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轉過身來,看見一個眉目清秀的書生,穿著國子監監服,一身的書香氣質,儒雅倜儻。</br> “沈川?”她輕聲道。</br> 聽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沈川的眼底涌上濃濃的驚喜:“當真是你?”</br> 他上下打量她,“你……你瘦了這么多,我差點兒不敢認!”</br> 要知道,他第一次見她時,她還是個二百斤的小胖村姑,往大街上一站,胖嘟嘟又圓乎乎。</br> 沈川并不以貌取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和她成為朋友,不過,真的看見她瘦下來,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他也忍不住替她高興。</br> 當初在鎮上,就因為長得胖,她沒少遭人的白眼與嘲笑。</br> “你還記得我的吧?”他問道。</br> “記得。”蘇小小含笑點頭,“梧桐書院院長的兒子,第一次見面是在錦記,我救了一個噎食的孩子,你在樓上看見我,我沒見到你,第二天我在錦記門口擺攤,你買了十個餅,問我為什么不送你一個,還說前面買六個的我都送了,我說那是開張的生意,你明日第一個來,我送你。”</br> “然后我就真的第一個來了,那次我真的等了很久,還被我爹罵了一頓。”</br> 沈川接上她的話,忽然就笑了,她如數家珍地講述著他們相識的經歷,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br> 蘇小小看著他的國子監監服:“你來國子監念書了?”</br> 沈川笑道:“我是青州的解元,被舉薦進了國子監。”</br> 蘇小小由衷地說道:“恭喜,沈院長一定高興壞了。”</br> 她記得沈院長曾在翰林院做過官,與蕭重華關系不錯,蕭重華當初去青州生了重病,就是在他的梧桐書院養病。</br> 沈川帶著她去給蕭重華治病,她因此認識了蕭重華與景弈。</br> 沈川曾去府學念書,有段日子他的狀態不大好,蘇小小一度為他擔心過,可第二次見他時他自己調整過來了。</br> 他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他能考上解元蘇小小一點兒也不意外,有些人注定非池中物。</br> 沈川的容貌上沒什么變化,眼神里多了幾分厚重與成熟,到底是有過經歷的人了。</br> 沈川其實有許多話想與蘇小,可一時又無從問起。</br> 他張了張嘴:“你是來找二狗的嗎?”</br> 蘇小小問道:“你們已經見過了?”</br> 沈川慚愧一笑:“來這兒的第一天,我險些讓幾個京城的監生欺負,是蘇二狗帶著他的弟兄把人打跑了。”</br> 蘇二狗如今是妥妥的國子監一霸。</br> 曾在鄉下對姐弟倆多番照顧的他,到京城反過來了,反而得到了蘇二狗的保護。</br> 沈川感慨道:“我也是才知道,原來你們是護國公府的人,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買了你們的餅子,不然上哪兒去抱護國公府的大腿?”</br> 蘇小小認真道:“難道不是因為我做得好吃?”</br> “哈哈!”沈川被逗笑了。</br> 這一笑,長久未見所帶來的陌生與隔閡盡數化解。</br> “沈院長來京城了嗎?”</br> “沒有,我爹不想再回京了,我一個人過來的。”</br> 沈院長曾在翰林院遭受過同僚的打壓,看透了官場的齷齪,不愿同流合污,眼里揉不得沙子,回去做個閑散的院長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br> 二人說了會兒話,護國公府的馬車到了。</br> 蘇二狗一眼看見他姐,跳下馬車,揮舞著胳膊咻咻咻地飛奔過來:“姐!”</br> 站在門口打算迎接他的小弟們:老大,你這么幼稚會讓我們不威風的!</br> 蘇小小摸了摸蘇二狗的腦袋:“唔,又長高了。”</br> 一眾小弟們:這個女人居然摸老大的頭!</br> 蘇二狗乖乖任摸,左邊摸了不夠,還把右邊遞過去摸。</br> “姐,你……”</br> 咚!</br> 國子監敲鐘了。</br> 蘇小小道:“要上課了,你們倆去吧,沈川,晚上和二狗一起來國公府吃飯。”</br> “好。”沈川應下了。</br> “對了,二狗,把四表哥也叫上。”</br> “只叫四表哥嗎?二表哥和三表哥叫不叫?”</br> “……叫,但四表哥一定要來!”</br> “為啥?”</br> 蘇小小:“寫信。”</br> ……</br> 蘇小小回到馬車上,三小只還在呼呼大睡,一直到了護國公府才醒。</br> 蘇承是知道閨女今日過來的,特地與人調了個值。</br> “爺爺爺爺!”</br> 三小只看見在院子里扎秋千的蘇承,立馬興奮了,噠噠噠地撲向他。</br> 蘇承將三個小家伙抱了個滿懷:“哎喲,是不是長肉啦?快抱不住啦!”</br> “是長高高啦!”小虎說。</br> 蘇承把三人帶到一棵棗樹下,他每個月都會給三小只記一次身高,就刻在樹上,距離上一次已過去四個月,確實冒了點兒。</br> 蘇承挨個抱起來舉高高,三人興奮得咯咯大笑。</br> “想爺爺了沒有?”</br> “想!”</br> “二虎也想!”</br> “小斧最想!”</br> “爹。”</br> 蘇小小邁步入內。</br> “閨女!”蘇承眸子一亮,很快,又臉色一沉,“衛廷沒給你吃飯嗎?你怎么瘦了那么多?”</br> 小胖臉頰都快瘦沒了!</br> 蘇小小無奈一笑。</br> 她也不算太瘦啊,只是相比從前而已,和惠安公主、靜寧公主這些瘦美人在一塊兒,她依舊有些肉肉的。</br> 不過她自己已經很滿意就是了。</br> 蘇承見到閨女與三個小豆丁,簡直開心壞了,笑容就沒從臉上消失過。</br> “太爺爺呢?”</br> 三小只挨個房間找秦滄闌。</br> 他們想大個子太爺爺啦,想太爺爺帶他們飛高高。</br> “太爺爺不在。”蘇承對三小只說。</br> “太爺爺幾時回來?”大虎問。</br> 蘇承笑了笑:“快的話明年。”</br> 三小只去玩蘇承新扎好的秋千。</br> 方才提到秦滄闌,他忍不住心生了一分感慨:“你祖父晚幾日出征就好了,都能見到你們了。”</br> 蘇小小一愣:“出征?不是說只是北上運輸糧草嗎?”</br> 蘇承嘆道:“運輸糧草是幌子,北燕最近不安分,邊關屢屢有匪患滋事,說是匪患,其實都是北燕人的試探。這一仗啊,遲早是要打起來的。”</br> 傍晚時分,蘇二狗回來了。</br> 與他一道過來的有沈川與蘇煊,蘇祁、蘇鈺倆兩個難兄難弟染了風寒,今日沒去國子監上課。</br> 另外衛廷也來了。</br> 衛廷是去接國子監蘇二狗的,誰知一接一大堆。</br> 蘇承、蘇二狗帶三小只去摘果子。</br> 蘇小小一行人在庭院里圍著石桌坐下。</br> 石凳上鋪了墊子,一點兒也不凍屁股。</br> 蘇小小看著蘇煊:“四表哥,你來得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br> “你說這個嗎?”蘇煊自寬袖中拿出一沓信函,安靜一笑,“寫好了。”</br> 蘇小小眸子一亮。</br> 沈川輕咳一聲,也拿出一沓信函:“我也幫你寫了。”</br> 衛廷剛拿出在衙門寫了一整天的書信,就看到桌上厚厚的兩沓。</br> 他神色一怔,嘴角一抽。</br> 如今代個筆都這么卷了嗎?</br> 我只想大笑三聲!</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