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沒什么生意,蘇小小不必早起做點心,奈何身體中準時將她喚醒。</br> 她所幸穿了衣裳,決定去后院鍛煉鍛煉。</br> 她剛走出屋子,就見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蘇承,竟然坐在小馬扎上,一手一個果子,吭哧吭哧地啃著。</br> “爹,這么早?”</br> 蘇小小疑惑地打了招呼。</br> “閨女起了啊。”蘇承打了個飽嗝,“唉,一想到這些果子再不吃就壞了,我睡不著。”</br> 他邊上放著一個沉甸甸的籃子,里頭是大虎從果園摘回來的枇杷,一個個肉多飽滿,清甜多汁。</br> 大虎摘了不少,是鄧安一并送過來的。</br> 奈何家里的幾個孩子對新鮮枇杷并不大感冒,蘇二狗與也不怎么愛吃,這就剩下了許多。</br> 蘇承是經歷過饑荒的人,他挨餓受凍長大,無法忍受糟蹋糧食。</br> 蘇小小沒說“別吃了,吃壞肚子還得花錢治病”。</br> 她想了想,對明顯已經吃不下,卻還在往嘴里硬塞的蘇承說:“爹,你給我留點吧。”</br> “行。”蘇承又打了個飽嗝。</br> 蘇小小道:“都給我行嗎?”</br> 蘇承虎軀一震:“你不會是要扔掉吧?”</br> 蘇小小笑了笑:“不扔,我做好吃的。”</br> 蘇小小將洗干凈的枇杷去了皮與核,橙黃的果肉切成小塊,分裝進兩個缽缽里,一個缽缽放了三勺冰糖,另一個缽缽只放了一勺半的冰糖。</br> 加入少量的清水,等冰糖融化并腌制入味后就能拿去鍋里煮了。</br> 由于枇杷容易氧化變黑,蘇小小沒用鐵鍋熬煮,而是取出一對紫砂罐子。</br> 文火熬煮,熬到湯汁變少,整罐枇杷呈濃稠狀就差不多了。</br> 五斤枇杷,熬了將近兩斤的果醬。</br> 這樣,三小只與蘇二狗都會愛吃了。</br> 蘇小小留了一半,另一半分裝了兩小罐子,給東頭的街坊送了過去。</br> 開門的是鄧安。</br> 鄧安見到蘇小小很意外。</br> 第一反應是她帶小虎來找公子學琴了,他一個激靈,趕忙朝蘇小小身后望去。</br> 沒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暗松一口氣。</br> 這時,屋子里傳出嘔吐聲,鄧安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br> 他偷瞄了蘇小小一眼。</br> 見對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稍稍放下心來。</br> 蘇小小問道:“你家公子是有哪里不舒服嗎?”</br> 鄧安猶豫了一下,說道:“公子他……吃了東西就會這樣。”</br> 一吃就吐?</br> 難怪這么瘦。</br> 蘇小小又道:“你家公子看過大夫嗎?”</br> 鄧安搖頭:“公子說自己沒病,不肯看大夫。”</br> 看來是諱疾忌醫。</br> 蘇小小繼續問道:“你家公子的情況持續多久了?”</br> 鄧安說道:“好幾年了吧,我是前年到公子身邊伺候的,那時公子就已經這樣了。”</br> 蘇小小點了點頭。</br> 鄧安又道:“不過,你做的點心,我家公子能吃下三兩塊。”</br> 連孩子都不只吃三兩塊,可倘若知曉他家公子有多不能吃,就會明白吃三兩塊點心還不吐出來,是多難能可貴的一件事了。m.</br> 如此,這果醬來的正是時候。</br> 蘇小小把果醬遞給鄧安:“我自己熬的醬,以后你家公子想吃什么,你就和我說。”</br> 鄧安笑著接過來:“那我先替我家公子謝過了!”</br> 蘇小小莞爾:“不謝,我還沒多謝你家公子對小虎的賞識呢,你讓你家公子放心,我會把小虎送過來學琴的。”</br> 鄧安一個踉蹌,朝前栽去——</br> 屋內。</br> 張琴師過來探望凌云。</br> “你怎么又這樣了?不是已經能吃東西了嗎?我就知道你是在誆我!”張琴師遞上一杯溫水。</br> 凌云沒說話。</br> 張琴師把他屋子收拾了,一回頭,問道:“你的箏呢?”</br> “送人了。”凌云淡淡地說。</br> 張琴師如遭雷擊:“什么?那可是九鳳!天下第一名箏!你你你你你……你送給誰了?別告訴我是那三個小家伙!”</br> 凌云沉默。</br> “還真是!”張琴師倒抽一口涼氣,“你怎么想的?那可是九鳳啊!”</br> 凌云沒力氣,懶懶地躺在地板上,翻了個身背對張琴師:“一把破箏罷了。”</br> 張琴師氣了個倒仰!</br> “你個敗家——”</br> 后面倆字,讓他死死忍住了!</br> 另一邊,嫻妃的娘家人也連夜查出了蘇承一家子的身份。</br> 要查這個并不難。</br> 秦滄闌決心已下,他是不會包庇假秦徹的,更不會讓蘇承、蘇小小與蘇二狗東躲西藏過日子。</br> 鎮北侯府也一樣,大大方方承認了來府上為老侯爺治病的就是老侯爺的親外孫女。</br> 要不是蘇小小那邊沒正式承認,老侯爺早擺上百八十桌酒席,戲班子唱上三天三夜了。</br> 嫻妃睡醒惺忪地坐在椅子上,聽著劉三德細細稟報。</br> 她打了個呵欠:“再說一遍,那孩子叫什么?”</br> “蘇大丫。”劉三德說。</br> 嫻妃嫌棄地皺了皺眉:“這么老土的名字,一聽就是個小鄉巴佬。樣貌如何?”</br> 劉三德干笑:“呃……有點兒胖。”</br> 嫻妃不咸不淡地問道:“有點兒胖是多胖?”</br> 劉三德張開手臂,比了個尺寸。</br> 嫻妃倒抽一口涼氣,瞌睡全醒了:“她是多能吃啊?”</br> 劉三德訕訕一笑:“是豐腴了些。”</br> 嫻妃滿眼嫌棄:“豐腴?這都胖成豬了!”</br> 劉三德道:“倒、倒也沒有,聽說長得還不錯……”</br> 嫻妃蹙眉:“胖成這樣,能有多好看!那些下人的話你也信?”</br> 劉三德不敢接茬兒了。</br> 嫻妃又道:“可念過書了?”</br> 劉三德:“不曾。”</br> 嫻妃:“學過琴?”</br> 劉三德:“也不曾。”</br> 嫻妃急了:“六藝她總得學了一樣吧!”</br> 桂嬤嬤開了口:“娘娘,您是皇城長大的,一口燕窩就能吃掉老百姓一年的收成,您怕是不知道,民間那些下地勞作的百姓,日日所求不過溫飽。”</br> 這些話,也就她敢說。</br> 劉三德是一個屁也沒膽子放的。</br> 嫻妃委屈死了:“貌丑無鹽,不學無術,如何配得上我兒?”</br> 想到什么,嫻妃又道,“品行總算端正吧?”</br> 劉三德咬緊了嘴巴。</br> 嫻妃冷聲道:“還不快說!”</br> 劉三德硬著頭皮道:“聽聞……她在村子里……是個飛揚跋扈的女惡霸。”</br> 嫻妃:“……!!”</br> ------題外話------</br> 蘇小小【舉刀刀】:今天是想打劫票票的一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