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風蕭然并不知自己的藥草已經讓一只鳥給盜走了。</br> 他有藥浴的習慣,尤其入秋之后,為此他特地建造了一間寬大浴房,挖了個漢白玉的小澡池。</br> 他渾身放松地泡在熱氣繚繞的池子里,幻想著諸葛青在痛苦中掙扎著死去,被諸葛青奪走的一起全都回到自己手里。</br> 不,不止。</br> 諸葛青這幾年積攢下來的人脈與勢力,包括黑甲軍,他統統都會接受。</br> “真是期待呢。”</br> ……</br> 蘇小小在宇文汐的屋子等消息。</br> 小郡主偷偷地推開門縫,往里瞧了一眼:“秦蘇。”</br> “小郡主。”蘇小小扭頭見到是她,與她打了招呼。</br> 小郡主推門而入,輕輕地將門合上。</br> “秦蘇你放心,沒人發現我。”</br> 蘇小小笑了。</br> 沒人發現才怪吧,只是西晉帝如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除了宇文弈的院子不讓進,別的地方隨便小郡主怎么蹦跶了。</br> 小郡主在蘇小小身邊坐下:“秦蘇,你在等我母親嗎?”</br> 蘇小小嗯了一聲。</br> “莫邪剛剛和我說了,他要和我母親出去一趟。”小郡主不大懂大人之間的事,她就是覺得她母親出去,把秦蘇一個人晾在這兒怪不好的,于是她決定過來陪陪秦蘇。</br> “秦蘇,我哥哥病情怎么樣了?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br> 蘇小小對她道:“快了,等小郡王的天花痊愈,你就能去見他了。”</br> “太好了!”小郡主挽住蘇小小的胳膊,“秦蘇,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可能沒有哥哥了。”</br> 蘇小小寬慰道:“小郡王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br> 二人說了會兒話,宇文汐與莫邪回來了。</br> 宇文汐解下斗篷,看了眼蘇小小與女兒,對莫邪道:“你陪馨兒出去走走。”</br> 這是有話單獨與蘇小了。</br> “是。”莫邪將小郡主帶了出去。</br> 宇文汐把錦盒放在桌上,卻不是放在蘇小小那邊,而是擱在自己面前。</br> 蘇小小大概明白是發生什么事了。</br> 她看向宇文汐:“殿下。”</br> 宇文汐正色道:“你和諸葛青什么關系?”</br> 看來宇文汐已經知道是諸葛青需要這株藥草了。</br> 蘇小小的神色很平靜,沒有被抓包的心虛與慌亂,她問道:“是風蕭然告訴殿下的嗎?”</br> 這個風蕭然是諸葛青的死對頭,不對,是風蕭然自認為的死對頭,諸葛青自始至終都沒將他看作對手。</br> 風蕭然一直在調查諸葛青,她記得魅姬說過,風蕭然手底下是有藥師的,或許他們也看過了諸葛青的醫案,猜到了諸葛青的病情。</br> 只有一點讓蘇小小想不通,這種寒癥十分罕見,太醫們都束手無策,那位藥師又是怎么知道魏國的藥草能對癥治療的?</br> 宇文汐冷聲道:“是他,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br> 蘇小小垂眸一嘆:“是您的父皇讓我給諸葛青治病的。”</br> 宇文汐一愣:“什么?”</br> 蘇小小低聲道:“西晉陛下雖沒告訴我病人是誰,可他給我看了對方的醫案,不良于行,又能陛下如此器重的人,除了諸葛青,我猜不到第二個人。”</br> 蘇小小當然不能把諸葛青的真實身份捅出去,這時候只管推給西晉帝就是了。</br>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入宮打聽,我相信以殿下的能耐,要查出此事并不難。”</br> 宇文汐柳眉一蹙:“昨日馨兒說和公公來找你進宮就是為了此事?”</br> 蘇小小情緒低落地說道:“一半是為了諸葛青的事,另一半是詢問小郡王的病情。我昨日流露出拒絕之色,今日陛下又差了和公公過來,給了我雙倍的定金。我倒也不全是為了銀子,我只是擔心陛下的決心如此之大,我一旦拒絕,可能會開罪了陛下。”</br> 宇文汐問道:“你為何不早告訴我?”</br> 蘇小小遲疑道:“一來,我只是猜測是諸葛青,并無證據,第二……”</br> 宇文汐淡淡說道:“第二你也擔心我不會幫你。”</br> 蘇小小低聲道:“是。西晉國力強盛,我只是大周的一個小小將門之女,西晉的陛下,我得罪不起。我也不想得罪殿下,可是我想,以殿下的為人,就算知道了,也應當不會為難我。”</br> 宇文汐嚴厲道:“少奉承我!是不是父皇讓你去治療諸葛青的,我一查便知!你若沒撒謊倒還罷了,倘若有半句虛言——”</br> 蘇小小坦蕩地對上她的視線:“殿下只管去查。”</br> 除了她流露出拒絕之色這句話是假,其余的均有證據,而她有沒有流露出拒絕之色也不重要,至少西晉帝認為她會拒絕。</br> 宇文汐將盒子推到她面前:“藥草你拿去,看看是不是對的。另外,你長個心眼,風蕭然把藥草給我給得太順利了,我擔心他是不是在藥草上動了什么手腳。”</br> 宇文汐如今也不希望她出事,撇開個人感情不談,宇文汐還指望她治療她兒子。</br> 蘇小小拿過錦盒:“多謝殿下,我先告辭了。”</br> 出了宇文汐的院子,她找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打開錦盒,藥草看不出任何異常,聞著也沒異樣。</br> 她閉了閉眼。</br> 這回藥房倒是讓她順利進去了,她再打開盒子一瞧:“果然有毒啊。”</br> 她出了藥房,拾起地上被藥房扔出來的藥草,裝回錦盒里。</br> 幸虧她有兩手準備。</br> “哎呀!烏鴉!”</br> 不遠處的花園里傳來了小郡主的驚叫。</br> 蘇小小忙合上錦盒走了過去。</br> 原來,是五虎回來了。</br> 它銜著半株幾乎比它還長的藥草,呼哧呼哧飛了一路,小翅膀都快扇冒煙了。</br> 等到了皇女府,它終于飛不動了,連鳥帶草呱啦啦墜了下來。</br> 蘇小小果斷去接藥草。</br> 打工仔五虎摔在了小郡主的肩上。</br> 小郡主嚇了一跳,差點兒把它抓下來扔糞坑里,還好發現手感有些熟悉。</br> “五虎?”</br> 她睜大了眸子,“五虎你怎么變黑啦?你是不是被雷劈啦?”</br> 只是偽裝成一只烏鴉的五虎:“……”</br> 蘇小小不著痕跡地將藥草塞進懷里。</br> 一抬頭,發現莫邪在不遠處注視著這邊。</br> 莫邪移開視線,裝作什么也沒看見。</br> 五虎帶回來的藥草就不必檢查是否有毒了,畢竟如果有毒的話,五虎早被毒死了。</br> 鑒于它立下大功,回客棧后,蘇小小大手筆獎勵了它五顆鳥食。</br> 五虎感覺鳥生到達了巔峰!</br> 五顆鳥食啊,五顆!你敢信嗎?</br> 五虎有自己的鳥籠子,沒有門,但給筑了個小鳥巢。</br> 它把鳥食囤進了自己的小鳥巢。</br> 以后沒有鳥食的日子,它就可以拿出來慢慢吃。</br> 客棧沒有熬藥的爐子,蘇小小去了諸葛青那邊。</br> 衛廷怕他又跑了,一直在屋里守著他。</br> 諸葛青坐在床邊的輪椅上,而三小只早已在他的床上睡著。</br> 令蘇小小驚訝的是,三個小家伙睡得整整齊齊,連頭發絲都是一個方向。</br> 她訥訥地眨了眨眼。</br> 衛廷走過來,小聲道:“二哥擺的。”</br> 蘇小小:“……”</br> 阿元在屋里守著,殺手與魅姬守在庭院里。</br> 蘇小小與諸葛青、衛廷去了書房。</br> “藥草拿到了嗎?”衛廷問。</br> “拿到了。”蘇小,“那個風蕭然真狡猾,他猜出是二哥想要藥草的,居然給了皇女殿下半株有毒的藥草,幸虧我早有準備。”</br> 她將另一半完好的藥草拿出來。</br> 衛廷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半,另一半大概要等二哥痊愈了才能徹底落下。</br> 蘇小小看向諸葛青:“二哥,在煉藥之前,我要再給你把一下脈。”</br> 諸葛青伸出了清瘦的手腕。</br> 蘇小小搭上他的脈搏:“二哥,你是幾天前服用石髓的?”</br> 諸葛青道:“昨天。”</br> 蘇小小蹙眉:“才一天就……”</br> 衛廷問道:“就怎樣?”</br> 蘇小小道:“二哥的脈象與服藥前變化不大,石髓對二哥的作用越來越小了。”</br> 衛廷心疼地看向諸葛青,諸葛青云淡風輕地笑了笑。</br> 衛廷卻留意到他的臉色比第一次見面時蒼白了不少,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二哥……一直在忍受寒毒所帶來的痛苦。</br> 蘇小小開始檢查他的腿:“對了二哥,你今天入宮見到郭靈犀了沒?”m.</br> “見到了。”</br> “她認出你了嗎?”</br> “我戴了面具。”</br> 蘇小小:不愧是二哥。</br> 諸葛青的病情不能再耽擱了,蘇小小決定連夜煉藥。</br> 阿元早已按她的要求買來藥罐與丹爐,就放在一間單獨的屋子里。</br> 臨開始前,蘇小小嚴謹地說道:“二哥,我先說好,這個方子我沒有試過,上面記載的病人與你的情況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樣,所以,這個方子的效果如何我暫時無法保證。”</br> 諸葛青笑了笑:“無妨。”</br> “那我去了。”</br> 蘇小小關上房門,衛廷守在門外,今夜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打攪她。</br> 西都今夜又下了一場大雨,衛廷佇立在雨中,一步也沒動。</br> 蘇小小嚴格按照手札上記載的步驟,用丹爐熬了一整晚,別的藥材還好說,這種魏國的藥草卻只有半株。</br> 她沒有試錯的機會。</br> 天蒙蒙亮時,大雨終于停了,蘇小小的房門也從里頭拉開了。</br> 她怔怔地走出來,整個人狼狽極了。</br> 衛廷就那么看著她,不敢問她。</br> 蘇小小迎著雨后的晨曦,攤開掌心,露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br> 大家的投喂,硬生生把五虎的鳥食從三顆變成了五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