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徽回到王宮已是半夜。</br> 太后在承德殿等他。</br> 宗政徽微微一笑:“這么晚了,母后還沒歇息呢?”</br> 太后道:“聽說你又出宮了,宮外是有什么人讓你流連忘返嗎?”</br> 宗政徽但笑不語。</br> 太后看了眼手邊的畫冊:“時間緊迫,秀女的名單只有這些,陛下先過來挑挑吧。”</br> 宗政徽道:“母后,選妃的事還是算了吧。”</br> 太后皺眉:“為何?難不成傳言是真的?有人看見你陪程家家主游湖逛燈會,你該不會是——”</br> 她不會同意兒子娶程桑做后妃的!</br> 宗政徽長嘆一聲,面不改色地說道:“母后誤會了,兒子只是十分欣賞程家主,其實兒子喜歡男人。這些年在廢礦井里,為了給兒子排解寂寞,宗政銘可是給兒子送了不少伶人。”</br> 太后駭然失色!</br> “兒子告退。”</br> 宗政徽行了一禮,轉身走掉了。</br> 太后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急得都結巴了:“哀家覺得……程家主還不錯!你不是欣賞她嗎?你要不要考慮下?!”</br> 在太后看不見的地方,宗政徽抿唇偷笑,肩膀都在顫抖。</br> 另一邊,程桑也回了院子。</br> 魅姬抓著一根用木棍串著的烤鴿子走過來:“桑桑,和陛下談完啦?”</br> 她最近也總桑桑、桑桑的叫。</br> “小鳥精你怎么又在……”</br> 吃字未說完,程桑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不妥。</br> 都是最近叫順口了,恢復記憶了也還是偶爾會嘴瓢。</br> 魅姬早不介意她叫自己小鳥精了。</br> 她把沒啃過的一邊喂到程桑嘴邊:“小小烤的,桑桑要不要吃?”</br> 程桑道:“我吃飽了,你吃吧。小小呢?”</br> 魅姬道:“在泡澡。”</br> 老人的木屋沒有大桶,洗澡只能擦擦,要不就得去河邊,但又擔心會被部落的居民撞到,只能忍著。</br> 回府忙完手頭的事情,蘇小小第一件事就是一個舒舒服服的大澡。</br> 嘎吱——</br> 門開了。</br> 不用猜也知道是魅姬。</br> 程桑不會在她洗澡的時候進來。</br> 水面上飄滿了花瓣,氤氳的熱氣熏得她臉頰紅撲撲的,靡顏膩理。</br> 魅姬趴在水桶上,一邊吃燒烤,一邊舀水給蘇小小澆背。</br> “小小,你怎么看?”</br> “用眼睛看。”</br> 魅姬翻了個魅式小白眼:“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br> 蘇小小當然知道,逗逗她而已。</br> 程桑與宗政徽初識于最美好的年華,重逢于半生風雨后。</br> 三十余載光陰,歲月蹉跎。</br> 一個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礦井,一個被囚禁于瘋癲的身軀。</br> 那種無盡的孤獨,只有他們能感同身受。</br> 他們是世上最能體會彼此的人,但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br> 魅姬又道:“我們是不是馬上就要回去了呀?”</br> 這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衛胥也救出來了,接下來就該回京城團聚了。</br> 魅姬道:“可是我們走了,桑桑怎么辦呀?”</br> 蘇小小沉默。</br> 她也舍不得外祖母。</br> 魅姬吃完了鴿子,心血來潮,換了下自己來王都前的衣裳。</br> 結果發現穿不進去了。</br> 她胖了!!!-</br> 南疆的危機解除,蘇小小也無需再易容。</br> 她一臉清爽地去找程桑。</br> 院子里的下人看到她的臉,全都驚呆了。</br> 要不是聲音與身形沒變,他們幾乎以為家里是又來了哪位客人了。</br> 眾人想起曾經程清雪奚落少家主相貌平平。</br> 這哪里是相貌平平?分明是下凡的仙女!</br> “外祖母。”</br> 蘇小小來到程桑的屋。</br> 程桑拉著她的手坐下,仔仔細細端詳她的臉,仿佛是想從她臉上找出幾分薇薇的影子。</br> “你長得像你娘嗎?”程桑問。</br> “像。”蘇小,“二狗也像。”</br> 程桑清醒后,蘇小小將家里的事,包括自己在大周的身份,一樣不落地與程桑說了。</br> 程桑得知女兒小時候的遭遇,眼睛都哭腫了。</br> 在知曉女兒遇到蘇承這個真心實意疼愛她的男人,又生下了兩個孝順的孩子,才稍稍找到了一絲慰藉。</br> 只可惜她還是遲了一步,沒有見到女兒。</br> 程桑的眼底有了淚意。</br> 程桑道:“小小,外祖母想和你商量一件事。”</br> 蘇小小道:“外祖母請說。”</br> 程桑望著她,寵溺地說道:“外祖母想去青州看看你娘,也想去京城看看你爹和二狗。”</br>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活頭,但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是爬也要爬去女兒墳前。</br> 告訴女兒,娘來接她了。</br> 蘇小小像個孩子一樣靠進了程桑懷里:“外祖母,實不相瞞,我剛剛正在想怎么把你拐回去。”</br> 程桑:“……”</br> 蘇小小在程家陪了程桑兩日,在程桑的情緒穩定下來后,她去了一趟長留巷。</br> 衛胥服下了蘇小小煉制的傷藥,內傷正在一點一點痊愈,就是那股從衛青體內吸納的灼氣有些麻煩。</br> 為了將灼氣逼出去,衛胥在閉關。</br> 蘇小小便沒去打攪他了。</br> 蘇小小陪衛曦月玩了一會兒,又去了婁長老的住處。</br> 蘇陌不在,他與使臣一道住在王宮。</br> 惠安公主被“找到”了,這兩日也住進了王宮。</br> 不過宗政徽已經明確下旨,取消了惠安公主與南疆的和親。</br> 理由也簡單粗暴,宗政銘的兒子被廢為庶人,不能委屈大周的公主嫁給他。</br> 蘇璃外出溜達了。</br> 院子里只有蘇煊一人。</br> 他的狀態看上去很不錯。</br> 穿著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安安靜靜地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書。</br> 這個特務頭子無論看多少次,都還是會令蘇小小感到驚艷。</br> 不愧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br> “四表哥。”蘇小小打著招呼走了過來,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br> 蘇煊看向她:“表妹來了。”</br> 蘇小小道:“我聽說你受傷了。”</br> 蘇煊安靜一笑:“已經痊愈了。”</br> 來南疆識破特務頭子的身份后,特務頭子再也沒好好笑過了。</br> 這一笑,恍若隔世啊。</br> 蘇小小兩手托腮看著他。</br> “有事?”</br> “嗯。”</br> 蘇小小點頭點頭。</br> 蘇煊微微一笑:“說吧。”</br> 蘇小小道:“我離京那日,你讓蘇璃給了我三個錦囊,其中一個錦囊里裝了三把鑰匙,一把是瓊華殿密室的鑰匙,一把是廢礦井密室的鑰匙,南疆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這第三把鑰匙還沒用上呢,它到底是干嘛的?”</br> 蘇煊合上書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沒機會用到。”</br> 這是拼了老命碼出來的三更,啊啊啊,我要遲到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