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br> “三弟！”</br> “四弟！”</br> “……”</br> “……”</br> “大哥……快走……你……快帶著四弟他們……走……”</br> 渾身插滿箭矢的將士身姿筆挺地跪在了他面前，連死都想替他擋下最后一支箭。</br> “三弟——三弟——”</br> 是撕心裂肺的咆哮，是痛徹心扉的吶喊，他抱著被萬箭穿心的弟弟，看著他在自己懷中咽下最后一口氣，發出了絕望而崩潰的哀嚎：“啊——”</br> 鬼怖突然大叫起來。</br> 這把赫連鄴都給驚怔住了。</br> 他一時忘了出手。</br> “大哥不對勁！”</br> 衛廷神色一肅，快速施展輕功來到鬼怖身后，一腳踹上赫連鄴的肩膀，將赫連鄴踹出去的一霎也抱著鬼怖后退了幾步。</br> 與此同時，北燕的高手與朝廷的禁衛軍以及幾位西晉的護衛一并趕到了。</br> “赫連大將軍，赫連大將軍你在前面嗎？”</br> 一位北燕高手大聲呼喊。</br> 兄弟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帶著陷入狂躁狀態的鬼怖離開了。</br> 衛六郎沒忘記帶走地上的面具。</br> 狩獵場入口處的空地上，眾人吃飽喝足，景宣帝也乏了，帶著皇后等人回了寢殿。</br> 蘇承讓蘇小小先回去，他帶人去找女婿。</br> 北燕的人應當猜出林子里發生了什么，為防止自己被滅口，除了叫上朝廷的禁衛軍，還叫上了西晉使臣，真夠謹慎的。</br> “你爹也小心。”蘇小小道。</br> 蘇承道：“你放心，這畢竟是大周的地盤，我心里有數。”</br> 蘇小小看著身穿盔甲、一身浩然正氣的蘇承，突然覺得他也成長了不少，不再是鄉下那個睡到日上三竿、毫無追求、一天天訛人的混不吝大惡霸了。</br> 他爹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護國公府未來的主人。</br> 她回了庭院。</br> 幾個孩子在太后宮里玩了一整天，回來就睡了。</br> 李氏剛給小虎擦完澡。</br> 小虎睡得呼呼的，撥來撥去也不醒。</br> “回來了。”李氏擰干了巾子，“咦？小七他們呢？”</br> 正問著，幾人回來了。</br> 二人聽到動靜，忙走到門口瞧了瞧。</br> 衛廷將鬼怖背回了西院的屋子，衛六郎神色匆匆地跟上。</br> “出什么事了？大哥怎么是被小七背回來的？”</br> 蘇小小道：“我去瞧瞧。”</br> 李氏也想去，可她回頭看了看幾個孩子，還是決定在這里守著。</br> 衛廷把鬼怖放在了硬邦邦的床鋪上：“六哥，去叫小……”</br> “我來了。”</br> 蘇小小邁步入內。</br> 她來到床前，衛廷將帳幔掛起來，又與衛六郎掌了燈過來：“大哥與赫連鄴交了手，重傷了赫連鄴，緊要關頭大哥的面具掉了，赫連鄴不知說了什么，大哥突然抱住頭，十分痛苦地叫了起來。”</br> “頭？”</br> 蘇小小檢查了他的腦袋，排除了外傷的可能。</br> 衛廷蹙眉道：“大哥像是突然失控了似的……我點了大哥的穴。”</br> 要點穴鬼怖可不容易，挨了好幾拳呢。</br> 蘇小小看了眼狼狽的二人：“你和六哥也受傷了？”</br> 衛廷道：“你先給大哥瞧，我們沒事。”</br> 他倆屬于皮外傷，確實沒什么打緊的。</br> 倒是大哥的樣子十分令人擔心。</br> 蘇小小給鬼怖把了脈，檢查了傷勢。</br> 赫連鄴是個十分厲害的對手，與他交戰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鬼怖身上受了點外傷，只是沒那么嚴重。</br> 蘇小道：“從脈象上看，沒有太大的問題。”</br> 衛廷說道：“大哥好像很虛弱。”</br> 方才天黑，他倆看的不真切，這會兒油燈才照，才發現鬼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br> 蘇小小拿來生理鹽水與金瘡藥：“他進入了戰斗后的虛弱期。”</br> “怎么會……”衛廷與衛六郎齊齊怔住。</br> 衛廷有些自責，他與修奴交過手，死士在進入虛弱期前是有征兆的，他沒發現大哥出現那樣的征兆，還以為要再打一會兒才能進入虛弱期。</br> 而從當時的戰況來看，赫連鄴應該是撐不到那時候。</br> 蘇小小認真想了想，說道：“不一定是與赫連鄴交手出現的虛弱期，你方才不是說大哥突然頭疼嗎？我想，可能與此有關。”</br> 衛六郎著急地問道：“可是大哥為何突然頭疼？真的不是受什么傷或者生什么病了嗎？”</br> “不是。”蘇小小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鬼怖的確受了點傷，但絕不至于讓他頭疼、狂躁到進入虛弱期。</br> “有一種可能。”她說道，“他記起了什么。”</br> 行宮的另一座庭院中，北燕的醫官也為赫連鄴處理完了傷勢，鬼怖那一劍捅得極深，幾乎貫穿他的腹部，醫官們把最好的藥都用上了，也虧得是他，換做旁人早沒命了。</br> 趙康寧坐在床邊，握住赫連鄴的手，哽咽道：“舅舅，是誰傷了你？你告訴寧兒！寧兒替你報仇！”</br> 赫連鄴昏迷不醒，沒有回應。</br> 趙康寧落下淚來。</br> 赫連鄴受傷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這明顯不是猛獸的咬傷，而是劍傷，北燕使臣鬧到了景宣帝的跟前，讓他給北燕一個說法，否則就是在向北燕宣戰。</br> 景宣帝也冤枉啊，他雖巴不得赫連鄴死掉，但還不至于如此明目張膽地殺人。</br> “當時還有誰沒出林子？”他問禁衛軍統領。</br> 禁衛軍的正統領姓楊，是景宣帝心腹。</br> 楊統領看了一旁的蘇承一眼，正色道：“衛廷。”</br> 蘇承一臉震驚：“衛廷出來了呀，在太后那邊兒逗孩子呢。”</br> 景宣帝派人去太后寢殿詢問。</br> 太后道：“他傍晚那會兒來接孩子，哀家留了他用膳，剛走不久，你們找他嗎？”</br> 赫連鄴是天黑之后被人找到的，而那會兒衛廷正在太后這里吃晚飯呢，太后還邀請了幾位北燕、西晉的使臣與其家眷，大家全都可以作證。</br> 那個衛廷是蘇璃假扮的。</br> 蘇璃就說大哥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帶他來打獵，原來又是拿他當工具。</br> 景宣帝表示一定會嚴查此事。</br> 赫連鄴并不知外頭掀起了軒然大波，他躺在床鋪上，腦子里一幀幀閃過衛廷譏誚的臉。</br> “赫連鄴，你可知你是個大冤種？”</br> “我祖父與你毫無關系！”</br> “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像我們衛家人？”</br> “你不是我祖父的兒子！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是！”</br> ……</br> “我是……我是武安君的兒子……我是……”</br> “我是……”</br> “你們全都在騙我……全都對不起我……全都……”</br> 門開了。</br> 陰森的月光下，一道暗影緩緩走了進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