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辛秋蓮他們村進駐解放軍。
里面有個帥氣的兵哥哥,他修長的身軀,俊美曬不黑的臉,長長睫毛下是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他嘴唇相當完美,似乎隨時都帶著微笑。在綠軍裝和白襯衣的烘托下,顯得更加清秀挺拔;他像燦爛的陽光,就算冷峻時,面龐依舊掩不住迷醉的氣息。
這個扣動秋蓮心弦,讓少女朝思暮想的軍人叫吳清景。他一直在河北服役,最近才調來到這個村子。他的女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學,在部隊醫院做護士,他倆關系沒有確定,所以沒跟家里講。xしēωēй.coΜ
清晨,辛秋蓮迎著朝陽低頭挑著一擔秧苗走在一尺寬田基上,她見前方有人的陰影,抬頭讓她窒息:吳清景正微笑地向她走來……她忽然失去平衡,踉踉蹌蹌快要跌下水田。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把扶起了她的扁擔,然后自己踩下田,讓她過。
她像踩棉花似的不知走了多久才把擔子放下,坐在田邊發愣。
“阿蓮,把秧苗拿來。”大娘喊道。
“阿蓮一上午都在傻愣,太陽這么毒也不找陰涼躲躲,是不是病了……”“是呀?!贝蠊媚镄∠眿D七嘴八舌道。
夜晚,吳清景躺在床上就著燈光展開女友的來信。女友那美麗的面容浮現他眼前。這是他最甜蜜的時刻,鄰床的戰友對著鏡子青春痘,一轉眼見吳清景凝視信紙眼睛發直:“又讀女友鴻雁了?”
吳清景沒搭理他。
“你大把女孩喜歡,你看我孤家寡人,也不勻個給我?!睉鹩颜{侃道。
“你可不能違反原則,戰士不談戀愛?!眳乔寰班絿伒?。
“那你呢?”戰友訕笑。
“她是革命戰友,我們沒有談婚。”吳清景笑道。
爾后,吳清景坐在臺燈下回信,再寫工作日記……
辛秋蓮站在山坡上凝視兵營的那盞燈,她想知道吳清景在做什么。他白天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她癡癡地仰望天空。
仲夏,幽藍的蒼穹是那么的深邃,月亮從云層穿梭,有時羞澀露出半個臉。她坐在夏夜中,想象他是天上那最耀眼的星星。
夜風吹拂著大地,炎熱漸漸退去。
夜深了,涼風穿梭在草叢中發出沙沙聲,她心中的雜念也一直不斷地翻騰;風止了,她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她數著滿天的繁星,嗅靜謐的花草溢出的芳香,耀眼的螢火蟲像她的心情一樣在飛舞。仿佛周圍都有星星縈繞著她,令她暈闕。
月光、星光和螢光都靜靜地傾瀉在每一片花葉上……
她見兵營窗戶橘黃色的燈光突然滅了,她的心燈也“咯噔”一下變成黑暗。她仍不愿離去,她還在夢幻中。
一陣寒風吹來,她一怔才慢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和草屑,手指卷著辮梢訕訕離去。
“咿呀”她推開院子的兩扇木門,月光尾隨而進,她又“咿呀”地把門關上,把月光夾在門縫里,她把門閂上,樹下月光碎了一地。
“阿蓮,回來了。”辛母問道。
“嗯?!毙燎锷徲袣鉄o力答。
“去哪了,這么晚?”辛母以為她到金蘭姐妹那。
“去阿娥家?!毙燎锷徏傺b高興。
“早些睡吧,明天還要出工。”辛母提醒。
“嗯,媽你睡吧?!毙燎锷徴f答應一邊走進閨房。
她解散辮子,脫下外衣躺下。
這夜,她輾轉反側,整宿眼光光……
辛秋蓮熱烈地暗戀吳清景,巴不得每天變成花蝴蝶飛在他身邊……
她制造機會和他見面。
村里過年分豬肉,她自告奮勇對會計說:“叔,軍人忙,我幫他倆拿去?!?br/>
“也好,省得我跑?!睍嬙幟氐匦χf。
他想一個小姑娘那么積極跑去那,肯定有心思了。
辛秋蓮敲門:“有人在家嗎?”
吳清景打開門:“有什么事呢?”
只有吳清景一個人,他覺得孤男寡女請她進來不適合。
“你們分的豬肉!”還沒等吳清景接穩,辛秋蓮一溜煙跑了。
吳清景愣了愣,看她急匆匆的背影:“謝謝了!”
辛秋蓮暗自覺得,吳清景似乎對她含有秋波……
進駐結束,全部軍人走了,吳清景也走了。
辛秋蓮的心被他帶走了,一直沒回過神來。怔怔的,開始胡言亂語;呆呆的神智不清。再后來打罵父母,見人就罵。但看見穿軍裝的就開嘴嗤嗤地笑。
辛父母聽說部隊醫院好,帶她過去看病。
醫生用催眠法給她治療,她向醫生傾訴了一切……
女醫生沉重地對辛秋蓮父母說:“這孩子性格內向,有事不傾訴,憋在心里悶出了病?!?br/>
醫生接著說:“做父母的不能只管孩子吃飽穿暖,重要的是要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觀察孩子的變化,孩子不開心需要開導化解轉移?;蛘哒宜耐g姐妹傾訴也行?!?br/>
醫生開方子后說:“要轉送到芳莊醫院,那最權威,你們也不要急,慢慢治療就會好的。”
“這是轉院報告,你們拿著它去就行了?!蹦┝?,把報告放到辛母手里。
辛秋蓮父母對醫生鞠躬:“謝謝醫生!”
醫生送出,揮手。
辛父后悔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子女的事情無暇關顧。
辛母覺得丈夫是公社干部高高在上。人們對他家敬而遠之,除非有事相求才恭恭敬敬數著步子上他們家。他們兒女的事情,沒人敢說。
辛母也恨自己為什么只能生一兒一女,不然兒女有伴,這就是命啊。辛母感嘆。
辛秋蓮最愛看丈夫莫德安穿軍裝,盡管沒有帽徽和領章。
這天辛秋蓮一定要看看這個把她家害得家破人亡,罪該萬死的“姣婆”什么樣,狠狠給她耳光,臭罵一頓。
到了監獄,她看見那個樣子老實的“姣婆”正淚雨漣漣地隔著柵欄跟一個男人對話。
男人說:“父母為了你,現在還躺在醫院……”
這男人的背影熟悉:穿著綠軍衣,后頸白皙可人。
辛秋蓮歪著頭悄悄走到他的側面,他臉的輪廓是完美的弧度,嘴唇微抿。
辛秋蓮再往前瞅,一陣昏闕……他就是她一直暗戀的吳清景。
吳清景已經沒有了帽徽和領章。
此時的辛秋蓮縱使有千般的恨也化冰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