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br> 太后又拿出了幾個小豆丁的涂鴉觀賞。</br>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歡。</br> “太后,太后!”</br> 程公公抓著拂塵,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br> 程公公是太后心腹,太后沒避著他,繼續欣賞涂鴉:“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br> 程公公著急道:“是蘇大夫。”</br> 太后問道:“她不是去宮學了嗎?”</br> 程公公道:“是啊,是去宮學了,這會兒正在麒麟殿鬧呢!”</br> 太后古怪道:“她鬧?”</br> 程公公忙道:“不是蘇姑娘鬧!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江夫子不是給宮學的學生出了一份考卷嗎?靜寧公主與靈犀郡主得了甲,蘇大夫力壓二人得了甲上,高居第一,然后……”</br> 言及此處,他訕訕一笑,不敢往下說了。</br> 太后不緊不慢道:“然后就懷疑她的成績不是真的,對嗎?這種小事也值當稟報到哀家這里來?”</br> 程公公嘆氣:“要是大虎二虎和小虎知道他們娘在宮學被人欺負了,心里指不定多難受呢。”</br> 太后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br> 程公公笑了。</br> 有些話太后不便說,程公公來替她說,也算是一個相當盡職的嘴替了。</br> 課室內的氣氛劍拔弩張,一直到程公公扯著嗓子通傳:“太后駕到——”</br> 所有人皆是一驚。</br> 太后她老人家來了?</br> 一般來說,太后是不輕易出后宮的,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但麒麟殿是個例外。</br> 它介于后宮與前朝之間,雖有官員出入,但這里的侍者全是太監與宮女。</br> 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br> 最重要的是,太后不是在永壽宮養病嗎?她沒事兒跑來宮學做什么?</br> 眾人出了課室行禮相迎。</br> 太后抬手,鳳攆落下,她扶著程公公的手走了下來。</br> 惠安公主立馬撲了過去,抱住她的胳膊一陣撒嬌:“皇祖母,你來得正好,惠安想你了!”</br> 惠安在靜寧面前處處碰壁,但在討長輩歡心這一點上,靜寧委實不如她。</br> 太后冷哼道:“那你怎么不留在永壽宮陪哀家?”</br> 惠安公主無辜道:“這不是要上課嘛?可是皇祖母,你怎么會來這里呀?你是不是知道惠安被人欺負啦?”</br> 太后淡淡說道:“哀家四處走走,走到了附近而已。你說有人欺負你,誰這么大膽子啊?”</br> 惠安公主拿手往郭靈犀一指:“她!”</br> 郭靈犀道:“我才沒欺負你!”</br> 惠安公主叉腰道:“你欺負我的小跟班!就是欺負我!”</br> 郭靈犀可不敢在太后面前造次,撇了撇嘴兒沒吭聲。</br> 太后不怒自威地看向為首的江夫子。</br> 江夫子的頭皮麻了麻。</br> 這位太后可不是善茬兒,不然,也不能在先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生下長子。</br> 他拱了拱手,將蘇小小考了甲上的事情說了,倒也沒偏袒任何一方,也沒添油加醋,只是如實地闡述了事情的經過。</br> “郭靈犀不服氣!江夫子偏袒郭靈犀!”惠安公主對考卷事件做出總結。</br> 太后風輕云淡地說道:“哀家還當多大的事兒呢?一個不服氣,一個不相信,這也好辦,再考一場就是了。”</br> 惠安公主悄咪咪地挪到蘇小小身邊,低聲道:“小跟班,你會不會露餡兒啊?會的話你眨眨眼,我給你攪黃它!”</br> 蘇小小:“……”</br> 郭靈犀揚起下巴看向蘇小小:“你敢嗎?”</br> 蘇小小淡淡說道:“我贏得光明正大,為什么要和一個手下敗將比?”</br> 千金們倒抽一口涼氣,霸氣!</br> 郭靈犀不屑冷笑:“我看你就是不敢吧?也是,偷看試卷考來的成績,再來一場,豈不是會露餡兒?”</br> 惠安公主眼神一閃,捂住小腹大叫起來:“哎呀,皇祖母,我肚子痛!”</br> 郭靈犀:“呵,我就知道!”</br> 蘇小小來到惠安公主面前,輕聲說道:“惠安殿下,我沒說我不比。”</br> 惠安公主一怔:“嗯?”</br> 蘇小小掃了眼郭靈犀:“但我不和她比。”</br> 她走到江夫子面前,“我和你比。”</br> 江夫子:“……”</br> 所有人:“……”</br> 蘇小小淡道:“以此次考卷為例,考試范圍與題型不變,江夫子,你敢不敢和我比?”</br> 江夫子冷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br> 蘇小小笑了笑:“只是考帖經而已,江夫子你怕了嗎?”</br> 盧穎捂住心口:“天啦天啦,她瘋了!她居然要和江夫子比帖經!”</br> 此番筆試的題型就是帖經。</br> 所謂帖經,掩其兩端,中開一行,裁紙為帖,凡帖三字。</br> 說白了就是填空。</br> 看似簡單,但由于往往只摘錄行文中的一句,掐頭去尾的,誰看了不一臉懵?</br> 再加上不興劃重點,考的又古又偏,考生們那叫一個抓馬。</br> 江夫子覺得蘇小小簡直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br> 他拂袖一哼:“我堂堂兩榜進士,居然與一個女學生考帖經,如此欺負后輩之舉,傳出去我名聲何在!”</br> 太后道:“哎呀,她把你考贏不就行了?就不是你欺負她了。”</br> “這——”江夫子一噎。</br> 最終太后做主,讓他倆相互出題,就考《論語》與《詩經》。</br> 《詩經》三萬九千兩百四十三字,《論語》一萬一千七百五字,宮學只學了不到十分之一,考試的范圍也只有這十分之一。</br> 可如今的考試范圍擴大到了全文——</br> 這根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筆試。</br> 蘇小姐輸定了。</br> 千金們挨個搖頭,已不忍去看慘不忍睹的樣子。</br> 蘇小小出題夠快,只花了一刻鐘。</br> 江夫子瞥了她一眼,想不出題目了吧?</br> 他多寫了一刻鐘才寫滿三頁紙。</br> 嘴上講著不為難后輩,可出起題來毫不手軟。</br> 畢竟出的太簡單了,彰顯不出他的水平。</br> 雙方交換考題。</br> 蘇小小提筆,行云流暢地寫了起來。</br> 反倒是江夫子在拿到考卷的一霎,眉頭輕微地皺了下。</br> 兩刻鐘后,蘇小小交卷。</br> “不是吧?這么快就交了?時辰還沒到呢……”</br> “她該不會是破罐子破摔,亂答一氣吧?”</br> 郭靈犀冷聲道:“當然是亂答一氣了,你們該不會真指望她答出一朵花兒來吧?”</br> 盧穎忽然道:“你們看江夫子,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他臉色突然變得好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