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去選馬了。</br> 馬兒被太監們牽著，百無聊賴地佇立在草場上。</br> 從馬兒的外觀與精氣神來看，這些馬兒比她在鎮上的馬市見到的馬兒優良太多。</br> 對比秦滄闌上次帶過來的兩匹馬兒，似乎又差了點意思。</br> 給宮學的千金們學騎射是夠了。</br> 蘇小小隨意轉了轉，停在一匹通體黢黑的駿馬前。</br> “這匹馬馱運力不夠，你更適合旁邊那匹馬。”</br> 蘇小小回過頭。</br> 說話的是冷家千金冷芷若。</br> 江夫子在課上點她回答過問題，蘇小小記得她。</br> 蘇小小哦了一聲，聽了她的建議，來到旁邊那匹馬前。</br> 這匹馬確實更健壯一些。</br> 冷芷若已經選了一匹馬，并且利落地翻身而上。</br> “爆發力不夠，但新手也不需要。”</br> 她說罷，從宮人手中拿過馬鞭，大喝一聲“駕”，馬兒絕塵而去，在草場上試跑了起來。</br> 蘇小小望著她英氣十足的背影，忽然記起冷家也是兵權大族，冷芷若是將門千金。</br> 冷芷若跑自己的，沒去參與惠安公主與靈犀郡主的角逐。</br> 其余的千金也紛紛過來選馬。</br> 秦嫣然給自己挑了一匹馬。</br> 按理，宮人是要為千金們調試馬鞍的。</br> 冷芷若不需要別人給她調，蘇小小則是沒人過來給她調。</br> 蘇小小回憶了一下冷芷若調整馬鞍的動作，依葫蘆畫瓢操作了一通。</br> 秦嫣然騎著馬兒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向蘇小小道：“你這匹馬跑不快。”</br> 蘇小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br> 林小姐笑容滿面地對秦嫣然道：“秦小姐，你幫我選一匹馬吧！我不知道哪匹馬更好？”</br> 見蘇小小不搭理自己，秦嫣然自討沒趣，去幫林小姐等人選馬了。</br> 就在選到一半時，靈犀公主與惠安公主的角逐出了一點狀況。</br> 靈犀郡主的馬兒不小心撞了惠安公主的馬，惠安公主的馬兒受到驚嚇，在草場瘋狂地馳騁起來。</br> 惠安公主無法讓馬兒停下，嚇得在馬背上失聲大叫。</br> 靈犀郡主見狀也慌了神，試圖去救惠安公主，奈何她越追，惠安公主的馬兒越受驚嚇。</br> 一來二去的，馬兒朝著諸位千金的方向撞了過來。</br> 惠安公主勃然變色：“啊——閃開呀——”</br> 秦嫣然策馬躲閃。</br> 她是躲開了，她身后那些騎術欠佳的千金可就遭殃了。</br> 一匹馬兒被驚到，揚起前蹄直立起來。</br> “啊——”馬背上的千金驚恐尖叫。</br> 蘇小小唰的伸出手，將她從馬背上抓了下來。</br> 然而她自己的馬兒也受驚了，她剛把人放下，她的馬兒便瘋了似的朝前奔去。</br> 她雙腿夾緊馬腹，兩手拽緊韁繩，不讓自己從馬背上顛下來。</br> 現場一片混亂，除了冷芷若與秦嫣然，其余人的馬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br> 冷芷若策馬追過去：“靈犀郡主！讓你的馬兒別跑了！”</br> 靈犀郡主哭道：“我……我也停不下來了……”</br> 沒上馬的千金們躲得遠遠的，滿目驚懼地望著失控的馬場。</br> 王家小姐掩面驚呼：“不好了！要撞上了！”</br> 惠安公主與蘇小小的馬兒迎面朝對方撞去——</br> “你快給本公主閃開！”</br> 閃不開了。</br> 蘇小小眉目一冷，暗暗計算著自己與惠安公主的角度與距離。</br> 只能棄馬保命，估摸著會摔斷幾根骨頭，就不知這個金尊玉貴的公主經不經摔——</br> 五步、四步、三步……</br>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玄衣身影凌空掠來，大長腿一邁，跨坐在了蘇小小的馬背上。</br> 他坐在蘇小小身后，抓住蘇小小緊緊握住的韁繩，大喝一聲，猛地將受驚的馬兒調轉了方向！</br> 惠安公主害怕地閉著眼，與蘇小小的馬兒擦肩而過！</br> 危險并未停止，惠安公主的前方是一道約莫一人高的柵欄。</br> 惠安公主一睜眼：“啊啊啊啊啊——”</br> 紅鸞與白澤交換了一個眼神，紅鸞飛身而去，將惠安公主自馬背上撲了下來，白澤迅速抱住馬兒的脖子，被拖拽著前行了數丈，一個翻身坐上馬背。</br> 若是普通的馬，殺了也罷。</br> 可這是御馬。</br> 殺不得，只能想辦法讓它停下。</br> 另一邊，蘇小小的馬也逐漸被景弈控制。</br> 少年又長高了，胳膊有了成年男子的力量，將蘇小小牢牢地圈在懷中，穩定從容。</br> “景弈。”蘇小小扭頭看他。</br> 二人距離有些近。</br> 景弈的耳朵微微一紅，鎮定地說道：“沒事了，別怕。”</br> “哦，我不怕。”蘇小小說道，“是你的手……”</br> 景弈方才太用力，手心都磨破了，在韁繩上滲出斑斑血跡。</br> “你受傷了。”蘇小小說。</br> 景弈沒第一時間去關注自己的傷勢，而是先看了看她的衣裙。</br> 見沒弄臟她的衣裳，他神色稍霽。</br> “我沒事。”他說。</br> 他翻身下馬，伸出手去蘇小小。</br> 想到什么，又拿出帕子包住自己掌心的血跡。</br> 小心翼翼，帶著獨屬于少年的青澀與虔誠。</br> 蘇小小怕弄疼了他，只輕輕扶了下他的手腕。</br> 眾人看著這一幕，都有些難以置信。</br> 本以為方才那般兇險，這丫頭是躲不過了，不死也得殘，誰曾想景小侯爺及時出現了。</br> 林小姐花癡地說道：“景小侯爺救人的樣子……真帥呀！”</br> 景小侯爺今年剛滿十七，尚不到及冠的年紀，從前她們只覺得，景小侯爺還是個孩子，然而就在方才，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成年男子的氣魄與魅力。</br> 眾人驚覺。</br> 原來一個少年，也能給人極大的安全感。</br> 沒人認為景弈與蘇小小有任何關系，一個流落民間的丫頭，那能有資格讓景小侯爺為她折腰？</br> 是景小侯爺英勇正義，換作是別人，景小侯爺也會義無反顧地搭救的。</br> 現場只有秦嫣然知道，景弈與蘇小小是相識的。</br> 當初在青州時，景弈就幫過蘇二狗。</br> 今日更是放著距離自己更近的惠安公主不救，轉頭救了蘇小小。</br> 瞧惠安公主被撲的，額頭都摔青了。</br> 紅鸞將惠安公主扶起來：“公主。”</br> 惠安公主氣得掀開她：“你走開！”</br> 她摔慘了，不僅頭痛，腳也好痛！</br> 她一瘸一拐地來到景弈面前，指了指蘇小小，控訴道：“你為什么救她不救我？”</br> 景弈道：“紅鸞去救你了。”</br> 惠安公主炸毛道：“我不要一個下人救！你看她把我摔成什么樣了！”</br> 景弈頓了頓，說道：“你的馬太快了，我去救你，也一樣要摔你。”</br> 惠安公主：“……”</br> 這時，蕭重華過來了。</br> 景弈是和他一起入宮的，是方才使出緊急，景弈才先施展輕功過來。</br> 惠安公主一見到他，心底的委屈蹭蹭往上冒，眼淚一滾：“嗚嗚……三哥……”</br> 蘇小小古怪地看向蕭重華：“三……哥？你不是項公子？”</br> 一旁的太監厲喝：“大膽！這位是三殿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