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惠安公主見到了景宣帝。</br> 靜寧公主也在。</br> 畢竟二人是半路上碰上的,靜寧公主便一道過來湊個熱鬧了。</br> “惠安見過父皇。”</br> 惠安公主恭恭敬敬行了禮。</br> 景宣帝坐在書桌后,面沉如鐵地看著她。</br> 惠安公主冷不丁一抬頭,對上了父皇凌厲的視線。</br> 她的心咯噔一下,趕忙低下頭去。</br> 景宣帝問道:“蘇陌護送你回來的?”</br> “是。”</br> “只他一人?”</br> “還有蘇家軍。”</br> 景宣帝沉沉地看了惠安公主一眼:“聽鴻臚寺卿和你二哥說,你私自離開和親隊伍,提前進了南疆王都?”</br> 惠安公主的眼神閃了閃,語氣如常地說道:“我是去找小跟班了。”</br> 景宣帝蹙眉:“小跟班是誰?”</br> 惠安公主道:“秦蘇。”</br> 去找小跟班是真的,只不過她不是半路逃離了和親隊伍,是在京城就逃之夭夭了。</br> 景宣帝質問道:“誰帶你去的?你二哥說碰到了一個厲害的面具高手,他是什么人?”</br> 靜寧公主微微錯愕地看了一眼景宣帝,很快又垂下了眸子,繼續旁聽。</br> 惠安公主正色道:“是皇祖母安排的暗衛,我在庵堂陪皇祖母住了那么久,聽聞我要遠嫁南疆,皇祖母擔心我在南疆被人欺負。”</br> 景宣帝狐疑地問道:“不是你三哥給你的?”</br> 靜寧公主的眸光頓了頓。</br> 惠安公主鼓足勇氣,對上景宣帝的審視:“不是三哥,是皇祖母!父皇不信的話,大可派人去庵堂問皇祖母,看有沒有這回事。”</br> 她已經去庵堂和皇祖母通過氣了,不怕皇祖母不給她兜底。</br> 景宣帝又問了和親被取消的原因。</br> 惠安公主的說辭與使臣們的相差不大——與惠安公主和親的對象是宗政銘的三王子,宗政銘被處死后,他的子嗣全被廢為庶人。</br> 宗政徽自己無兒無女,沒有與之般配的和親對象。</br> 景宣帝也問了衛家人的動靜,諸葛青是不是就是衛青。</br> 惠安公主裝傻。</br> 景宣帝想到這個女兒心思單純,瞞過她并不難,也就沒了繼續質問的心思。</br> 從景宣帝的寢宮出來,惠安公主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br> “怎么了?”</br> 靜寧公主淡淡地問,“出去玩了幾個月,還不夠你樂的?”</br> 惠安公主寒心地說道:“父皇剛剛問了我那么多,唯獨沒關心我過得怎么樣,有沒有生病,吃得好不好,路上辛不辛苦。”</br> 靜寧公主沉默。</br> 半晌,低聲道,“父皇不是從前的父皇了,他變了。”</br> “還是有些難受的。”惠安公主小聲說。</br> 靜寧公主動了動嘴唇,似是想安慰,卻沒說出口。</br> 惠安公主道:“我去給母后請安。”</br> 靜寧公主看向他:“出去一趟,禮數倒是學周全了。不必了,母后歇下了,你回啟祥宮吧。”</br> “你送我。”惠安公主說。</br> 靜寧公主瞪了她一眼,到底是跟著她去了。</br> “天色太晚了,我不進去了。”</br> “你等我一下!”</br> 惠安公主說罷,快步進了啟祥宮,不多時便抱了一個沉甸甸的木匣子出來。“靜寧,這是我的小金庫,我攢了這么多年,最喜歡的寶貝全在這兒了。”</br> “向我炫耀你的金庫?”</br> “給你。”</br> 靜寧公主被這頓操作弄得一臉懵。</br> 平日里要看看,這丫頭都不給的。</br> 惠安公主真誠而又小心翼翼地說道:“要是、要是哪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就看在小金庫的份兒上,原諒我。”</br> 靜寧公主雖然并不覺得以草包妹妹的段位,能干出對不起自己的事,但送上門的金庫,不收白不收。</br> “那就這么說定啦!”</br> 惠安公主心情大好地回了啟祥宮。</br> “母妃!”</br> 她一頭撲進嫻妃懷中。</br> 嫻妃坐在貴妃榻上,被她撞了個滿懷,想生氣來著,可想到是失而復得的女兒,又只剩下慶幸與心疼了。</br> “去南疆嚇壞了吧?讓母妃看看,是不是瘦了?”</br> 咦?</br> 居然沒瘦,還長了點肉。</br> 惠安公主依戀地窩進嫻妃懷里,摟住嫻妃的腰身,嬌嬌軟軟地說道:“母妃,我好想你呀。”</br> 嫻妃道:“哼,想我你還逃出京城?”</br> 女兒的事,兒子沒有瞞她。</br> 惠安公主理直氣壯地說道:“我那不是為了逃避和親嘛?”</br> 知女莫若母,嫻妃不吃她這一套:“到底誰把你帶走的?”</br> 惠安公主道:“是小跟班留給我的侍衛!”</br> 這不算撒謊,蘇煊就是小跟班留給她的侍衛!</br> 嫻妃的臉色沉了沉。</br> 惠安公主忙道:“母妃,你別怪小跟班,要不是她早有安排,我早被捉去嫁給南疆三王子了,根本等不到真正的南疆王奪回王位,解除和親的。”</br> “你呀。”嫻妃的指尖點了點她腦門兒。</br> 女兒平安歸來就好,嫻妃也不想追究那么多。</br> 嫻妃抱著懷中的女兒,嘆氣道:“你老大不小了,我看得趕緊把你嫁出去,省得你父皇總惦記讓你去和親。”</br> 上回躲過了西晉,這回躲過了南疆,誰知下次還會不會有魏國與北燕?</br> 陛下的性子越來越陰晴不定,她的那些邀寵手段對他已經沒多大用了。</br> 惠安公主的眼神閃了閃:“靜寧都還沒嫁呢。”</br> 嫻妃就道:“她快了。”</br> 惠安公主一怔,自嫻妃懷里坐直了身子:“她、她和蘇煊的親事定下了?”</br> 嫻妃古怪地問道:“誰告訴你是蘇煊?”</br> 惠安公主訥訥道:“皇后……不是中意他嗎?”</br> 嫻妃淡淡說道:“原先是挺中意,可這次他明明會試拿了第一,卻突發頑疾,無法參加后面的殿試。皇后著人打聽了一番,才知蘇煊自幼體弱多病,皇后可不想女兒嫁給一個病秧子,就不再提蘇煊了。”</br> 惠安公主騰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往外走。</br> 嫻妃伸出手:“哎——這么晚了,你上哪兒?”</br> 惠安公主拽緊小拳頭:“靜寧!把我的小金庫還給我!!!”</br> -</br> 蘇陌將惠安公主送回皇宮后,帶著兩個喬裝成蘇家軍的弟弟回到了鎮北侯府。</br> 家里人都歇下了,只有老侯爺的書房還亮著油燈。</br> 蘇璃有點兒不敢去見祖父,怕又挨揍。</br> 蘇煊神色從容地進了書房。</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