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有點多,他又吃吃吐吐的,弄得十分狼狽。</br> 下人進屋看到的就是這一幕。</br> 他不是方才在院子里的那個下人,而是男子的貼身長隨。</br> 長隨神色一變,大喝一聲走上前:“你干什么!放開我家公子!”</br> 消炎藥與抗病毒的藥已經吃完了,蘇小小正打算給他喂止咳糖漿。</br> 在長隨沖過來之前,她把最后一勺塞進了他嘴里。</br> 而后,她閃身一避。</br> 長隨撲了個空。</br> 沒了蘇小小的支撐,男子歪倒在了床鋪上。</br> 長隨的臉色又是一變,顧不上去抓蘇小小,轉頭將男子扶著躺好。</br> “公子!公子!”</br> 退燒藥起了療效,男子的身上開始出汗,渾身一片黏膩。</br> 長隨更慌亂了,好端端的,怎么出汗出成了這樣?</br>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別嚇我啊!公子——公子——”</br> “出什么事了?”</br> 沈院長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br> 他剛下課,一進院子便聽見長平的哀嚎。</br> 長平正撲在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聞言他扭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望向沈院長:“院長……我家公子被人害了……”</br> 沈院長亦是勃然變色:“你家公子……被誰害了?”</br> 長平抬手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蘇小小一指:“就是她!”</br> “我沒有。”蘇小小認真地說。</br> 長平哭訴:“我都看見了!你別想否認!我家公子方才還好好兒的……是你……你給我家公子下了毒!”</br> 沈院長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個小胖丫頭,瞧衣著打扮像是哪個村里的姑娘。</br> 他們書院雖不是衙門重地,卻又不會隨隨便便放人入內,更別說這丫頭是進了他的院子。</br> 若真因他的疏忽導致公子出事,那他可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br> “你是誰?怎么進來的?”他冷聲問。</br> 蘇小小攤手:“就這么進來的。”</br> “不可能!”沈院長一口駁回,“你不是書院的學生,也不是書院的下人,守門的小廝不可能放你進來。”</br> 蘇小小道:“我是從后門進來的。”</br> 沈院長不假思索道:“那就更不可能了!”</br> 那個老頭兒脾氣比誰都臭,會無緣無故放個小村姑進書院?</br> 沈院長厲聲道:“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否則我只能把你送去衙門了!”</br> 長平哽咽怒吼:“你害了我家公子!你好狠的心!我家公子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加害我家公子!說!誰派你來的!”</br> 蘇小小無奈嘆氣:“我沒害你家公子,我方才是在救他,他咳得快要喘不過氣了,高熱嚴重,不及時醫治的話會很危險。不信你摸摸看,你家公子是不是退熱了?”</br> 長平順手摸了一把自家公子的額頭。</br> 當真沒那么燙了。</br> 不對,人死了尸體也會涼的。</br> 這個小胖子就是害了他家公子!</br> “你別狡辯了!來人吶!把他綁起來!”</br> “別綁!別綁!別綁!”</br> 沈川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擋在蘇小小的身前,氣喘吁吁地說道,“你們聽我說,自己人……自己人……一定是有什么誤會……”</br> 蘇小小歪頭看了他一眼:“哦,沈川?”</br> 沈川回頭,訕訕一笑:“蘇姑娘。”</br> 沈院長眉頭緊鎖:“沈川!你在干什么!”</br> 沈川解釋道:“爹!她是我讓人放進來的!我和邱伯還有院子里的下人打過招呼了!”</br> 蘇小小點頭,難怪方才進來得如此順利。</br> 長平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沈公子,我家公子與你無冤無仇……”</br> 蘇小小:來了來了,這個長隨嘴里的話能不能變一變的?</br> 沈川篤定地說道:“我不會害你家公子的,蘇姑娘也不會,她方才說是在救你家公子,你們相信她!她懂醫術的!”</br> 他說著,目光毫不閃躲地望進自家父親的眼睛,“爹,記得我和你提過的,在錦記救了噎食孩子的姑娘嗎?就是她!”</br> 沈院長聽了兒子的解釋,臉色更冷沉了:“所以你就找了一個鄉下的姑娘來為公子醫治?你可還記得我的警告?簡直胡鬧!”</br> “我……”沈川欲言又止。</br> 他可沒請蘇姑娘來給人治病,他還沒機會與蘇姑娘提起這一茬兒呢。</br> 但眼下解釋這個似乎有點兒……</br> 沈院長沉聲道:“沈川!還不快給我讓開!”</br> 門外的小廝已就位,隨時準備撲上來抓住那個小胖村姑。</br> 沈川急了:“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br> 沈院長雙手負在背后,正色道:“我最后說一遍!讓開!否則我連你一起綁去衙門!”</br> 沈川郁悶一哼:“還說我不是你撿來的,有這么對自己親兒子的嗎?”</br> 沈院長氣得嘴角直抽。</br> 沈川的目光不經意地朝門口一瞥:“景公子!你來啦!”</br> 門外的小廝趕忙俯身行禮。</br> 沈院長也下意識地扭過頭去。</br> “蘇姑娘,得罪了!”</br> 沈川唰的抓住蘇小小的手腕,帶著她朝門外沖去。</br> “逆子!”</br> 沈院長氣壞了。</br> 沈川拉著蘇小小是拔腿就跑,只是誰也沒料到,他剛跑出屋子,又惶惶然地退了回來。</br> 在他面前,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護衛,與一個佩著九節鞭的錦衣少年。</br> 少年眼神冰冷,氣場強大。</br> 明明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有著仿佛金戈鐵馬的凜然殺氣。</br> 就好似,他殺過人,飲過血。</br> 沈川在看見對方的一霎,就徹底放棄抵抗了。</br> 他滿腦子只飄過一個念頭。</br> 完了,完犢子了。</br> 他這張烏鴉嘴,真把景公子說來了。</br> 看來今日他與蘇姑娘……注定難逃一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