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播著經(jīng)典志怪電視劇,畫質未經(jīng)修復,客廳的大小燈都關著,唯有電視的光印在沙發(fā)墻上。
半透明的男人一身裁剪得當?shù)恼b,翹著腿看著電視,明明沒有聲音,他卻看得很專注。
直到裴彥驚呼出聲,男人嚇了一跳,錯愕地回頭看向裴彥,用一種愕然的語氣道:“嚇死人了,你突然跑出來嗷一聲,這要換個年紀大的,直接給你嚇過去了。”
我靠,他還能說話。
我靠,見鬼了,救命。
男人站起身,優(yōu)雅地理好袖口:“失禮了,在下裁非,是……”
裴彥捂住胸口,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親媽房間門口:“媽——咱們家里鬧鬼了!”
裁非低頭看看自己的冤魂造型,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這個樣子好像是挺鬼魂的。
裴媽媽不堪噪音,終于打開門,裴彥拉著親媽就往房間里鉆:“媽,客廳鬧鬼!我們快進臥室躲一躲。”
裁非誠懇道:“那個,鬼都是會穿墻的,你下樓我也能追著你下去啊。”
裴彥進門的動作頓住了。
裴媽媽一頭霧水:“什么東西,你這幾天怎么大驚小怪的,家里不可能鬧鬼……”
她走出臥室,和裁非對上視線。
裴彥看著母親的表情一瞬間出現(xiàn)了說不清的復雜:“是你啊。”
裁非也感慨道:“當年的小姑娘也是大小伙子的媽媽了。”
裴媽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讓你見笑了,小孩咋咋呼呼的。所以你這是?”
裴彥緩緩伸出頭:“媽,這是你的死鬼老相好?”
他媽離異五年了,有個戀愛情況多正常啊!
裁非慢慢道:“這種兒子,不打幾頓說不過去。”
裴媽媽在長輩面前丟了人,竭力維持著尷尬的笑容:“這是你……太姥姥用過的裁縫剪刀。媽媽小時候見過他,你就叫他老祖宗!”
裁非:“大可不必!”
裴彥聽到親媽解釋,麻木道:“媽,我的太姥姥到底是個什么神人啊?你給我的那個快成精的枕頭也是太姥姥做的,現(xiàn)在這個妖怪居然是太姥姥的剪刀?”
太姥姥在世的時候是很有名的長壽老人,裴彥小時候還見過太姥姥。
裁非有點懷念道:“你太姥姥啊……一個特別精怪的小姑娘,是當年遠近聞名的好裁縫。也算是巧合吧,我當年還是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器靈,湊巧被她買回去了,搭檔了一輩子。后來你太姥姥走了,我又陪了你姥姥半輩子,可惜你姥姥看不見我,結了婚之后也不做裁縫了,我放在家里,一睡就是很多年。”
裴媽媽則是吃驚另一件事:“枕頭成精了?你怎么知道的?”
裴彥將自己今天偷運枕頭去了不留客的事情交代一遍,裴媽媽恨鐵不成鋼:“說你傻你是真的傻!網(wǎng)紅店你也敢信?你就不怕人家把百家布騙走了?!”
裴彥不服氣:“可是人家就是很準啊!再說了,店里一堆金銀美玉珍珠寶石,騙個布回去干什么?媽你要多上網(wǎng),不留客是靠真材實料紅的好不好?老板一眼就看出我這個枕頭成精記了,還告訴我說枕頭要吃夢,因為我不做夢,枕頭餓得不行了,所以我才睡得不舒服。”
裴媽媽依然有些懷疑。
裴彥不服氣:“我之前跟老板說,有個東西半夜在我耳邊叫救命,我說家里鬧鬼了,老板說我身上沒有陰氣,你也說了家里不會鬧鬼!他要是騙我錢,他干嘛不直接說家里鬧鬼?”
“稍等。”
裁非輕輕抬手:“在你床邊上喊救命的是我。”
裴彥:“為什么?!”
裁非挺無辜的:“你睡覺跟死了一樣,打呼就算了還完全不做夢,我擔心你餓死百家布那個小東西,所以給你提個醒。又因為你好像不知道器靈存在,所以沒有出來跟你說話,怕嚇到你。”
裴彥委屈極了:“那是提醒嗎?那明明是午夜驚魂!不知道還以為是厲鬼索命,你就不怕我撅過去?”
裁非:“……倒也不比把自己形容得那么嬌弱。”
“至于你說的不留客,”裁非輕輕瞇起眼睛,“帶我去看一看吧,我看你們家現(xiàn)在也不做裁縫了,我留在這里沒什么用處。”
說起來,他剛剛形成靈智的時候從其他器靈口中聽過不留客這個名字,只是從來沒有見過,聽說是為古董器靈尋找有緣人的古玩店。
至于是真是假,裁非作為器靈來說,年紀太輕,化形的時間也短,無從辨別。
裴媽媽對那個網(wǎng)紅的不留客仍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裁非既然這么說了,裴媽媽當然尊重裁非的意見。
裴媽媽憂心忡忡道:“周五吧,我加兩天班,周五帶你去看看那個不留客。”
在裴彥的好奇注視下,裴媽媽打開了家里的保險箱。
裴彥知道家里一直有一個中型保險箱,裴彥一度幻想親媽哪一天打開保險箱,告訴他“兒子,其實咱們有傳世的古董寶貝,你是個富二代”。
裴彥期待地看過去,保險箱里里面放著的不是什么金磚銀器,而是一整套的裁縫工具。
硬尺軟尺,鑷子、認不出的小零件、甚至還一沓亂七八糟的草稿紙。
裴彥看得眼花繚亂。
裁非半透明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草稿紙,又想起了當年裁布做衣的時光。
他的本體放了太久,不知道是不是一如當年那樣鋒利。
最后,上層單獨放置了一把剪刀。
是裁縫用的大剪刀,做工非常精巧,竟然沒有一絲笨重的感覺,從保險箱拿出來的時候,依然能感覺到剪刀的鋒利。
裴媽媽鄭重將這些東西取出來,一一放置在手提箱里,打算過幾天帶去不留客。
……
尤星越對著一切一無所知,他幫屠龍和陶桃簽了契約,這兩個意見不和的話癆和吃貨終于可以在廚房里同臺競技。
尤星越送走屠龍的當天晚上,長長舒了口氣:“我終于不用在深更半夜的時候,聽屠龍在店里背菜譜了。”
尤星越雖然不是夜貓子,但他也習慣在十二點左右睡覺,臨近午夜的時候,聽到屠龍要挾超薄上網(wǎng)看美食視頻,他真的會忍不住。
忍不住點外賣。
超薄也虛弱道:“老板,我什么時候才能化成人形?我真的好想吃東西,不留客沉睡前還跟我說,他居然能吃東西了記。”
尤星越托著臉:“再有個百八十年吧。”
超薄:“……”
戚知雨忍笑道:“你把上網(wǎng)沖浪的時間省下來,不就能好好修煉了嗎?到時候不僅能吃東西,還能自由行走在陽光底下。不比上網(wǎng)好玩嗎?”
超薄輕嘖一聲:“你這種現(xiàn)充,肯定不能理解我這個死宅的想法。再說了,網(wǎng)上難道就沒有腥風血雨了嗎?我在網(wǎng)上的英雄行為多如牛毛,我要是說出來,一定嚇你一跳!”
戚知雨不懂,好奇道:“網(wǎng)上怎么做英雄?”
尤星越洗漱完出來鎖門,路過兩個器靈的時候,輕輕笑了下:“鍵盤俠。”
上次爬到人家電腦里給對方放鬼片,之后估計偷偷干過幾次這樣的事。
所以超薄確實是個真正的鍵盤俠。
超薄想起自己到付、半夜爬出去嚇人兩大罪行,趕緊關機了。
回到臥室的尤星越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剛剛躺下,明明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他還是毫無睡意。
不留客睡在另一邊床上,毫無蘇醒的跡象。
尤星越心里有些沉,更是醞釀不出睡意。
臥室里不知道為什么彌漫著淺淺的梨香,尤星越疑惑了一會兒:“什么味道?”
他從床上起身,順著味道找過去,在臥室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落地的銀鏤空小香爐,正裊裊的升起香氣。
香氣非常淡,又和床鋪是斜對角,以至于尤星越心事重重地躺下時,竟然沒有立刻就發(fā)現(xiàn)。
尤星越?jīng)]有點香的習慣,戚知雨也不會細心到在他睡前點上一爐香。
是時無宴。
尤星越戳了下香爐,吊在半空中的銀質小球晃了兩晃,他忍不住彎起唇角:鬼神往復,怎么能細心溫柔到這種細枝末節(jié)呢?
簡直叫人……
叫人忍不住心生一點異樣了。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周五下午
裴媽媽拎著箱子,身后站著兒子,謹慎地踏入了“不留客”這間網(wǎng)紅店。
盡管來之前在網(wǎng)絡上已經(jīng)看過這家店的裝修,但是親身來到店里,感觸截然不同——質感,非常有質感的店鋪。
整個店面都透出了一種時間沉淀下的穩(wěn)重,沉卻不壓抑,降香黃檀為主的家具沒有紅木的森嚴感。
一進門,首先聞到了淡淡的香氣,非常清新甚至有些甜蜜的味道,讓在工作里奔忙的大腦放松下來。
裴媽媽即便想要提高警惕,卻在這股香氣里越來越放松。
店里只有一個店員,此刻被人群圍著。
裴媽媽不自在道:“只有一個店員嗎?”
裴彥點頭:“對。”
裴媽媽生出一點不信任:“這么大的店就雇一個店員?”
裴彥:“呃……我覺得一個店員夠了啊。”
裴媽媽走過去的時候聽見人群發(fā)問:
“一帆!店里最近點的什么香?怎么會這么好聞?”
“感覺失眠都要治好了,真的好好聞啊。”
“求一個鏈接!買不到我真的會哭!”
那個被稱作一帆的年輕人大概被問了很多次這個問題,依然是好脾氣且熟練地回答:“是老板朋友親手調制&記30340;香料啦。因為老板最近睡得不太好,所以店里白天也點香,特質的香料,聽說挺貴重的。”
“沒有配方。”
“不售賣的。”
“喜歡可以多來店里坐坐。”
裴媽媽心里稍稍安定:“其實店員的素養(yǎng)還挺高的,客人的素質也很好。”
難怪這么大的網(wǎng)紅古玩店只顧了一個店員,原來是老板有底氣,雙方都有素質啊。
裴媽媽挺胸抬頭,拎著手提箱走到人群附近。
人群中有人說:
“是時先生調的香料嗎?”
任一帆肯定地點頭:“對。”
“好親密哦。”
“哇,我男朋友都沒有這么細心!”
“就有點怪怪的。”
“確實有點……”
任一帆平常在店里接尤星越的梗接習慣了了,于是脫口而出:“并沒有gaygay的!”
裴媽媽的高跟鞋打了個滑。
跟在后面的裴彥一把扶住親媽,另一手捂住臉:兄弟,你怎么比我還笨呢?聽過這個世界上有欲蓋彌彰這個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