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失蹤人口蘇璃總算被蘇陌帶回府了。</br> 此次不同往日,他不是自個兒溜出府鬼混去了,他是讓白蓮教的人追殺了。</br> 陶氏急得食不下咽、宿不能寐。</br> “娘,小五回來了。”</br> 伴隨著蘇陌沉穩的聲音,形容狼狽的蘇璃出現在了陶氏眼前。</br> 陶氏嗚咽著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小兒子:“嗚嗚……你去哪兒了……你擔心死娘了……娘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有沒有受傷啊——”</br> 蘇璃長這么大,不知跑出去多少回,每回被抓回府都是一頓痛揍,他娘可不慣著他。</br> 難得他娘真情流露,蘇璃也激動壞了,伸手去回抱他娘:“娘——”</br> 陶氏一秒推開他,用帕子擦干眼淚,丑拒道:“好了,去洗漱,你好臭。”</br> 蘇璃:“……”</br> 別看蘇璃成天沒個正行,但在老侯爺、蘇淵以及幾個哥哥的重拳之下求生何其不易?</br> 一身逃跑的本事練就得爐火純青,乃至于去救六皇子那日,他明明都中了白蓮教的埋伏了,又腳底抹油逃走了。</br> 白蓮教追殺了他三天三夜,幾次險些抓住,又全都讓他逃脫生天。</br> 白蓮教表示就沒抓過這么難抓的人。</br> 當然了,人的精力總有耗盡的一日,白蓮教的高手可以一天換一波,他的腿卻無法一日換一雙。</br> 就在被白蓮教的大網網住之際,蘇陌出現了。</br> 蘇陌以一己之力,連殺七名白蓮教高手,其中四名都是影衛。</br> 也正是那一刻,蘇璃才真正意識到自家大哥有多可怕。</br> 不是武功……而是大哥殺人時的樣子,與平日里的溫良恭謹判若兩人。</br> 大哥的表情很冷靜,然而大哥的眼神……</br> 不是仇恨,也不是憤怒……</br> 具體是什么蘇璃難以形容,總之他當時害怕極了。</br> 怕大哥會走過來,輕輕擰斷他的脖子。</br> 蘇璃坐在浴桶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脖子。</br> “小五!你洗好沒呀?要去國子監了!”</br> 三哥蘇鈺的聲音打斷了蘇璃的思緒。</br> “是欽天監吧!”二哥蘇祁說。</br> “我說的就是欽天監!”</br> “你明明說的是國子監!”</br> “欽天監!”</br> “國子監!”</br> 蘇祁、蘇鈺掐了起來。</br> 蘇璃無奈搖頭,這兩個哥哥啊,怎么比他和四哥還能掐?</br> 不對,他和四哥從來不掐。</br> “小五。”</br> 老四蘇煊扣響房門,“你上回欠我的二百兩銀子還給我,連本帶息,三百兩。”</br> 很好,他和老四要掐了。</br> 半個時辰后,蘇家男人齊齊整整地出現在了欽天監秦滄闌的房中。</br> 蘇二狗、大虎、二虎、小虎以及衛曦月赫然也在探訪的行列。</br> 衛曦月懷里如往常那樣抱著一罐子肉干與一罐子松子。</br> 她來到床前,看看趴在床邊叫著“大個子太爺爺”的三小只,又看看受了傷也熊風不減的秦滄闌,想了想,把罐子放到了桌上。</br> 她跑出去,找丫鬟要了一罐子蜂蜜。</br> 回到床前,舀了一勺喂給秦滄闌。</br> 突然就被投喂的秦滄闌:“……”</br> 秦滄闌今日的狀態明顯比昨日好多了,老侯爺忍不住納悶,你說你被人捅了一刀,咋還給你那雙老眼捅出光來了?</br> 幾個小輩探望完,先行出去,兩位京城大佬有正事商談。</br> 老侯爺:“說吧,你這傷究竟怎么一回事?當真是郭桓干的?”</br> 秦滄闌:“承兒叫爹了。”</br> 老侯爺壓住火氣:“我和你說正經的,郭桓刺殺你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受了郭丞相的指示?我想知道郭丞相在里頭扮演了什么角色?”</br> 秦滄闌:“承兒叫爹了。”</br> 老侯爺就快壓不住了:“郭家和白蓮教到底有沒有關系?”</br> 秦滄闌咧開大嘴巴子:“承兒叫爹啦!”</br> 老侯爺:你大爺的,老子想一個大耳瓜子呼死你!</br> 出了屋子,老侯爺叫來蘇承,拍了拍蘇承的肩膀,溫和慈祥地說道:“承兒啊,舅舅也可以給你做爹的。”</br> 蘇承:“……”</br> 廊下,蘇陌問蘇小小道:“衛廷怎么了?姑祖父都醒了,他還沒醒?”</br> 蘇小小神色如常道:“哦,他……有心事,睡不著,讓我給他用了點安神香。”</br> 讓我給,這三個字就很魔性。</br> 蘇陌神色復雜地看了妹妹一眼:“你確定只用了一點?”</br> “昂!”蘇小小杏眼圓瞪,一本正經。</br> 一大缸的一點,那也是一點!</br> 衛廷這幾日宛若進入了休眠狀態,但對身體是無礙的。</br> 三小只叫不醒懶爹爹,蹬掉鞋子爬上床,拿出墳頭蹦迪的架勢,在床上蹦啊蹦啊蹦,誓要把親爹蹦醒。</br> 蘇小小睡著的時候,他們可不這樣。</br> ——論爹和娘的差別待遇。</br> 前陣子下了雨,藏書閣不少書冊上了潮,弟子將他們抱出來晾曬。</br> 司空云不止一名弟子,但目前為止蘇小小只見過這一個,他叫郁楓。</br> 郁楓抱的書太多,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了蘇陌,書冊嘩啦啦地朝他與蘇小小砸下來。</br> 蘇陌雙手護住蘇小小,手背被砸得淤青。</br> “對不住對不住!”</br> 郁楓趕忙道歉。</br> “你沒事吧?”蘇陌問蘇小小。</br> 蘇小小搖頭:“我沒事。”</br> “沒事。”蘇陌轉頭對郁楓說。</br> 蘇小小古怪地看著蘇陌,這人怎么不關心自己有沒有事?</br> 書太多了,郁楓一個人撿得手忙腳亂,蘇小小去幫忙,蘇陌道:“我來。”</br> 他幫著郁楓將書冊拾起來。</br> 郁楓感激不已:“多謝蘇大公子!蘇大公子為人真好!”</br> 蘇陌低聲道:“我……不好。”</br> 他不是一個好人,骨子里不是。</br> 他只是被教導著去做一個侯府繼承人應該做的事。</br> “大公子!”</br> 蘇陌的一名侍衛出去查探消息回來了,他拱手行了一禮,“郭桓跑了。”</br> 意料之中的事,蘇小小與蘇陌都不感到意外。</br> 秦滄闌蘇醒,消息能傳到皇宮,自然也能傳去郭家。</br> 郭桓不會坐以待斃。</br> 蘇小小道:“我上回聽陳舵主說,白蓮教的教主已經來了京城,或者在回京的路上了,我想,如果郭桓逃了,一定會去投奔他。”</br> 蘇陌將長劍換了個手:“我去抓郭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