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閉嘴！”</br> 刀疤男喝止了眾人，對景弈不耐煩地說道，“趕緊動手吧，我自己來，也只能砍一只。”</br> “要砍嗎？”景弈問蘇小小。</br> 一個小個子男人沖了出來，撲通跪在蘇小小的馬車前，“姑娘，姑奶奶！求求你了，放過我們老大吧！我們不搶你們的東西了！”</br> 蘇小小道：“你們不搶我們的，后面還會搶別人的，之前也搶了不少吧？”</br> 小個子男人哽咽道：“姑娘，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啊，邊關民不聊生，朝廷又裁減了兵馬，還連俸祿銀子都不給，說趕出軍營就趕出軍營了，弟兄們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家里老小都快餓死了……我們打劫的都是那些富商……普通老百姓咱們一根頭發(fā)絲兒也沒動過……”</br> 蘇小小問道：“你們是邊關的將士？”</br> 難怪這伙人訓練有素，還懂排兵布陣，以弓箭手兩面夾擊。</br> 小個子男人道：“有一些是，也有一些是過不下去的窮苦百姓，上山來投靠咱們的。姑娘，我以我全家老小性命起誓，如有半句虛言，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蘇小小蹙眉道：“邊關局勢緊張，應該增兵才對，為何裁減兵馬？”</br> 小個子男人悲憤地說道：“軍餉不夠，就先保正規(guī)軍，所謂的正規(guī)軍，其實就是冷家的嫡系，咱們這些后來去的，或是不愿效忠冷家的，以及患了傷病朝廷不愿醫(yī)治的，都讓冷家尋借口以逐出軍營了。”</br> 裁減將士是要給一大筆軍餉的，而觸犯了軍法被逐出軍營則不需要賠付任何銀子。</br> 蘇小小望向眾人：“你們之中有衛(wèi)家軍？”</br> 四周沉寂了良久。</br> 忽然，一個面黃肌瘦的青年走了出來。</br> 須臾，一個左腳跛行的男人走了出來。</br> 一個、一個、又一個。</br> 足足百來號人。</br> 這些都是為了大周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誰能想到他們竟然落草為寇了。</br> “你是誰麾下的？”蘇小小問第一個走出來的青年。</br> “衛(wèi)胥將軍麾下。”</br> “你呢？”</br> “武安君麾下。”</br> ……</br> “衛(wèi)胥將軍麾下。”</br> “武安君麾下。”</br> “衛(wèi)胥將軍麾下。”</br> “世子麾下。”</br> ……</br> 蘇小小看向刀疤男：“你是朝廷的將士嗎？”</br> “我不是。”刀疤男冷聲說，“我這輩子都不會替朝廷賣命！”</br> 看來有故事……蘇小小又道：“那你可愿替你的弟兄們賣命？”</br> 刀疤男警惕地問道：“你什么意思？”</br> 蘇小小正色道：“不論你們有什么苦衷，寇就是寇，若朝廷的大軍來了，該清剿還是要清剿，想保住這些人的命，只有一條路——歸順。”</br> “我們死也不會歸順朝廷的！”</br> “沒錯！”</br> 眾人對朝廷的不滿早已達到了頂點。</br> 蘇小小揚聲道：“不是歸順朝廷，是歸順于我。”</br> 刀疤男古怪地問道：“你又是誰？”</br> 蘇小小拿出兩塊令牌：“護國公府秦蘇，秦滄闌是我祖父，衛(wèi)廷是我夫君。”</br> 小個子男人一怔：“你……你是護國公府與武安府的人？等等，這兩家怎么結親了？不是死對頭嗎？”</br> 蘇小小走下馬車，望了望四周的草寇殘兵，鄭重地說道：“當年的事是一場誤會，兩家是遭到了奸人的算計與挑撥，如今誤會已除，兩家已結為秦晉之好。你們信得過我，就跟著我，朝廷沒給你們的軍餉，我來給！朝廷不給你們治的傷，我來治！我只有一個條件，一旦烽煙起，你們要與我并肩作戰(zhàn)！”</br> 不是讓他們保護她，也不是他們沖在最前頭，而是與她并肩作戰(zhàn)。</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撞擊了一下。</br> 刀疤男看著所有弟兄，知他們已然心動，只是他們都被傷害過一次了，不得不更謹慎。</br> 他狐疑地問道：“你真不是與冷家一伙兒的？”</br> 蘇小小正色道：“我殺了冷睿，廢了冷天南雙腿，你覺得呢？”</br>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br> 乖乖，這是什么兇殘小姑娘！</br> 刀疤男皺眉道：“我得先回寨子里一趟，弟兄們?nèi)绻敢猓規(guī)麄冞^來，如果不愿意……我回來把手給你。”</br> 蘇小小大方應下：“好。”</br> 一行人離開后，扶蘇問道：“少夫人，你不怕他們跑了呀？”</br> 蘇小小搖頭：“他們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真要跑，會先搶走糧食再跑。”</br> 約莫半個時辰后，刀疤男帶著烏泱泱的一群人過來。</br> 扶蘇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寇，驚得手一抖。</br> 呃滴個娘，這是多少草寇？</br> 刀疤難男清了清嗓子，有些擔憂地說道：“兩千人，除了女人孩子和動不了的老人，都來了！你看收得下不？”</br> 這里頭有一些傷殘兵，一般人只會要健壯的兵力。</br> 蘇小小卻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收得下！先吃飯！”</br> 刀疤男咽了咽口水：“我們這一頓不吃，能給寨子里的家眷送去嗎？”</br> 蘇小小拒絕道：“不可以。”</br> 眾人一愣，剛剛還覺得她是個好人，現(xiàn)在就不許他們接濟家眷了嗎？他們是省下自己的口糧，又不是讓她多掏銀子——</br> 蘇小小淡淡說道：“他們吃，你們也要吃。”</br> 蘇小小體會到白蓮教的快樂了，有金子就是好，養(yǎng)軍隊咔咔的。</br> 眾人就地起灶做了頓飯，這是十多天以來，他們吃上的唯一一頓飽飯。</br> 本以為能吃上白面饅頭已經(jīng)很好了，沒想到竟然還有肉湯！不僅如此，每個人的碗里還都分到了一塊肉！</br> 他們起先是激動不已，后面吃著吃著就哭了。</br> 蘇小小趁著眾人吃飯的功夫給傷兵們醫(yī)治傷勢。</br> 其實這些傷勢一開始都不算太嚴重，如果嚴重的話也拖不到今天了，只不過由于沒得到及時的治療，導致傷情惡化。</br> “別看。”</br> 一個士兵拒絕蘇小小的診治。</br> 蘇小小問道：“不看怎么給你治？”</br> 這個士兵與景弈差不多的年紀，帶著少年人的純真與害羞，他的腿爛掉了，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腐臭，他自己都不敢看，更不想讓一個姑娘看。</br> 蘇小小強行把他的腳拽了過來，用剪子剪開他的褲腿以及早已粘在傷處的布條。</br> 一股難聞的腐臭撲鼻而來，少年慌了神，蘇小小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br> “你忍著點，我要把上面的腐肉刮掉。”</br> 這里距離眾人吃飯的地方算是有點距離，眾人聞是聞不到的，但他們都知道少年的腿傷成了什么樣，他們看見那個金枝玉葉的千金大小姐，跪在臟兮兮的地上，捧著一只爛掉的腿，沒有一絲嫌棄與避諱，認真而專注地處理著傷勢。</br> 這一幕，讓所有人的喉頭再一次脹痛了。</br> 三更了，小可愛們，明天見，月票可以投一投。</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