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送到你這里，但送過來前，至少要讓他醒過來，一則，我不知道你那位姜御醫(yī)是不是真的靈驗，總要我親眼見著效果，我才能放心。二則，即使我和他要分開，也要面對面，有一番明明白白的交代。”</br> 展露昭哈地笑起來，轉(zhuǎn)頭對宣懷抿說，“聽聽，人家在行緩兵之計呢，我們又不是傻子，可不能吃這樣的虧。”</br> 宣懷抿原是指望白雪嵐夠硬氣，頂住展露昭的要挾的，誰知道這姓白的十二萬分的可惡，該軟的時候不軟，改硬的時候，倒一點也拿不出勇氣來，居然沒說上幾句，就答應(yīng)把宣懷風(fēng)送過來，真是十足的混蛋！</br> 宣懷抿想了想，先問白雪嵐，“你說要等他醒了，又說要和他交代。那人到底什么時候送過來？總要定個時間。”</br> 白雪嵐說，“他現(xiàn)在人事不知，要是喂了藥，明天能醒過來，我就和他告別。吃晚飯之前，我一準(zhǔn)把他送到這里。”</br> 展露昭轉(zhuǎn)過頭，向著宣懷抿把眉頭一皺，“要你多什么嘴？”</br> 宣懷抿說，“軍長，夫妻分開，還要一紙休書，既然他愿意明明白白的交割，為什么不讓他去做？我二哥的性格剛強(qiáng)，你是很清楚的。你現(xiàn)在把一個半死的人要過來，他模模糊糊的，也不能怎樣。但等他活過來了，發(fā)現(xiàn)自己被廣東軍看守著，焉知會鬧出什么事來。倒不如讓他明白，是他自己的愛人放棄了他，他就算有怨氣，也發(fā)不到軍長你身上。”</br> 展露昭想到宣懷風(fēng)堅決的態(tài)度，倒不能不有所顧慮，只是又不甘心給了白雪嵐喘息的時間，便把雙手環(huán)在胸前，只管用陰森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白雪嵐。</br> 宣懷抿說，“再說，我二哥對這姓白的，很有些癡心。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總要讓他親耳聽見姓白的說不合作了，他這愛人的心，才有斷絕的可能。軍長，我可是為了你著想。”</br> 展露昭冷冷斜他一眼，沉聲道，“你說這么多廢話，真是為我著想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主意，宣懷風(fēng)要送過來，你自然恨不得挨一刻是一刻。”</br> 宣懷抿平日受慣他的重話的，但此刻有白雪嵐在面前，場面格外難看，被展露昭這么一說，宣懷抿不由臉上熱熱的，瞥了一臉沉重的白雪嵐一眼，向展露昭低眉順眼地說，“到底如何辦，自然是軍長做主。軍長覺得我說的沒道理，不聽也罷。不過，要是軍長覺得，我說得有一點道理，何妨考慮考慮？人是要送過來的，左不過晚個一天半日罷了，卻省了日后好大一番安撫的工夫。”</br> 展露昭是恨不得立即要白雪嵐把人送過來的，但又很忌憚宣懷風(fēng)那驕傲的性格，說起來，讓宣懷風(fēng)看清白雪嵐懦弱的真面目，死了心，倒是一個很誘惑的提議。</br> 展露昭思考片刻，把頭往另一邊一轉(zhuǎn)，看著張副官問，“你說呢？”</br> 張副官沒想到軍長會咨詢起自己的意見來，聞言一怔，想了想才含糊道，“軍長說是緩兵之計，我也很懷疑，海關(guān)的人都是很狡詐的。我想，是不是先弄清楚里面的蹊蹺……”</br> 展露昭點頭說，“這才是副官該說的話，來人，請姜御醫(yī)過來。”</br> 等姜御醫(yī)來了，展露昭當(dāng)著白雪嵐的面，問姜御醫(yī)說，“樓下那位病人，沒喝你的藥，病情變得嚴(yán)重了。這位白總長，過來請你開方子煎藥，承諾等病人醒過來，就和病人告別。明天吃晚飯之前，把病人送到我這里。你看，有沒有不妥？”</br> 姜御醫(yī)已經(jīng)明白展露昭所詢何意，對控制用藥方面，他信心很大，便笑道，“應(yīng)該是沒有不妥的。如果軍長答應(yīng)，我等一下就熬一碗藥送過去，早則今晚深夜，晚則明日早上，病人就會醒。明天中午，再送一碗藥過去，可以保證病人情況在晚飯前不起變化。不過，病人晚飯時，是需要服藥的。要是晚飯時不把人送過來，延誤了救治，到時候就算老朽也無能為力了。”</br> 有姜御醫(yī)的保證，展露昭心里大為篤定，轉(zhuǎn)過頭問白雪嵐，“你聽清楚了？明天晚飯前，人不送過來，那就是你害了他的命了。任你手段通天，遇到姜御醫(yī)，也玩不出新花樣。”</br> 白雪嵐沉聲說，“我明白。”</br> 姜御醫(yī)瞧著展露昭的臉色問，“那我這就煎一劑，送到那病房去？”</br> 展露昭正要點頭，宣懷抿冷笑道，“等等！軍長你也太好說話了，這我可要斗膽，表示不贊成。”</br> 展露昭知道他要為難白雪嵐，心里挺高興，笑著問，“你怎么個不贊成法？難道你要把這位白總長留下當(dāng)人質(zhì)？”</br> 宣懷抿也笑了，盯著白雪嵐說，“這位白總長，是總理的親戚，還是海關(guān)總長，在這首都里，大概是沒人敢扣他當(dāng)人質(zhì)的。不過，白總長你是明白人，總該明白禮尚往來的道理。我們軍長是個善良人，平白無故的答應(yīng)給你們多一天相處的時光，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表現(xiàn)一點誠意？”</br> 白雪嵐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仿佛是木刻的，低聲問，“請問宣副官，你所說的，是怎樣的誠意？”</br> 宣懷抿彎下腰，把靴梆子里一把匕首抽出來，丟到白雪嵐腳下，咬牙說，“你不是會割手指嗎？你要一碗藥，就用一根手指來換吧！”</br> 為了情節(jié)連貫，今天貼了五千字嗚嗚嗚，存貨越來越少，如果以后沒存貨我很怕被群毆啊……小心翼翼地趴墻角……</br> 宣懷抿彎下腰，把靴梆子里一把匕首抽出來，丟到白雪嵐腳下，咬牙說，“你不是會割手指嗎？你要一碗藥，就用一根手指來換吧！”</br> 白雪嵐的目光，在宣懷抿缺了一截的小指上淡淡一掃。</br> 宣懷抿笑意森然，“白總長，你真的把宣懷風(fēng)看得比命還重，又何必猶豫？我們也不多要，只要你右手的食指。那一位在病床上，是禁不住拖延的了，痛快點把事情辦了，也免得耽誤姜御醫(yī)給病人煎藥。”</br> 右手食指，是扣扳機(jī)的，白雪嵐沒了這根指頭，以后右手是再也拿不得槍了。</br> 展露昭覺得宣懷抿這主意出得很妙，用一只手揉揉鼻子，有趣地看著白雪嵐彎腰，把地上的匕首撿起來。姜御醫(yī)也陪著站在一旁看著。</br> 第十七章</br> 這緊張的時刻，張副官輕輕咳了一聲，彎腰在展露昭耳邊說，“軍長，能不能借個步，說兩句話？”</br> 展露昭正津津有味等著看白雪嵐如何割手指，很不喜歡被人打斷興致，只他是司令的副官，總不能不給一點臉面，展露昭便站起來，和他走到隔簾后面，拉著臉問，“什么事？定要這個時候說？”</br> 張副官躊躇道，“軍長，這姓白的身份，您是很清楚的。他從這病房出去，要是身上帶了殘疾，恐怕白總理不會善罷罷休。司令下過命令，現(xiàn)在有大事要辦，不宜太得罪政府。”</br> 展露昭往地下呸了一口，滿不在乎地說，“他自己要割自己的手指，難道我還能攔著？又不是我們廣東軍動的手，怪不到我們頭上。”</br> 張副官大概是明白勸不動的了，緊緊皺著眉，嘆了一口氣，說，“既然軍長有了決斷，我也不多嘴了。只是，求軍長幫個忙，日后要是鬧出大事來，司令知道我在場，是要罵娘的。到時候軍長為我分辯一句，給我做個證明。今日的事，我是盡了我這副官的本分，向您進(jìn)過言的。”</br> 展露昭笑罵道，“娘的，就你這怕事的兔子膽，我叔怎么就挑了你當(dāng)副官？”</br> 張副官苦笑著，把頭搖了搖，感嘆說，“軍長對那個宣懷風(fēng)的用心太高深了，反正我是看不明白。”</br> 展露昭忽然聽他提起宣懷風(fēng)來，倒不由得不加以注意，問道，“怎么個看不明白？”</br> 張副官說，“軍長本來今天就可以逼著他把宣懷風(fēng)送過來，后來改了主意，所以我估摸著，軍長不但要人，也想要心。不然，把人要了過來，總是橫眉怒目的對著，做什么都不合作，連那最甜蜜的事也要強(qiáng)迫著來做。初時也許還覺著點新鮮，但日子長了，又剩什么趣味？若是找著一個真喜歡的對象，總要長長久久，甜甜蜜蜜的才好。我原覺得自己猜的不錯，后來又想，大概還是猜錯了。”</br> 這番話，直說到展露昭心坎上。</br> 尤其是長長久久，甜甜蜜蜜八個字，展露昭正暗暗點頭，忽然又聽張副官說“錯了”，不解地問，“怎么又錯了？”</br> 張副官說，“軍長，假設(shè)你有一個甜蜜的愛人，現(xiàn)在你這愛人，為了你的性命，把手指割了一根。你對他的看法，是變好呢，還是變壞呢？”</br> 展露昭說，“他為了我把指頭都割了，我對他的看法怎么可能變壞，只有感激的。”</br> 張副官說，“那不就是了。白雪嵐那東西死不足惜，就憑他對我們廣東軍做的那些事，別說一根指頭，軍長就算把他點了天燈，我也只有鼓掌叫好的。但要白雪嵐因為宣懷風(fēng)的名義，而獻(xiàn)出一根手指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豈不就成了小說里那為了愛人而犧牲的勇敢的人物了？軍長你想要宣懷風(fēng)和他斷個徹底，卻又讓宣懷風(fēng)欠他這么天大的人情，所以我說，我弄不明白。如果宣懷風(fēng)喝了姜御醫(yī)的藥醒過來，看見白雪嵐血淋淋的傷口，他還會有任何向軍長表示服氣的可能嗎？”</br> 展露昭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了。”</br> 張副官兩手一攤，“我說的就這意思。宣懷風(fēng)病得快死了，軍長找人救了他的命，他應(yīng)該感激軍長的。到頭來，他倒去感激白雪嵐，把軍長恨入骨髓，我為著這個，不得不勸軍長三思。”</br> 展露昭已經(jīng)想透徹了，便說，“我不能讓他給宣懷風(fēng)做這天大的人情。算了，今天先放他囫圇回去，以后找著機(jī)會，再把他切零碎。”</br> 張副官笑了笑，低聲說，“軍長，何必日后找機(jī)會？軍長忌憚的，不過宣懷風(fēng)心里怎么想罷了。現(xiàn)在宣懷風(fēng)能見著他，我們且不動他，還要做出仁義大度的行為來。等明天晚上，宣懷風(fēng)到了軍長手里，他們兩人見不著面，軍長再怎么料理姓白的，宣懷風(fēng)也不知道。那時候，軍長何不用宣懷風(fēng)，來要挾要挾姓白的？我看白雪嵐的態(tài)度，似乎為了宣懷風(fēng)，是什么事都肯做的。”</br> 展露昭臉上，便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猙獰來，拍拍張副官的肩，夸道，“張副官，你這個主意，出得不差。”</br> 兩人說了一番私話，從簾子后面轉(zhuǎn)出來。</br> 展露昭對姜御醫(yī)吩咐，“你去準(zhǔn)備藥吧，一會我親自送過去。”</br> 然后，朝著白雪嵐把手一揮，“你可以走了。”</br> 宣懷抿不知他們在簾后嘀咕了什么，見展露昭一出來，態(tài)度頓時產(chǎn)生了變化，臉都漲紅了，大聲提醒說，“軍長，他那根手指，還沒有割呢！”</br> 展露昭冷冷道，“我自然有我的主意。”</br> 白雪嵐見著這機(jī)會，哪里有不急流勇退的，把匕首往桌上一放，不做聲就出了病房。外面遠(yuǎn)遠(yuǎn)的走廊那頭，孫副官領(lǐng)著一隊護(hù)兵正等得滿腦門汗，看見白雪嵐總算全須全尾地出來，懸起的一顆心總算可以放下，趕緊迎上來，低聲說，“總長再不出來，我就要帶人沖進(jìn)去了。真怕廣東軍的人瘋起來，真把總長埋在里面了。那可怎么得了？”</br> 白雪嵐笑道，“比瘋狂嗎？他們和我差得遠(yuǎn)呢。”</br> 孫副官問，“事情說妥了嗎？”</br> 白雪嵐說，“今天晚上，懷風(fēng)總算能得著一碗藥。我們回去商量罷。”領(lǐng)著孫副官和護(hù)兵們，在廣東軍虎視眈眈下，往樓梯那邊回到二樓去了。</br> 過了大半個鍾頭，果然送了煎好的藥到二樓來，只送藥的人不是護(hù)兵，卻是展露昭本人。</br> 因為白雪嵐已經(jīng)服輸，展露昭的姿態(tài)，自然比早上來時更有底氣，指明要親自為宣懷風(fēng)喂藥。宋壬等護(hù)兵是早得到白雪嵐嚴(yán)令的，知道這人手上那碗藥，系著宣副官的性命，只好忍氣吞聲，讓開道路，讓展露昭進(jìn)了病房。</br> 展露昭到了床前，當(dāng)著白雪嵐的面，坐在床邊，把宣懷風(fēng)上半身扶起來，一勺一勺地喂藥。宣懷風(fēng)是不省人事的，藥汁喂到嘴里，總有一點從唇角滲出來，留在下巴上。</br> 展露昭用指尖拭著那漂亮的嘴角，拿眼睛去斜白雪嵐，笑著說，“這樣喂不成事，把藥都浪費了。病人喝不下藥，怎么醒得過來？我看過一個洋電影，有很新穎又不浪費的喂藥的法子，我試一試，怎么樣？”</br> 白雪嵐眼角猛地一抽，腳步仿佛要往前踏出去，最后卻反而退了一步，沙著嗓子說，“不錯，這藥不能浪費。”</br> 說著，便咬著牙，把身子一轉(zhuǎn)，臉直對著墻壁。</br> 不多時，腦后便傳來嘖嘖濕意之聲，又隱約有展露昭滿意歡喜的嘆息。白雪嵐聽著那些不堪聲息，五臟像被人用匕首劃著，但不管內(nèi)里如何痛苦，身體卻始終如石像般屹立著，沉默地面著壁。</br> 過了大概一刻鍾，這碗藥才算喂完了。白雪嵐轉(zhuǎn)過身來，展露昭正把宣懷風(fēng)放回枕上，恰巧枕頭下面露出一角東西來。展露昭拽著那角兒一抽，原來是一張照片，藏在枕頭下。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