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新年大朝已經(jīng)被無限期的推延了,李正己悍然作亂、回紇人大軍壓境、崔慶功復(fù)仇襄陽,三件大事幾乎是同時爆發(fā),震撼了長安朝野,內(nèi)憂外患,使得上至相國,下至庶民,無不為大唐的命運而擔(dān)憂,酒樓、茶館、妓院、賭場、客棧,所有的公共場合,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著三件事的后果以及朝廷可能的對策。
也就在這時,一個小道消息又悄悄地在長安流傳,漢中朱已經(jīng)偷襲上庸得手,令長安人恐怖的朱魔王也不甘寂寞了,這個消息猶如雪上加霜,使得整個長安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夜,裴俊心神不寧地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桌上,如雪片般飛來的情報鋪滿了一桌,回紇大軍突然壓境,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所針對的路線,正是河北與河?xùn)|之間,為監(jiān)視崔慶功和鎮(zhèn)壓李正己,他的河北軍和河?xùn)|軍已調(diào)走大半。
突來的消息完全打亂他的部署,他立刻下令全線收縮兵力,將攻勢改為守勢,可這樣一來,崔慶功便得到了機會,開始大舉進攻襄陽,李正己也得到喘息之機,大肆在關(guān)隴以北征兵,甚至朱也出兵上庸,企圖分山南事變的一杯。
短短幾天功夫,局勢突變,朝野輿論的巨大壓力使裴俊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一半,應(yīng)該說北方的局勢還在他控制之中,回紇大軍壓境卻沒有突入中原,張煥也答應(yīng)出兵平息李正己,關(guān)鍵是山南的局勢,如何處理崔慶功的貪婪和朱的野心,卻使他裴俊處于兩難的境地之中,是直接發(fā)兵支持王家、阻止戰(zhàn)爭,還是等朱、崔二人兩敗俱傷,他再坐收漁人之利?
為此。他遲遲下不了決
這時,門外傳來了兒子裴明凱低低的聲音,“父親。后門有人求見,是宮里派來的。”
“崔小芙!”裴俊微微一怔,她想做什么?而且還鬼鬼祟祟在后門求見。裴俊忽然敏感的意識到,崔小芙這個時候派人來,恐怕和目前的時局有關(guān)。
“帶他到這里來!”
片刻,一名高胖地蒙面黑衣人被帶來,他摘去了面罩,只見他皮膚白凈無須,顯然是一名宦官,一進門,他便深施一禮,“老奴馮恩道。受太后之命,來給相國送一封信。”
他取出一封信,高高舉過頭頂,“太后說。她要說的話都在信中,請相國三思。”
大明宮紫辰閣,一場關(guān)系到大唐前途命運的朝會在崔小芙地召集下緊急召開了,裴俊、崔寓、李勉、韋諤。以及新任兵部侍郎元載、門下侍郎張破天、吏部侍郎裴佑、戶部侍郎盧杞等六部侍郎以及太府、少府、軍器、太常、太仆、大理等數(shù)十名卿監(jiān)首腦會聚一堂。
在此之前,四個在京的內(nèi)閣大臣已經(jīng)就局勢會商多次,卻一直在崔慶功問題上達(dá)成不了一致。
“諸位愛卿,哀家以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今天慘痛的局面,也是和這些年朝局地混亂和不正常運作有極大的關(guān)系。哀家的看法是攘外必先安內(nèi)。須先整頓朝綱,恢復(fù)我大唐應(yīng)有的秩序。使權(quán)力得到制衡,這樣,所有的詔令才能暢通下行,也才能為平息這次內(nèi)亂外患創(chuàng)造條件,各位卿家以為如何?”
大殿里一片寂靜,只有崔小芙清朗的聲音在回蕩,原本是為解決亂局的臨時朝會卻變成了崔小芙宣示權(quán)力的機會,著實令很多人都始料不及。
“太后,微臣以為朝廷大臣此時都眾志成城,都為平息內(nèi)亂和防御外患而殫精竭慮,沒有人會在此時還想到自己利益,這一點請?zhí)蠓判模 ?br/>
站出來說話的并不是崔小芙所影射的裴俊,而是剛剛上任為門下侍郎地張破天,他在朝中資格極老,他的話激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顯然引起了許多官員的共鳴,連崔小芙的鐵桿支持者李勉也微微捋須,表示贊同。
崔小芙見眾人并不支持自己攘外必先安內(nèi)地觀點,她心中對張破天一陣惱恨,臉上卻笑呵呵道:“哀家也是希望能徹底解決我大唐軍閥割據(jù)的根源,既然張愛卿主張先治標(biāo)再治本,那也可以,請問張愛卿可有切實可行的方案?”
張破天笑了笑道:“此事裴相和幾位內(nèi)閣大臣已會商多次,想必已有定論,太后為何不問相國?”
崔小芙碰了個軟釘子,她回頭又向裴俊看去。
裴俊見崔小芙目光復(fù)雜,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拿不出方案,崔小芙必然會大做文章,逼他做出最大的讓步,而且許多大臣或許也會趁機表達(dá)他們地不滿。
“太后,各位大臣,亂局雖然來勢洶洶,但也并非沒有應(yīng)對之策,關(guān)鍵是張侍郎所言,大家要眾志成城、為國分憂,莫要為一己之私而生出更多不測。”
說到這里,裴俊微微瞥了崔小芙一眼,見她眼中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由暗暗冷笑一聲,繼續(xù)道:“我和幾位內(nèi)閣大臣商議,基本上找出了一個有行的辦法,首先,對付回紇南壓,我們一方面可派使者去面見他們可汗,責(zé)問他為何背信棄義,我已命御史中丞張延賞為使者北上翰耳朵八里,同時,我會集中二十萬大軍主動北上,將回紇人防御于陰山之外,這是其一;其二朔方李正己可讓隴右節(jié)度使張煥出兵平息其叛亂,我已令張煥做好出兵準(zhǔn)備,只等太后正式下旨;其三,崔慶功進攻襄陽一事,我也已派人去調(diào)節(jié)崔、王兩家的矛盾,另外,一旦回紇危機解決,我會立刻命河?xùn)|軍南下,阻止崔慶功的膽大妄為。”
從裴俊的策略來看,解決回紇和李正己都是可行之舉,但崔慶功的方案卻似乎有些不切實際,
調(diào)解矛盾,他們之間地矛盾怎么可能調(diào)解?再者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崔慶功為子復(fù)仇不過是個借口,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于等解決完回紇再對付崔慶功。更是無稽之談,恐怕那時生米早已做成了熟飯,眾大臣都在猜想裴俊地心思。或許是因為回紇和李正己一個涉及到他裴俊的切身利益,一個涉及到他裴俊地責(zé)任,他當(dāng)然要全力以赴解決,至于崔慶功,那是崔家內(nèi)亂造成,和他裴俊關(guān)系不大,在熊掌和魚不可得兼地情況下,他也只能放棄解決崔王兩家的爭端了。
“裴相國的方案我并不贊成。”
一直低調(diào)處事地韋諤忽然站了起來,和其他人視角不同,他隱隱猜到了裴俊真正的企圖是想犧牲襄陽。引發(fā)朱與崔慶功爭奪山南的惡斗,致使二人兩敗俱傷,另一方面也保住了富庶地江淮,等崔、朱二人斗得兩敗俱傷之時。他裴俊已解決了回紇,大軍再掉頭南下,一舉吃掉兩個軍閥,至于王家也就成了裴俊借崔慶功之手剿滅的七大世家中的第四個。也可以說這是裴俊二桃殺三士之計,但此時韋諤的嫡女已經(jīng)嫁給王家,他不希望王家成為裴俊解決崔慶功和朱的犧牲品,也正因為如此,在前兩天內(nèi)閣緊急會議上,他就一直強烈反對裴俊的方案。
韋諤見所有人都向他看來,他站到大殿正中。向崔小芙行了一禮。昂聲道:“我以為裴相國調(diào)兵北上實屬不智,不僅是縱容崔慶功、李希烈之流蹂躪山南。而且助長了軍閥割據(jù)地方的氣焰,裴相口口聲聲說為防御回紇,可據(jù)我所知,北方那支軍隊打著的卻是北黨項人的旗號,這自然是掛羊頭賣狗肉之舉,但也由此看出回紇毗伽可汗并不是真心與大唐交惡,只想趁大唐內(nèi)亂之際撈一點好處,如此,我們只須加強三個受降城的防御便可,而且朔方李正己,裴相國也說交給張煥去處理,既然最棘手、最火燒眉毛之事裴相都能撒手不管,那么,裴相國還有什么必要集結(jié)二十萬大軍對付回紇意圖不明地進攻,卻放棄了對崔慶功的控制,這是否有一點主次不分之嫌?”
“臣也贊成韋仆射之言!”左相崔寓也站了起來,他向崔小芙行一禮道:“朝廷對地方軍閥的控制本來就過于羸弱,若讓崔慶功占據(jù)荊襄,那時他糧草充足、兵源豐富,豈能不大舉擴兵,而且長江以南百年未經(jīng)兵災(zāi),幾乎毫無防御,臣就擔(dān)心那時的崔慶功就真地失控了,此事萬萬不可大意,請?zhí)笕迹 ?br/>
此刻大殿里一片竊竊之聲,韋諤與崔寓兩個重臣的反對給裴俊的解決方案帶來了巨大的不確定性,下面關(guān)鍵是崔小芙了,她地態(tài)度將直接影響李勉,若李勉也反對的話,那等于就是內(nèi)閣否決了裴俊的方案,裴俊也沉默了,不露聲色地等著崔小芙的表態(tài)。
就在眾人將目光一起轉(zhuǎn)向太后崔小芙,等待她對裴俊方案的最后否定,但奇怪的是崔小芙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崔慶功出兵襄陽,只見她微微點頭道:“哀家認(rèn)為崔慶功與回紇及李正己之事不可相提并論,它畢竟是崔、王兩家人的內(nèi)部爭端,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從長計議,相信崔慶功也會以大局為重,不會做出什么出格地事情,反倒是回紇與李正己不可掉以輕心,就算回紇不是真心攻唐,那也須防止河?xùn)|空虛被李正己所趁,所以,哀家同意裴相國地方案,也相信裴相國一定會妥善解決崔慶功之事,相國,你說哀家可能信任于你?”
崔小芙偏袒崔慶功之心,裴俊心知肚明,他上前長施一禮,“臣決不負(fù)太后的期望,請?zhí)笙轮迹叽匐]右節(jié)度使張煥出兵。”
崔小芙點了點頭,毅然下令道:“傳哀家旨意,命征西大元帥、隴右節(jié)度使張煥立即出兵靈武郡,平息朔方李正己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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