說。</br> 蘇陌:不清楚你怎么解的?</br> 他看了眼床鋪上的祖父。</br> 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來祖父的面色沒那么難看了,呼吸也平順了許多,似是沒那么痛苦了,緊皺的眉頭都有了一絲舒展。</br> “你給我祖父鼻子里弄的什么東西?”</br> “鼻飼管,喂藥的。”</br> 蘇陌一臉狐疑。</br> 他又掃了眼桌上的小藥箱,里頭不是大夫常裝的瓶瓶罐罐,而是一些他壓根兒叫不出名字的……東西。</br> 蘇小小不動聲色地合上小藥箱。</br> 蘇陌收回目光:“既然毒解了,我祖父為何仍未蘇醒?”</br> 蘇小小道:“毒是解了,可患者還有病。”</br> 你才有——</br> 蘇陌深呼吸,算了,他祖父確實有病……</br> 不對,這話怎么聽著這么不對勁?</br> “你祖父患有心疾。”蘇小小盡量用了蘇陌能聽懂的措辭。</br> 蘇陌微微困惑:“不是風寒與脾胃失調么?”</br> 之前祖父惡心嘔吐時,太醫是這般診斷的。</br> 蘇小小點頭:“病人早期的癥狀確實容易被誤診為風寒與脾胃失調。”</br> 蘇陌又道:“可是吃藥后確實有所好轉——”</br> 蘇小小不疾不徐地問道:“吃藥那幾日,飲食格外清淡吧?”</br> 蘇陌看向門口的小廝。</br> 小廝進了屋,說道:“是。”</br> “這就對了”蘇小小說道,“吃中藥需要忌口,患者的病與飲食也有一定關系,口味清淡了,身體的負擔少了,自然會好受些。但是,患者只是有了些微好轉,并未徹底根治吧?”</br> 小廝訥訥道:“啊,對。”</br> 蘇陌深深地看了蘇小小一眼,若不是她與侯府并無任何來往,他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提前了解了祖父的病情。</br> “你跟符大夫學得不錯。”</br> 說得頭頭是道,一點兒也不像個沒出師的徒弟。</br> 符郎中嗆咳了一聲。</br> 蘇小小面不改色:“哦,湊活。記住屋子里空氣要多流通,不要再把門窗捂那么嚴實,對患者的病情沒好處。”</br> 蘇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她一口一個患者,與侯府撇得門兒清。</br> 若說他原先還有些懷疑,那么這一刻,他是當真覺得,小丫頭來京城與認親沒有半點兒關系。</br> 老侯爺并未脫離生命危險,符郎中留下照顧他,蘇小小先回去。</br> 蘇陌對此沒意見。</br> 倘若是蘇小小這個徒弟留下,他怕是才要擔心呢。</br> ……</br> 從侯府出來,蘇小小乘坐侯府的馬車回了梨花巷。</br> 三小只早早地在門口等著了,蘇小小一下馬車,三人便撲棱著小胳膊撲進了蘇小小懷里。</br> 這一路天天膩在一塊兒,他們已經不習慣和蘇小小分開了。</br> 三人委屈壞了,小臉埋在她懷里不肯起來。</br> 蘇小小好笑地挼了挼三人的小腦袋:“有這么委屈嗎?”</br> 三人點頭點頭。</br> 其實他們這么委屈,不僅是起床看不見娘親的緣故——</br> 小虎擺小手告狀:“爺爺買糖福(葫)蘆,不好吃!”</br> 他不記得自己被人推倒在地上的事,就只記糖葫蘆不好吃了。</br> 二虎也道:“酸掉牙啦。”</br> 大虎沒吭聲,他偷偷藏了糖,和糖一起吃的,不酸。</br> 蘇老爹走了過來:“這不也是為了你們好?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br> 二虎控訴:“那也不能買山楂。”</br> 蘇老爹清了清嗓子:“咳,你還認識山楂?”</br> “杜婆婆有。”二虎在杜神婆那兒見過。</br> 山楂是便宜的,兩文錢能買好幾個,貴的是糖。</br> 摳搜行為被戳穿,蘇老爹依舊理直氣壯:“小孩子就是不能吃糖!”</br> 蘇小小沒拆自家老爹的臺,對三小只道:“爺爺說的對,你們確實該少吃糖,不然大虎二虎也要和小虎一樣,有壞牙牙了。”</br> 一聽要有壞牙牙,三人齊齊捂住了小嘴。</br> 蘇老爹去附近的集市把食材買回來了,別看蘇老爹一副成天不著調的樣子,買的東西質量好還便宜。</br> 蘇小小嚴重懷疑是他長得帥——</br> 其間鐘山來過一次,運了木炭與柴火過來。</br> 他原本還要去收拾院子的,卻發現院子被收拾得十分整潔干凈。</br> 鐘山愣了一會兒,也不知是在想事,還是在看誰。</br> 等蘇小小做完一鍋煎餅出來時,他已經默默地走了。</br> 晚飯是蔥花餅與疙瘩湯,并一碗蒸蛋、一盤清炒大白菜。</br> 京城物價太高,蘇老爹沒買肉。</br> 三個無肉不歡的小家伙,也很懂事,沒吵著要吃肉。</br> 蘇小小道:“爹,不用這么省的。”</br> 蘇承若無其事道:“嗐,你不是減肥嗎?我們一屋子人吃肉,你干看著,多難受?再說了,一頓不吃也沒啥。”</br> 吃過飯,蘇小小去灶屋刷碗。</br> 蘇承拽著個東西走了進來。</br> “給。”他把手里的東西往蘇小小面前一遞。</br> “什么?”蘇小小問。</br> 帕子是蘇承自己包的,地攤上的東西沒這講究。</br> 蘇小小擦干手,把東西接了過來,打開帕子后發現是一根紅色的珠串發帶,珠子是白色的,與發帶的紅交相呼應,色澤很是明艷。</br> “不便宜吧?”</br> 這可是真正的珍珠。</br> “不貴,就二兩。”蘇老爹說。</br> 二兩還不貴?你可是連五個銅板都要剩下的人。</br> 蘇小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舍不得吃肉,卻舍得花二兩銀子給她買一根發帶。</br> 這個爹爹,一直對她很好、很好。</br> ------題外話------</br> 還有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