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從海棠院出來,尉遲修自大樹上一躍而下,落在蘇小小面前,興沖沖地問道:“怎么樣?怎么樣?他是不是假的?”</br> 不待蘇小小回答,他冷冷一笑,“是的吧?我就知道!死士怎么可能這么快恢復記憶?一看就有貓膩!我去殺了他!”</br> 憋壞了憋壞了,他可是堂堂殺手榜排行第二的殺手啊,他多久沒執行刺殺的任務了?</br> 他今日終于可以殺個痛快了!</br> 蘇小小無語地睨了他一眼:“他是衛廷的親哥哥,如假包換。”</br> 尉遲修被一箭扎中心口。</br> 他捂住心口,無比慘痛地問道:“為什么……殺個人就這么難……”</br> 鬼怖并沒有恢復記憶,他之所以住進衛家,蘇小小分析是因為西晉使團太惹人注目,既被北燕盯著,也被大周盯著,衛家更利于他在京城潛伏。</br> 鬼怖說他不會動衛家人,蘇小小是相信的。</br> 真要動,以衛家人對他完全不設防的狀況來看,他得手起來相當容易。</br> 但,蘇小小還是想弄明白他回京城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最終會否連累衛家。</br> 蘇小小本打算讓尉遲修盯著鬼怖,轉念一想,以鬼怖的功力,尉遲修怕是盯梢不了。</br> 鬼怖一連送走幾人之后,屋子總算清凈了。</br> 他說了他不要太多下人,衛老太君便只安排了兩個灑掃的仆婦與一個手腳麻利但不多嘴的小廝。</br> 三人都在院子里忙活。</br> 他獨自靜坐房中,房門虛掩著。</br> 忽然,門外來了一個萌萌噠的小豆丁。</br> 小豆丁脆生生地問道:“請問,我可以進來嗎?”</br> “你不反對,我就當你同意啦。”</br> 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鉆進來望了望,緊接著,他大力推開房門,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br> 他來到鬼怖面前,揚起小腦袋,歪頭看著他:“聽說你是我大伯。”</br> 鬼怖認出了這是昨晚連坑了自己兩把的小臭屁。</br> 小臭屁手里抓著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蘆,比他昨晚買的更大、更漂亮。</br> 鬼怖果斷搶走了他的糖葫蘆!</br> 等著他哭!</br> 小臭屁沒哭。</br> 又從斜跨的布兜拿了另一串出來,把油皮紙撕開。</br> 鬼怖毫不留情地在小臭屁的糖葫蘆上咬了一大口!</br> 這下該哭了吧!</br> 他惡劣地想。</br> 小臭屁愣了愣,看看被他咬過的糖葫蘆,踮起腳尖,把它放在桌上的盤子里,轉身噠噠噠地跑了出去!</br> 去找人告狀了吧?會哭著說這個壞伯伯搶我糖葫蘆。</br> 哼!</br> 他是不會承認的!</br> 令他意外的是,小臭屁又回來了,這一次,他懷里抱了一個小缽缽,里頭全是亮晶晶的糖葫蘆,足足十多串。m.</br> “給伱。”</br> 大虎說。</br> 這下換鬼怖一愣。</br> 大虎把小缽缽放到他懷里,一串串給他介紹:“這些都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這兩串是山楂的,這兩串是橘子的,這兩串是蜜桃的,還有蓮子和鳳梨的……你喜歡吃糖葫蘆,都送給你。”</br> 鬼怖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刺青臉。</br> 大虎沒被嚇哭。</br> 他只是歪歪頭看著他。</br> 鬼怖很兇很兇地把他抓了起來。</br> 大虎萌萌噠地問道:“你是要和我玩飛飛嗎?”</br> 鬼怖困惑地皺眉。</br> 他遇到了一個嚇不哭的孩子。</br> 大虎被他提溜著,像個乖乖的小麻袋:“我叫大虎,昨天是我弟弟小虎。”</br> 鬼怖瞇眼,他就說呢,昨天那個小臭屁那么好哭。</br> 大虎又道:“聽說你武功很厲害,你可以教我嗎?不可以的話,我明天再來。”</br> 鬼怖冷冷地將他放了下來:“我不會教你武功的。”</br> 他永遠也不會教一個小孩子武功!</br> “哦,明天見。”給完拜師禮的大虎禮貌地走了。</br> 哼,他才不會見!</br> 等他完成任務,他就離開衛家!離開京城!離開大周!</br> 鬼怖抓起一串桌上的糖葫蘆,狠狠咬了一口。</br> 唔?</br> 有點好吃。</br> 蘇小小在房中消化三位嫂嫂送來的武功秘籍,兩個小虎頭在她身邊跑來跑去。</br> 歲月靜好。</br> 一直到惠安公主身邊的小順子過來,說惠安公主不肯換藥,麻煩她入宮一趟。</br> “大虎呢?”蘇小小問陪房的小丫鬟。</br> “娘,我在這兒。”</br> 大虎呲溜溜地走進來。</br> 蘇小小摸摸他小腦袋:“娘要出去一下,你先帶二虎和小虎去太奶奶那邊。”</br> 大虎懂事地說道:“知道啦,娘放心,我會看緊二虎和小虎的。”</br> 二虎道:“我又不要你看!我才不亂跑哩!”</br> 小虎立馬道:“小斧也不亂跑!”</br> 大虎、二虎鄙視地看著他,哦,昨天那個鉆狗洞出去的是小狗哦!</br> ……</br> 蘇小小入了宮。</br> “惠安公主在哪兒?”她問小順子。</br> 小順子道:“在太液池的涼亭。”</br> 夏季炎熱,太液池的涼亭里勉強有點湖面吹來的涼風。</br> 惠安公主坐在輪椅上,右胳膊打了繃帶,掛在脖子上,她嫌丑,讓人在繃帶上纏了金光閃閃的鮫紗。</br> 遠遠望去,如歇在湖邊的美人魚。</br> “公主,蘇大夫來了。”宮女提醒。</br> 惠安公主微微睜開眼,傲慢又絕美地睨了睨蘇小小:“你來做什么?”</br> 蘇小小道:“聽說公主不肯換藥。”</br> 惠安公主一臉漫不經心地說道:“所以你就頂著炎炎烈日,大老遠地趕過來了?”</br> 蘇小小道:“正巧今日是入宮為太后復診的日子。”</br> 惠安公主的俏臉當即黑了。</br> 下人拉上簾子,蘇小小打開隨身攜帶的急救包,為惠安公主換了藥。</br> “公主,涼亭里有人。”</br> “讓里頭的人出來!”</br> 一個小宮女硬著頭皮走過來,“請問是哪位貴人?我家公主想來亭中納涼。”</br> 惠安公主的藥已經換完了,她給小順子使了個眼色,小順子將簾子卷了起來。</br> 那個小宮女見是惠安公主,趕忙躬身行禮:“惠安公主!”</br> “喲,我道是誰呢?”</br> 郭靈犀不咸不淡地走了過來。</br> 她的目光掃過惠安公主與蘇小小,冷嘲熱諷地說道:“蘇大夫倒是成了皇宮的紅人,誰生了病,你都要過來摻和一腳。”</br> 惠安公主翻了個白眼道:“干你什么事?”</br> 郭靈犀笑道:“惠安,你可不要惹我,萬一我一個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那就沒人替你去西晉和親了。”</br> “你!”惠安公主一下子被點中死穴。</br> 說起來她這幾日過得真慘,在宮學要遭受趙康寧的挑釁,回到后宮又要忍受郭靈犀的奚落。</br> 她憋屈死了!</br> 蘇小小收好急救包,手輕輕搭在惠安公主的輪椅靠背上,看向郭靈犀說道:“我聽聞西晉有配冥婚的傳統,再有兩個月便是西晉先帝的忌日,靈犀公主八字貴重,活著嫁不了西晉天子,死后獻祭給西晉先帝做冥妃想來也不錯。”</br> 郭靈犀臉色一變。</br> 蘇小小淡淡地說道:“想死就死,沒人攔著你。我向你保證,我會讓你尸體百年不腐,成為獻祭給西晉皇室最完好的冥妃。”</br> 郭靈犀想到自己被做成干尸穿上嫁衣的樣子,頭皮一陣陣發麻!</br> 她狠狠地瞪了蘇小小一眼,到底是沒占到便宜,氣急敗壞地走掉了!</br> “略!”惠安公主沖她做鬼臉吐了個舌頭。</br> 蘇小小語重心長地說道:“公主,以后不要再隨隨便便和她們置氣了,氣大傷身。”</br> 惠安公主嘀咕道:“是她們先惹我的!”</br> “她們不敢動公主的,只是想看公主生氣,氣壞自己。公主若是不理她們,又氣又急的就是她們。”</br> 蘇小小覺得自己在哄小孩子,可惠安公主偏偏就是個孩子氣性。</br> 惠安公主撇嘴兒道:“那……好吧,我以后少搭理她們一點。不過,我的傷勢什么時候才可以痊愈啊?天氣這么熱,綁了一層又一層,難受死了。”</br> 蘇小小笑了笑:“至少不用去宮學上課。”</br> 惠安公主幽怨地說道:“可是也不能去狩獵。”</br> “狩獵?”蘇小小微微錯愕。</br> 惠安公主道:“我剛剛聽三哥說的,父皇要帶兩國使臣去狩獵,還問母妃去不去,我也想去。”</br> 蘇小小問道:“什么時候去?”</br> 惠安公主回憶道:“就這幾日吧,已經交給三哥與二哥去打點了,大哥近日有些失寵,父皇沒派太多任務給他。”</br> 蘇小小總覺得狩獵沒好事。</br> 正尋思著,不遠處傳來吵鬧。</br> 惠安公主問道:“出什么事了?”</br> 小順子站上石墩墩兒望了望:“好像是有人打起來了!”</br> 惠安公主最愛湊熱鬧:“去瞧瞧!”</br> 一行人趕到事發現場,才發現是一個北燕使臣被大周某官員摁在地上一頓狂揍!</br> 蘇小小定睛一看:“爹?”</br> 那個騎在北燕使臣身上,把對方揍得滿地找牙的大周官員,不是蘇承又是誰?</br> 蘇承聽到了女兒的聲音,最后給了對方一拳頭,這才冷冷地站起身來。</br> 他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對方是武將,二人過招時,他也挨了幾拳頭。</br> 蘇小小問道:“爹,這是怎么了?”</br> 蘇承顯然不愿說。</br> 蘇小小看了眼一旁的小允子,又看向不遠處裹著披風、被宮女攔著不讓上前的白羲和,心里差不多有譜了。</br> 這個北燕使臣好大的膽子,竟在皇宮里調戲白羲和,不巧被她爹撞見,她爹就把人揍了。</br> 蘇小小認出了對方,他是赫連鄴手下的一員副將。</br> 喲嚯,終于到虐赫連鄴了。</br> 雙倍最后八小時,還有月票的,趕緊投掉,浪費了我會心疼的!</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