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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節

    措,輕輕地說,“我是忽然在想,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點。我何德何能,得你這樣的關懷?我這個人,從小受著父親的嬌縱,大概經常有任性的地方,要讓你忍耐退讓的。反省一下,很感到內疚。”</br>  白雪嵐失笑道,“你還說我是小孩子,其實你何嘗不是說孩子話?我喜歡你,自然關懷你,何必定要你有什么德能?你要是內疚,愿意和我合作得更好,我自然舉雙手歡迎。譬如你平日,對我親密一些,又譬如喂我吃點東西,做點甜蜜的舉動。”</br>  宣懷風把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安靜地眨了幾眨,然后像是想通了似的,從桌子上伸過手去,拿了白雪嵐面前那只碗,用筷子夾了一筷面條,停在半空,不大確定地問,“你是真的要我喂?”</br>  白雪嵐說,“那還用問?”</br>  人靠過來,作出一副等待喂食的姿勢來。</br>  宣懷風這次卻沒有說別的,當真把一碗面條一筷子一筷子地,喂到白雪嵐嘴里。白雪嵐意猶未盡,又說要喝湯。</br>  宣懷風無不遵從,又勺了滿滿一碗熬得濃濃的香菜牛肉湯,一勺一勺地伺候白雪嵐下肚。</br>  靈活溫柔地動作間,那手腕上的金表偶爾一晃,反射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一亮一亮的,仿佛天堂慈祥和藹的光芒,抵達了這對小情侶身上一般。</br>  一頓早飯兼午飯,吃得無與倫比的幸福,不管是宣懷風還是白雪嵐,都十二分滿意。</br>  吃完了,自然有聽差進來收拾碗筷。</br>  白雪嵐只管在宣懷風身邊磨蹭,籌謀著說,“今天天氣不錯,下午備了車子,到哪里去玩一玩才好。你不想走動,在公園喝一杯咖啡,看看風景,或者租一艘小艇,湖上蕩舟,也很羅曼蒂克。”</br>  宣懷風微笑著說,“我喂了你一碗面條,一碗湯,又不是灌了你迷魂湯,你怎么就連重要的公務都忘了?下午你要去總理那里,還是你和我說的。”</br>  白雪嵐說,“忘倒沒有忘。總理也不能和我說一個下午的公務,過去大概半個鍾頭,就能交代清楚。等去了總理府,我就回來接了你去玩。我們兩個都是可憐人,雖然有使不完的錢,出去玩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br>  正說著,一個聽差走了進來,對白雪嵐報告說,“總長,總理府打來電話,請您去接一接。”</br>  白雪嵐皺起眉,說,“什么事?說好了下午就過去,還要打電話來催?現在才吃過午飯的點兒。”</br>  宣懷風說,“你也是的,就算總理是你堂兄,可也是管著國家政治大事的人,既然叫你,必定有重要的事。你不要擺出白家人的派頭了,快點接電話吧。”</br>  白雪嵐說,“你可真是一個好副官,再沒有比你稱職的。”</br>  笑著捏了捏宣懷風的臉頰,出去接電話了。</br>  不過一會,白雪嵐就回來了,對宣懷風說,“我要過去總理那一趟,等我把事情料理了,再回來找你。對了,你可不要不言語,就隨便到外頭哪里玩去了。”</br>  宣懷風倒不理會后面那一句叮囑,他看白雪嵐的神色很鎮定沉著,但是,仔細瞧他進屏風后頭換衣服的腳步,似乎又是趕時間,不由注意起來,于是走了幾步過去,隔著屏風問,“總理那里,出了什么急事嗎?”</br>  白雪嵐在里頭說,“不過就那些尋常公務,堂兄是個急性子,想起來就要人去辦。他是總理,我拿他有什么辦法?”</br>  話音剛落,宣懷風眼前忽的一花。</br>  白雪嵐已經換好衣服,從屏風后頭轉了出來。他行動極快,不料宣懷風就在屏風后站著,轉出來時,差點撞個滿懷。</br>  幸虧白雪嵐敏捷,把腳步剎住了,手疾眼快地將宣懷風一拉,拉近了嘴對著嘴,極輕快地吻了一下,笑道,“乖孩子,等我回來。”</br>  不等宣懷風對那個“乖孩子”的稱呼抗議,已經快步出了房。</br>  宣懷風看著他瀟灑地背影遠去,苦笑著搖了搖頭。</br>  這窗明幾凈的偌大的房間,有白雪嵐在,是溫柔而熱鬧的,現在白雪嵐一走,難免頓時冷清下來。宣懷風感受了片刻冷清,就想著,自己已經在醫院耗去了不少時間,現在正該做點正經事。</br>  首先就想到戒毒院的院務上。</br>  他去電話間,打了一個電話給承平,問戒毒院里諸事,又問,是否要他即刻來戒毒院坐班。</br>  承平在電話里說,“戒毒院里事情都順利,你不是給費醫生批了條子嗎?缺的東西都打點好了,這兩天就送到。至于說今天就到戒毒院坐班,萬萬不可!”</br>  宣懷風說,“這是什么緣故?我病了一陣,就要把我開除了嗎?”</br>  承平笑道,“你是哪一位,誰敢開除你?叫你不要來,是因為我們收到海關總長的警告呢,說上次你生急病,很大一部分緣故,就是在戒毒院忙了一個通宵。所以那位大人物親自打了電話過來,叮囑這幾天讓你休養,我們誰都不許贊成你到戒毒院來坐班。要不然,我們這里色色要錢要物,都要看海關的批準,得罪了總長這尊大佛,以后可怎么好?所以我說,你千萬別過來。”</br>  宣懷風尷尬地說,“總長隨口開玩笑,你們怎么也當真?”</br>  承平說,“管他開不開玩笑,反正我們當真了。再說,就朋友的道義上來說,我也要勸你多休養幾天。如果又累病了,誰不懸心?別人不說,至少那位歐陽小姐,可真是又要花容憔悴了。”</br>  宣懷風語有無奈,“你這人說話,怎么又牽扯到歐陽小姐身上去了?讓人家聽到,不好意思。”</br>  承平笑道,“懷風,說句公道話,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歐陽小姐對你那種新女性的開放的態度,萬山可是羨慕不已。你倒不當一回事。難道在你身邊,還有比這位歐陽小姐,更合適的對象嗎?為什么不考慮考慮?”</br>  宣懷風不知如何搪塞,只說,“不要提了。”</br>  承平說,“不提就不提。反正就那一句,你在公館好好休養,不許過來。就算過來了,我們為這戒毒院將來考慮,也要把你押送回去的。”</br>  和承平通完話,宣懷風明白,今天是不必去戒毒院了。</br>  然而閑坐實在無趣。</br>  尋思著,自己現在雖主管戒毒院,然而還是掛著一個白雪嵐副官的名義,海關總署里的文件,總是可以幫白雪嵐參詳的。</br>  他想定了,又往白雪嵐的書房去,果然在書桌上看見了一摞子封皮上寫著海關字樣的文件。</br>  宣懷風拉開椅子坐下,拿了一支鋼筆在手,把文件翻開一份份地看。</br>  正看得入神,聽見有敲門的聲音,那敲門的力氣很輕,篤篤兩聲就立即停了,似乎敲門的人很膽怯似的。</br>  宣懷風抬起頭來,說,“誰?進來吧。”</br>  外面的人就把書房的門推開了,走進來,原來是頗熟悉的公館聽差,傅三。</br>  宣懷風問,“什么事?是總長打電話回來了?”</br>  傅三抬著眼,可憐巴巴地望了宣懷風一下,忽然膝蓋軟下來,對著宣懷風跪了,嗚咽著說,“宣副官,這回您可要救救我!”</br>  三千五百字哦~~</br>  我今天好乖啦!</br>  第四十章</br>  宣懷風不曾料會有這樣一出,吃了一驚,從椅上站起來問,“你這是怎么了?站起來說話。”</br>  傅三哭喪著臉說,“宣副官,你大概又沒有聽見消息。現在公館里,正在遭受一番審查呢。總長說了,前陣子您住著院,沒能騰出手來,如今要追究當初您是怎么病的了。凡是向總長報告消息的,至少能得到一百塊錢賞錢。”</br>  宣懷風把他從地上扯起來,叫他站好了,別又跪下,皺著眉說,“我生病不生病,和你也沒有干系,你怕什么?”</br>  傅三說,“怎么不怕?您是個貴人,倒忘了,上次你叫我到廚房拿兩碟子菜,在路上你就吐了。當時我就應該去告訴總長的,結果您叫住我,說不許告訴。”</br>  宣懷風略一回憶,就說,“原來是這個,我想起來了。那也怪不到你身上。”</br>  傅三說,“您說得輕巧,是不知道總長的脾氣。他早就吩咐過,凡是看見您身上不舒服的,一定要立即報告呢。現在我看見您吐了,極力地隱瞞起來,那不是天大的罪?聽說您住了院,我真嚇得不輕,果然您一出院,總長就要追查起來了。”</br>  宣懷風說,“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說。”</br>  傅三一臉的辛酸,愁著眉說,“我記得那天送菜的時候,墻角下有人經過,依稀看了一眼,像是廚房幫工的陳二環。現在總長追查起來,又懸了賞,如果他把我舉報出來,那我是死路一條的。宣副官,您一定要救一救我。我也是聽您的話,才犯了這個錯。您知道,我是有前科的人,管家早想著把我弄出來,騰出一個聽差的職位來,好安排別的熟人進來領這份薪金呢。我那老娘,只靠著我一個人養活……”</br>  大概是說到他的老娘,受了觸動,又恐懼白雪嵐的威嚴,眼淚一串地跌了下來。</br>  宣懷風已經把他的憂慮聽得明白,淡然道,“這事不難,你也不要哭。你剛才說的陳二環,是廚房里的?”</br>  傅三說,“是。”</br>  宣懷風說,“那你現在就去廚房,悄悄把他叫過來見我。小心一點,不要引起別人注意了。”</br>  傅三看他神色很從容,應該是有處理的辦法了,心里稍微踏實,應了一聲,趕緊去辦了。</br>  片刻,傅三領著一個胖胖的矮子進來。</br>  傅三輕輕叫了一聲,“宣副官。”</br>  那胖矮子也是不常見公館里主人們的,有點畏懼地看了宣懷風一眼,也隨著傅三,叫了一聲,“宣副官。”</br>  宣懷風還坐在桌子前審閱文件,這時把頭抬起來,目光停在那胖矮子身上,隨和地問,“你就是陳二環?”</br>  陳二環點頭,小聲說,“是。”</br>  宣懷風問,“前陣子,我在廚房外頭,叫傅三幫我進去,取兩碟菜。你是不是瞧見什么了?”</br>  陳二環頭動了動,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嘴里虛虛地應了一個音,并不清楚究竟說的什么。</br>  宣懷風說,“你別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見就看見,沒看見就沒看見。只一件,你不要在我面前撒謊。如果現在對著我,你說沒看見,以后到了總長面前,又是另一番話,那你就是不老實了。到時候,你可別怪我。在這公館里,我要對付一個不老實的人,還是輕而易舉的。”</br>  陳二環似乎被他淡淡的幾句話給震懾住了,等再問,就把頭點了一下,輕輕地說,“我看見宣副官您吐了,傅三在旁邊看著。本來我也沒留意,身上又有事要去辦,就走了過去。可總長今早叫管家給大家伙發了話,說凡是前陣子看見宣副官有不尋常的事的,一律要報告上去。我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向總長隱瞞。”</br>  宣懷風問,“這么說,你是已經報告上去了?”</br>  陳二環說,“還沒得著報告的機會,您就把我叫過來了。”</br>  宣懷風笑道,“這很好。你和傅三,彼此又沒有仇怨,何必結一門怨。我知道,總長答應了至少一百塊的賞錢,我不讓你吃虧,也給你一筆賞錢。”</br>  他在傅三出去時,已經找了一百塊錢出來,放在口袋里。</br>  此時說著,就把錢掏了出來,遞給陳二環。</br>  陳二環不敢接,搖頭說,“不,不,這種欺瞞總長的事,并不只是錢。如果被總長知道……”</br>  宣懷風說,“你以為你去報告,就沒有一點責任嗎?當日你看見我身上不舒服,為什么又不立即去報告呢?可見你和傅三是同罪了。其實,總長什么都好,就是在這些事上,太過細致了,我以后會勸著他放寬松些。你不要怕,把錢拿著,回廚房去,只管安心做你的事。你要是不拿,那可真的是鐵了心要得罪我了。”</br>  他是白雪嵐心坎上的人,這話一說,就十分嚴重了,陳二環一個廚房幫工的,哪里承受得起?所以期期艾艾,不甘不愿地,只能雙手過去,把那一百塊錢接了,朝宣懷風鞠了一個躬,就從書房出去了。</br>  傅三看宣懷風把隱患給處理了,仿佛逃出生天一般,用袖子擦著額上的汗,臉上放光地說,“宣副官,你真有本事。我還怕他犯倔脾氣呢,您三言兩語,就把他降服了。”</br>  宣懷風一笑,說,“一件小事,本來是你太慌張了。”</br>  傅三說,“您哪里知道總長的厲害,他整治起下頭的人來……唉,反正,您就是我的救星。上次是您救了我,這次,又是您救了我。我是欠您兩條性命了。”</br>  宣懷風說,“這話就嚴重了。”</br>  傅三很懇切地說,“不嚴重,我是把您當恩人看的。您大概以為,您只是說了兩三句話,不算什么。其實,像您這樣的貴人,又有幾個肯為我們這種下人開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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